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奉先尽管没许坚想得这么清楚,但他以一种野兽预知陷阱般的直觉,知道陈乔要在这城外读那圣旨,决不是好事!如果他要在城外读,何不在自己未出现时就读?其中必然有诈!于是吕布道:“请老大人进城。 ”千名陷阵营虎贲,如鹰捉小鸡一样,把那陈乔一行的车马分割夹在中间,自进了城去。
入了城按置了江宁来人,陈乔果然取出罪已诏,付于吕奉先道:“候爷,老夫未得候爷许可,却不敢在将士面前宣读。 此是老夫起行之前,圣上千万叮嘱的。 但江宁城中,已四处张贴,人皆尽知。 ”言下之意,不外就是李煜不是派他来挑拨将士离心的。
“老大人且憩下,容某读了万民书,再回复老大人。 ”吕奉先淡然应了一句,却不去理会他,待吕布出门之际,陈乔却又把一道密旨交付吕布,教吕布自己去看。 吕布冷然一笑,把那密旨塞给穆桂英,自行出门。
这时却听李颜急急来报:“候爷!侦骑来报!宋军渡长江,一路长驱。 今已取新林寨,败江南之兵三千,焚毁战船数百艘!”听者无不动容,想不到江南水师,竟败得如此之快,先前铜陵水师,也是一触而溃,失了二百多艘战船,当时还以为是被宋军突袭所致。
现时新林寨又是被焚战船数百,要知北人擅骑,南人擅舟,当年汉末三国。 任曹操兵势如何之强,还落得个火烧赤壁,便是江南水师强盛,现在连水师,南人最为擅长的水师,都不敌江北,江南唐国。 怕除了吕奉先手下这一旅军马,真再无人可挡宋军锋锐了!
吕布皱眉苦笑。 许坚也无奈叹道:“怪不得这唐帝,罪已诏,万民书全搞出来了。 原来是已到了这等地步。 ”这时穆桂英却把那李煜地密旨递给众人看了,原来李煜许诺,只要吕布回援江南,一切军务以及勤王之师,全归吕奉先节制。
另外还有一幅。 李煜亲笔画的仕女花鸟,上面题了诗还用了印,极是放达高逸。 吕布静静地看了,过了半晌,突然放声高笑,穆桂英不解地望着他,却听吕奉先随手把那画撕碎扔了,淡然笑道:“此画。 竟使某茅塞顿开,古人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果不相欺!”
“画的是仕女,花鸟,静物;题的是花月,楼阁。 失眠,女子,酒。 国之兴衰,系于其君,宋人兵锋至江宁城下,那李煜小儿,仍不见半点血性!暮气沉沉至此,懦弱无能至此,其国君如是,国焉能久!”吕布明朗星目此时分外清澈。 他所说的话。 断续不畅,却是因为他顿悟之下。 感触良多。
许坚在边上笑道:“君候有些想左了,这江南唐帝的词,还是极好的……”
吕布摇头道:“不然,李煜之词或是千古不朽之作,某不敢妄言;然江南唐帝之词,实为亡国之词!诸公且想,自汉高祖以来,开国之君,中兴之主,何尝有作如此精巧细致之辞?这小儿,无狼之凶残,无虎之悍勇,无蛇之狠毒,此乱世之中,能存命已然天幸!”
说到此处,吕布拔剑而叩长歌:“发壮心兮狼居胥!慕白起兮万人屠!轮台在兮汉关旧,飞将生兮敌虏虑!百万军兮已压境,绰长戟兮铿锵拒!”半白不文,许坚在边上听得直是苦笑,实在不知除了尚算押韵,有何文采可言?毕竟吕布虽做过主薄,通文墨,但也只是通文墨罢了,哪有什么诗才?只是边上李颜一众军士大呼痛快,许坚真不知这么几句便如何痛快。
却见吕布回剑入鞘,自与许坚、穆桂英入了帐中,淡然道:“某欲回师援江宁,尔等以为如何?”
穆桂英不以为然地道:“大哥,任你要做什么,我都绝不二话。 但这李煜,却不是值得大哥去扶地真龙天子,若问我,我看任他自生自灭便好了。 ”她对李煜,却是极为不爽,那时和樊知古在宫门外等吕奉先的心头澎湃,让她比去打一场仗还痛苦。
许坚却拈须笑道:“君候,主公,果然是他山之石!属下本还惋惜那幅画毁了,如今看来,便是十幅千幅,也不在话下。 ”他这么说,是吕布终于不再单从快意而行了,懂得着眼全局去考虑了。
吕布淡然笑道:“汉高祖当年被西楚霸王围于荥阳,淮阴候讨一假齐王之封赏,汉高祖允之齐王之封,而得以歼项羽,建立大汉。 今,李煜小儿要某援江宁,某且援之,兵权在手,再取政事之权,其国本欲付宋,不若付某,留其帝号便是!”
许坚点头道:“然主公可曾虑,若政事权不得,单握军权不足以号令江南。 ”单有兵权也没用,吕奉先能养三千私兵,却不能养上万私兵,上万人地吃喝,却不是一个宝藏里的财富可以维持的。 如不是取了润州,他是不可能收下杜贞、卢绛手中的兵卒的,因为吕布不可能平白生出粮草来养兵。 若是得了江南的兵权,那也不可能以常、润两州来养全江南之兵,所以,必须要得到政事权力,官员分派的权力,才能维持下去。
吕布笑道:“到时便由不得他了,若真不可强取,某便付江宁于宋,再夺之,那小儿弗能耐某之何?”先把江宁给宋军,把江宁城中盘根错节地人事关系全部搞乱,再回师夺取江宁,来建立一个新的官僚系统。
穆桂英听了,却道:“如此,大哥,不若我去请那卢老匹夫过来如何?”因为若这样,卢绛的条件,便可以满足了,至于其中来龙去脉,那是后话。
吕布微笑着点了点头,直至此时,他才有了一方诸候的心思。 吕布终于想通了,古今为人主者,不可能人人勇冠樊哙、张翼德,武胜吕奉先、赵子龙,智比张子房、郭奉孝,才高于孔孟,军略比肩淮阴、骠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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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教坊犹奏别离歌(十五)
第八章 教坊犹奏别离歌(十五)
不可能,没有一个人主,没有一个开国皇帝是这样的。 想不到李煜一幅画,却让吕奉先想通了这一点,而这些人,这些或是勇,或是武艺,或是军略,或是智谋,或是才学,公认登峰造极的人,他们都有一点共性,包括他前世吕奉先自己在内,便都是人臣!
要为人主,靠的不是这些,到底是什么?这一层吕奉先没有想通,也许如韩信说的,汉高祖将兵不如他,但将将之才,是淮阴候所莫及的?将将,统御将军、大臣。 吕奉先陷入了深深的苦思之中。
边上许坚也不敢打扰他,直到门外一声:“君候所思何事?”却是卢绛来了。
吕布抬起眼,劈头便是一句:“此非尔所能。 ”他在苦思的事,不是卢绛所能解答。 吕布此时已知,如问卢绛,横竖不外一些诸如轻赋税,勤政事,亲贤臣,远小人之类的回答。 但这不是吕奉先要的答案,这不过是人臣对主公的要求,要求主公应该是这样子的。
“恭喜君候。 ”许坚在边上笑道。 吕布闻言一震,对了,知人善任,为人主者,就要知人,善任,不教手下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方才他答卢绛的话,便已是大悟之后,做为主公的态度了——这事不是你能解决,不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和你讨论。
吕布眉梢挂着几分笑意,对卢绛道:“卢公,尔之前所言。 如不能救江宁,须护李煜周全。 若是某应了,公便为某效力。 是么?”卢绛将信将疑打量得吕布,他原来便是看透吕布,不过一介勇夫,所以这条件,他知道吕布是不会答应的。
卢绛看了吕奉先半晌。 终于点了点头,尽管他有点迟疑。
“不错。 卢公未曾听错,某身为立地顶天大丈夫,于此立誓:若卢绛忠贞不渝,如张子房事刘邦,江宁不保,某必尽力保李煜周全出江宁!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吕奉先坦然说道。 要知这年头地人,不比千余年,把发誓当作吃饭睡觉一样。 武襄候大名传遍大江南北,他这个誓,卢绛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