金碧酒家在颖州市西城区,号称全市排老二(老大是Government接待专用的颖州宾馆),是金碧华府集团下属的一家高档酒店。金碧华府集团在市里乃至省里都很有名,摊子铺得相当大,是集房地产、商场、大型超市、酒店宾馆、高档娱乐场所于一体的企业集团,这个集团据内行人说还有Government背景。我陪关里的领导去过几次,里面的确是装修毫华,富丽堂皇,还有个特点就是贵,随便一个小菜都要上百元。所以能在这里消费的大都是些大老板或者吃公家饭的Government官员。
我和河川来到二哥定的二楼“丽苑厅”包厢,只见一桌子菜已经上好了,酒也已经满上,二哥我见过很多次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是个满脸胡子的大个儿,河川1米80的个子,已经够高了,二哥至少有1米85,说满脸横肉有些夸张,但我想他如果换一身运动服,保准被人认成搞体育的。
二哥今天没穿运动服,反而是一身西装,怎么看怎么别扭,服务小姐推开门领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夸张的从里座疾奔而出,一把搂住河川,满面笑容的说,仨仨,来来来,你终于出来了,哥哥我盼了好久啦。河川也笑着落坐,坐在官位(正南位)说,二哥,没有吧,仨儿我有什么本事,值得二哥你这样掂记。二哥听了有些不爽,他对桌旁的一溜小伙子们一挥手说,在座的兄弟可以做证,自从你们仨哥进去之后,老子是不是每天在窝里盼着他出来,老子是不是特想他,啊?那些兄弟们都点头应声说是,是。二哥说,怎么样,大家都知道。哈哈。来来来,今天我们不喝死,谁也不准走,听到没有?他眼神一环望,像是偶然发现一样,看到了我,他又爆出大笑说:哟,兄弟们,你们看到没有,舟哥今天也过来了。一帮人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好像我是个什么重要人物。我笑着一推手,说,二哥不用跟我客套了,老熟人了不是?我哪算什么哥,我是小弟,在座的才是大哥。二哥一愣,说,对对对,不是哥,这不是什么舟哥,我差点忘了,现在外面都叫您科长,刘科长对吧,兄弟们,这刘科长也是我们颖川那边混出来的,瞧瞧别人混得,现在是堂堂颖州市海关一科长,你看看你们这帮傻b怎么混的?怎么没一个混上官的,啊?
接下来就是不停的喝酒,二哥不停得劝我和河川喝酒,我还算好—二哥了解我的脾气,我不想喝他是劝不动的,河川被灌了不少,不过我知道,打小这家伙就是个能喝的主儿,在县里的时候没几个哥们儿能喝过他的。眼看着三瓶颖州老窖就要见底了,我道歉出去小解,想缓一缓酒劲。这几年在官场里,酒也喝了不少,酒量也练出来了一些,但是比起这些道上的兄弟,还是差得远。
我在卫生间一隔档里挖喉咙,老招数了,正快要见成效时,只听二哥打着酒嗝从外面进来了,边上好像还跟着一人,听声音就是坐在他身边的黄毛。二人在外面撒尿,离我的隔档不到一米,只是我关着门,他们看不到。只听那个黄毛说,老大,你怎么不问仨哥货的事情啊?“啪”的一声,黄毛被打的一声轻哼,只听二哥压低声音骂道,日你妈,你他妈的想死啊,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在这里乱说,老子问不问要你小B来管?停了一句又说,刚才那个刘颖舟不是上茅吗,小心他听到。我日你先人的,你也不看看别人是干嘛的,你在这里乱说。
我在里面听得打了一个寒噤。
第五瓶酒见底之后,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告着饶要先走一步,河川也起身要走,二哥笑着说,仨儿,人家刘科长是家里有热炕头在等着,你他娘的急着走干嘛,来来,今天说好了要一起喝死的。二哥肯定也是高了,说话开始大舌头,而且出口必成脏。
我就住在小舟家里。河川说。他走了,我肯定得跟着,要不我睡马路去啊?
二哥拍起了胸脯,我说仨儿,你妈的这句老子就不爱听了,有我老二住的地方能没有你仨儿住的地方?啊?兄弟们你们说说,老子现在全颖州啊,什么地方老子住不起?啊?
河川却没有笑,他正色说:二哥,你今天的款待仨儿在这先谢了,可我还有事要做,你总不会是想把我强留下吧,如果二叔在这儿的话,我肯定跟着走,可是今天的颖州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颖州了,今天的曾河川也不是三年前的曾河川,腿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是我的愿意,不过我可以先把话放在这儿,我不会离开颖州。
二哥听河川这么说,也收起了笑容,他对一个手下叫着说:给老子把你手机拿出来,那个手下还有些不情愿,嘴里嘟哝着刚买的机子什么的,二哥正要发火,黄毛已经把手机抢了过来给二哥,二哥从衣装口袋里掏出一张sim卡,装进手机里,递到河川面前说:仨仨,既然你不愿和二哥住,二哥也不多留你,仨仨你学历高,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比像我这些天天在外面打拼的老哥要知道的多?啊?说着望向四周。
不过二哥这个机子你今天收下,就当是二哥给你的接风礼,一是现在是个人都拿着这玩艺,二是以后有事也好联系,仨仨,做哥的今天也放下话,咱爹就是弟兄,你仨儿自然也是我弟兄,今后在颖州,只要有事,你打这个电话,说着在手机上拨了个号码,试着接通了。又接着说,妈的不管多大的事儿,不管哥办不办得到,肯定帮忙。
河川见二哥这样,也有点动情,他接过手机说,二哥,手机我收下了,我要是不收,就是太不给哥面子了,这么多哥们也都看不过去,哥说的话弟弟记下了,哥你有这么个话,证明你还认我这个丢人的弟弟,弟弟这里谢了,你放心,我不会让咱爹和咱二叔白死!
二哥见河川收下,又说了这些体己的话,眼睛有点发红,他恶狠狠的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迟早宰了那个那个狗日的!黄毛怕他说漏嘴,想拦一下,二哥拨开黄毛的手说,拦鸡巴拦,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怕什么,老子说宰他就要宰他。来,仨仨,干,把这最后一杯喝了,今后咱哥俩在颖川重新打个天下。
河川把酒喝了,拍拍我的肩膀说,小舟,我们走吧。
酒醒后我才知道那天酒桌上大家都没醉,要说真醉也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那个二哥就是河川爹拜把子兄弟里排行老二——河川叫徐二叔家的儿子。
颖州市并不大,但却是这个省的核心城市,颖川河道纵横交错,而颖州市就在这些河道的中心线上,四条主干河横穿市区而过,自从98年省里兴建水利工程将两条主干河道重新改道之后,这两条河道就成了省里连接外省的主要交通枢纽,整个颖州也迅速的繁荣起来,邓小平推动全国下海经商后,无数的商人带着自己的货物顺着新修的水路来到颖州,卖掉东西后又买上自己需要的货离去,几年过去,颖州也成了整个省的贸易中心。现在的颖州比起前些年真的算是天翻地覆。
一路上我和河川坐在出租车里各自想心事,这酒喝得太久,一直从中午喝到天黑。颖州的夜景是这个城市我最喜爱的一个方面,街头的彩灯霓虹映照在河面上,五彩炫烂,那么的让人沉醉。一路上不时见到一两个醉汉或蹒跚而行,或躺在河边,也能见到情侣们或牵手漫步,或于紫丁树下缠绵,似乎对这样迷幻的夜过于流连,不想就这样离去。
我一直斜倚在的士靠椅上看着路边夜店里发光的招牌,这些招牌一样反光在河川的眼里,不知他是否像我一样在回忆三年前我们在这个城市里的点点滴滴,也不知是否有哪一块招牌能勾起他片断的回忆,正瞎想着河川忽然拍了我的肩说,看那个网吧居然还在,招牌都换这么大了,看来生意也越做越大呵。
我顺眼望去,河川说的是一家网吧的招牌,牌子上画了个游戏里的卡通美女,衣着暴露很是勾人,下面四个大字是网吧的名字:皓月网吧。这个网吧的确还在,只是这几年我很少到城西来,甚至很少出门,所以没有再见到它,也没想到这个曾经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地方居然仍然日复一日的在这里营业,不眠不休。
还记得我们在这里打的一架吗?河川说。
哪能不记得,那哪叫打架,那叫打人,你挨打了吗?我笑着说。
只要动手就是打架喽,河川笑了,笑容一瞬即释,忽然转了话题,晓昕已经睡了吧。
没有,她肯定在看韩剧呢,我不回来她一个人不敢睡。我自然的答道。话出口觉得失言,便停住不说。
河川嗯了一声,脸又转向窗外。
车子行到颖州大学十子路口,遇到红灯,我自言自语,唉,我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毕业了却从来没回去过。
河川突然开口对我说,你回家吧,我不去了。
我愕然,为什么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