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远笑道:“他如何认不出你?这会子有倒碎银了?”
韩忱鹳笑道:“当初也多亏了二哥,若不然我哪里有今日?方才没见卖烧鸡那小子说么:‘怎地蒙古人来了之后,我这生意反倒好了许多,每日烧鸡竟都不够卖的。’许是蒙古人久吃些牛肉羊肉的东西,极少吃鸡肉罢,便都去他那里买,也合当他做的好吃,在襄阳城里都是有名的……二哥如何不带些回去?”
图那笑道:“带回去给你吃么?”
“这话怎么说的……谢过二哥!”
“你小子……”
正说笑着,三人见自前方路口处走来两个人,看样子应是一对卖唱的夫妻,男的略显苍老,抱一把破烂的胡琴,虽是有些费力地拉着,出来的声乐倒是十分清脆悦耳;女的穿着虽显粗糙,但也遮不住她那清秀的面容,只是唱词之间缓缓透露出凄悲的情感:
“背井离乡,谁堪怜?面容憔悴,恨无边。哪有一方乐土,看我逍遥无限,泪涟涟!无所求,身边无人,意绵绵……”
“这词怎地这般凄惨?”图那忍不住上去问道。
女子叹道:“小女子和丈夫老家原在洛阳,只因遭人陷害,失了三分薄田,无奈之下逃到襄阳来投奔亲戚,不想亲戚暴病身亡,小女子和丈夫举目无亲,只得落了个卖唱度日……”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图那虽是脾气有些暴躁,但是向来是好心的,如今见了这般凄惨的光景,心中不禁想道:看来普天之下苦人儿处处皆有,若是我大元得了天下,此事不见则已,若是见了,休要说帮这些人是必要的,狠狠地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才是正经!如若不然,只要这些人在世一日,便要残害百姓一日……想着,便对那对卖唱的夫妻说道:“你夫妻二人若愿意在这襄阳城中安家,我自会派兵士给你们建造房屋。田地怕是不行了,人人都是有数的,只因你们家不在襄阳,怕是也不能得地了……不若你们就做些小生意,也能度日,更不用过得这般凄惨,”说罢,全身上下的摸了摸,掏出七八两碎银,又转向卜远和韩忱鹳,“大哥,三弟,你们还有多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兵荒马乱的,若是他们因此丧命,岂不是你我的过失!”
“你怎地什么事都要管!”韩忱鹳虽有些不情愿,可碍于图那面子,也只得掏出些银两来。
卜远倒是不说话,拿出一整锭的五两银子,放到图那手中。
图那将所有银子塞到卖唱夫妻手中,说道:“这些银子你们先拿着罢,暂时度日,明日你们且到帐中,自会有人带你们找地方盖房子,日后你们就可在襄阳安家了。”
“恩公!”夫妻二人一时间感动得什么话儿也说不出,只得双双下跪致谢,还未及叩头,就已被图那一把拉了起来。
图那笑道:“你们若真想谢我,待日后生意做起来了,请我和我这两位兄弟大吃一顿便可!哎,可得记好了,酒要上好的女儿红!”
“那是自然!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夫妻俩感激涕零,一路谢着去了。
“难不成你只懂得做这些买卖人情的事情,休要骗人家了!”
只听得一声娇喝,旁边闪出一个人影,竟是标娜!虽换了汉人的衣服,却更显出了女子的娇小可爱,不似蒙古女子那般像草原上遇风雨也不曾倒下的花朵一般,此时更有着让人想要揽其入怀以便好生疼爱一番的冲动。
“公主!”猛然间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图那自是兴奋不已,“你如何来了?又怎地找来这里了?茫茫人海,岂不是缘分?”
标娜看了看卜远和韩忱鹳,说道:“他们就是你说的两个结拜兄弟?果然是有大将之风,想来父汗能得此大将,也是长生天对他的眷顾罢。”
图那连忙给引见了,双方只是说了几句话,韩忱鹳还想再听些什么,却被卜远拉着走开了,还直怪他不识趣,笑说他若是娶了亲,别人偷听他们的话儿怎么办。
见两个人走远了,标娜的眼神才变得柔情起来,深深地看着图那,幽幽地说道:“反正我在草原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大元又没有让公主带兵的先例,我就和父汗说了想要来找你,他就答应了。来了我可就不走了,我要一直跟着你,直到攻下襄阳城!”
见到日夜思念的人,图那自是高兴,只是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话委实不便,只得先看看周遭,随即拉标娜在街边一个摊子坐下,说道:“公主自茫茫草原赶来,又逢长生天眷顾并无不适,图那唯有感激……只不过现在襄阳城兵荒马乱,纵然大元已经夺取外城,可内城还是宋军的天下,围城又不知要多少时日。图那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危,若是……”
“你以为孛儿只斤氏的儿女都只会挤羊奶的么?”标娜打断他,甚是不满,“休要说你是在漠东草原上长大的,便是汉人,也是知道蒙古人的脾气秉性。且不说是孛儿只斤氏,便是旁的人,若见了不测便退却,难免让人笑话,何况还是汗族!我此番来便不回去的,父汗都答应了的,你若是赶我走,就是与父汗作对!”
图那苦笑道:“我不过就说了两句,公主怎地就说出这许多话来,图那还有何话可说?只不过,公主定要保重,若是万一出现不测,请公主一定要……”
“我才不是奶豆腐做的,怎地不能冲锋陷阵?”标娜显得异常兴奋,靠近图那,“和你在一处,难不成我还要害怕么?还是说你本没有护住我的本事?”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又何况美人已经倾心于自己?一时间,图那似乎什么也想不到了,只是看着对方,心里满是欢喜,也在想着一些似乎更加让人高兴的事情:血肉英雄,面对美人,岂有什么都不想的道理?
“公主,我……”
话还未及出口,就见史天泽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不等二人说话,就已来到旁边,急道:“公主!驸马!大事不好了!”
图那道:“公主才刚来了这里,有何事急成这个样子?”
“宋将李庭芝已经屯兵郢州,聚了几万兵马,正准备攻下襄阳城,替吕文焕解围!听说他还募得了张顺、张贵两员大奖,此二人生性威猛,对宋廷忠心不二,武功又十分了得。李庭芝又训出了几千水兵……元军本就不熟水战,如这仗在水中打将起来,大元势必损失惨重啊!”
“……回营!”此时,图那顾不得许多,忙忙拉起标娜火速赶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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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驻襄阳静待数九
得知李庭芝已带兵向襄阳进发准备增援宋军,图那倒是不怕,只是担心情况若真如史天泽说的那般,到时休要说“驸马”的头衔,此事还小,单是满城的百姓,流离失所者又会增加几成?
思来想去,图那与史天泽等人商议,就算不识水性,只要还是在平原陆地上打仗,善于陆战的蒙古人还是必胜的!于是让标娜火速赶回草原报知忽必烈。图那想着,如此一来既可让她回到大元,不至于在这战场上担惊受怕,二来也可送信,又加上她是忽必烈的女儿,亲自回去送信的话他人必定相信情况紧急,就算有些不服之人反对一下子调出这么多兵南征,也无话可说了。
标娜如何与图那惜别之后匆匆赶回大元暂且不提,只说李庭芝,朝廷在派他屯兵郢州之后,不日便收到了吕文焕的求救信,正好朝廷也有意让他打退在此地的元军,于是便举兵挺进襄阳,只是苦于这一路上遇尽了元军,小仗无数,人员损失很重。结果只得沿途张贴榜文,招贤纳士,幸而张顺和张贵这两员大将前来应征,武功卓绝,又识水性,李庭芝万般喜爱,不日便将二人重用,一路往襄阳而来。
“这里距襄阳城已经不远了,前方路已尽,只有一条青泥河,陆地行军又不便带着战船,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