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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襄阳城已经不远了,前方路已尽,只有一条青泥河,陆地行军又不便带着战船,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日行至襄阳城百十里处,临近青泥河了,李庭芝不禁有些犯愁:虽说宋军识水性,可没有大船,如何过得去河?若是游将过去,这些个兵器、马匹可如何过得河去?若是一样兵器也不带便到了阵前,不是真真儿地去送死么?
见李庭芝烦恼不已,张贵说道:“将军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李庭芝奇道:“此话怎讲?”
张贵道:“既然没有大船,游过去也不行,造桥又不可,那何不造一些小而快捷的轻舟?马匹也不用牵,只需带些近身的兵器便可。小人和张顺乘这些轻便的小舟偷偷到达襄阳城下,蒙古人会因不识水性而大惊,但又不可不战。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将他们拖入水中而战,必能大胜!”
李庭芝喜道:“怎地梁山好汉已经不存在了!虽为草寇,可后来也是对大宋忠心耿耿!水泊……蒙古人就算识得水战,如此短的时间也不可能训出一干出色的水军!只是这造轻舟,必然会用到许多木板,这里距襄阳城已经不远,何况蒙古人的耳目又众多,这大量伐木,势必会引起他们警觉,若是在轻舟造好之前便泄露了这些事情,我们岂非是白费了气力?”
“这……”一时间,李庭芝也没了主意。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张顺开了口:“何必去伐那些树木呢,造兵器还是用得着的:箭、云梯都要用到树木,且是坚实的成木方可用得,故此还是用这些树木造了能取敌人性命的东西好。襄阳有些百姓是投靠了蒙古人,可我大宋如此之大的江山,不服他们者也众多!若向他们征集木料、竹板,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那些蒙古人既要拉拢人心,那,百姓伐木他们总归是不会拦着的。”
李庭芝点头道:“话虽不错,但若百姓将此事透露了出去,情况可就不好了……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说着,顿了下来,又想了好一会子,才终于提笔写文,让张贵、张顺二人去办此事。
其实,若论起对大宋的忠心,李庭芝绝不输于文天祥,只苦于常年的征战南北,不在皇帝身边,那些奖赏自然就少了他一份。但他想的似乎并不同于只得到那些铜臭之物,想着只要自己真真儿地是大宋的忠臣,也不枉来此世一遭了,故此就算宋廷再怎样的败落,他也还是想着先应了战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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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就如张贵说的那样,李庭芝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下文到百姓的家中征集造轻舟要用的木料和竹板,就算能够征上所需的数目,被迫交物的百姓岂能甘心?虽不是强硬的征粮征物,但现在宋元交战正酣,人吃人的事情恨不能都是有的,又哪里有闲心闲力去伐木?
可无奈张贵和张顺拿着李庭芝的亲笔文书四处征缴,百姓由于只知是抗元名将的意思,便只得砸锅卖铁,交够了数目,且还不能透露半字,否则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对于这些,一直忙于战事的李庭芝并不知情,只是带领军队继续悄悄向青泥河靠近,五月中时,已到青泥河二十里处,木料等物均已备齐,便下令开始制造适用于水战的轻舟。
再说图那等人,自标娜回去草原报信后,就一直焦急地等着,史天泽更是担心:若宋军的援兵到了,与城内吕文焕的军队合将起来,作两面夹击,那元军岂不是腹背受敌?又何况襄阳城紧邻青泥河,自幼生长在北方的元军虽不是个个都是旱鸭子,可在水战上也远不及宋军,但现在时间紧迫,一心只训练军队也不现实,情急之下只得加强每个城墙的警戒,暂时寄希望于陆战。
如此等待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离开草原已近一年了,一直处在征战当中的图那断没有过多时间去思念自己的爹娘,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儿什么,究竟是何事何物,心里乱乱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要到几时……”
他总是这样想,盼着大元能够尽快统一天下,给百姓一个交待,好让这南征北战的日子早早结束,百姓也可安稳下来。
不过,长生天似乎并不眷顾他这个心装天下的人。五月下旬一日的黎明,当商讨了一夜军机的图那等人正伏案而眠的时候,突然听得几声巨响,随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惊慌之下还未及站起,就见一个兵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驸马!丞相!卜将军!韩将军……”
“别叫了!速速报来!”图那干脆利落地打断他。
兵卒急道:“禀驸马!宋军利用城西北的青泥河发起突袭,动用轻舟百艘,现在已经攻进城了!究竟是守是攻,还请驸马和丞相抉择!”
“不可能!就算经过青泥河,也不可能这么③üww。сōm快就攻进城来!”熟知襄阳城地形的卜远自然不信。
“可兄弟们都不识水性啊!方才已有许多人被他们拖入水中,溺的溺,杀的杀,河水都被染红了,惨不忍睹啊!”
“……长生天!”
一时间,图那觉得头上好似打了个焦雷,顿时没了主意,跌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脑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驸马,大敌当前,还是得驸马来做个决定啊!”史天泽适时地提醒。
图那苦笑道:“我本就是一个马夫,承蒙大汗错爱才做了远征将军。我养马还行,可这带兵打仗的事情实在是……”
史天泽身为大元的重臣,且自父辈起便开始效忠孛儿只斤氏,自己虽现在也已到了古稀之年,但闻听图那如此消极的话,岂有不劝的道理?于是想了一想,便说道:“驸马言重了!若非驸马雄才大略,大汗也不会封您做了远征将军,公主也断不会倾心于您。今日的情况早已料到,——事情至此,也只是时间问题,这绝非借口,宋军擅长水战是尽人皆知的。只是没料到他们会动用如此多的适用于水战的轻舟,如此一来,更是如虎添翼……其实,驸马若细想一想,这对于大元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图那奇道:“难道还是好事不成?”
史天泽笑道:“正是好事……”
话未说完,韩忱鹳上前就揪住了他的衣服,拳头也举了起来:“休看你是丞相,老子一样揍你……”
“三弟,且听丞相把话说完!”图那急切地想知道下文。
史天泽笑道:“驸马若能自己想出,不比微臣说出来的好么?驸马且想:宋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出这么多的轻舟,用的是什么?抗元志士还是有的,可经过这次的事情,微臣相信,定有不少人已经动摇了,这对于大元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么?驸马,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你是说……”图那似乎想通了,慢慢站了起来。
卜远也明白了许多,点头道:“丞相说得有理……二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这么耗下去,只会死更多的兄弟!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今日撤了兵,不几日再打回来,报了今日的仇,岂不痛快!”
“什么撤兵不撤兵的,扯到哪里去了?”韩忱鹳仍是一头雾水,“好容易守住了城,却又要让出来,那么多兄弟就白死了?休说是撤兵,让也不能……”
“传我的令下去,鸣金收兵,撤出襄阳城!”图那果断地下了命令。
“是!”兵卒火速地去了。
韩忱鹳可是急了:“二哥,当初你是咋说的?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攻的襄阳城,可如今又要撤了,你说话是不是……”
“繁重的物品不要拿,只带上兵器和简单的财物就行了,”图那一边穿盔甲一边说道,“现在如何和你说的清楚?你这脑子也想不过来……走是一定的,待安稳下来了我再细说给你听。”
“我这脑子咋了……”
“快些收拾!”卜远断然喝道,“只需听二弟的安排!将士阵前丢盔卸甲,你这罪又加了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