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朱厚照看见他们的第一眼,心中也想着这两人一脸很傻很天真样,瞧着应该很容易受骗才对。
两方怀着这种心情,先是相互问候了几句,很快进入正题。
瓦剌的条件由托齐开口:“白银九万万两,牛羊马匹各万。”
百官哗然。
纵使国库充盈时候,也根本一下子拿不出九万万两白银来,更何况是湖南灾后、战事吃紧的现在。暂且不论瓦剌是否诚心议和,仅此条件便是狠狠甩了大明一耳光,充满了谈不拢就继续打的挑衅意味。
宁王率先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这三字引得百官强烈应和,瓦剌太子托齐不动如山,六皇子哈撒却别有深意地瞧了宁王许久。
朱厚照不动声色瞧了哈撒一眼,而后对托齐笑了笑。
他坐在龙椅上,抬手制止百官吵闹,居高临下道:“太子当真是诚心代表瓦剌来议和的?”
托齐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漫天要价坐地还价’,皇帝你若是对这条件不满,自然可以还价,不过。”他顿了顿,再道,“不过,我久闻你们中原人很聪明,想必能当皇帝的自然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本太子不才,被誉为瓦剌第一聪明人。我很想知道,到底是皇帝你聪明,还是我更聪明一些。”
“所以,只要陛下回答的出我的三个谜题,我瓦剌自然就会把条件降低一些。”
百官窃窃私语,一旁不懂跃跃欲试——猜谜啊,他最喜欢猜谜了!
他的话音方落,身旁六皇子已扯了他的手腕怒道:“怎能如此儿戏降低条件!”
百官也在看着他,面上满怀疑。
托齐皱眉低声道:“我是太子,是此次谈判主使。我说可以,自然可以。”
啊,内讧。看来瓦剌内部也不是那么团结呢。
朱厚照敛眸,挥手截断托齐正想出口的话:“朕不同你猜谜。”
托齐道:“皇帝是觉得猜不出,所以怕了吗?”
朱厚照又笑了笑。
谈判最忌讳的便是将主动权送到对方手中。无论他能不能猜出托齐的谜题,都已落了下风。
他起身,负手:“朕不同你猜谜,是因为朕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据朕所知瓦剌全国最多不过二十余万兵马。此次瓦剌出兵二十万攻打我朝边关之事……鞑靼知道吗。”
托齐瞳仁微缩。
他不说话,但是他身后的哈撒已怒指着朱厚照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威胁?”朱厚照朗声大笑,“朕从来不做威胁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此话究竟是威胁还是别的,你们可以无视,也大可一试。”
托齐看着朱厚照:“皇帝你绝不会这么做的,不然现在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朱厚照立刻从善如流道:“太子可以选择继续站在这里,或者带着九万万两白银的梦想回去。毕竟同是这么多钱,朕也许可以尝试驱虎吞狼之计。”
托齐冷笑起来:“好,大明皇帝果然比我想象得更聪明!”
朱厚照亦笑:“说这么多,想必瓦剌太子也累了。晚上朕将设宴为太子与六皇子洗尘接风,两位是否需要先回行宫歇会,顺便修改条约呢?”
谈判以托齐、哈撒先回行宫歇息为理由不欢而散,就此进入中场休息阶段。
此番朱厚照表现的极为强硬,引起瓦剌使团的大不满。接下来的步骤,就应当是找人安抚他们了。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宁王,毕竟他的曾经战绩足够叫瓦剌皇子们佩服地五体投地。但朱厚照力排众议,他认为,瓦剌太子能在谈判档口说出以猜谜决定条件降低与否这种话,想必本身是个对猜谜极为痴迷、抑或对自己的智商十分自傲的人。应当投其所好,命不懂去。
不懂走后,宁王淡问朱厚照,为何不让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他去安抚使团。
朱厚照腆着脸拉了宁王的手,然后皱眉:“不知道为啥,窝觉得那个哈撒看皇叔的眼神怪猥琐的!”
“……”宁王,“还有人的眼神能比你更猥琐吗?”
擦!“这怎么能一样!窝看皇叔的明明就是充满了爱和……”他说到这里,恍然大悟。
糟,媳妇果然太诱人,得看地再紧一些!
不懂是怎样和瓦剌太子聊天的朱厚照并不清楚。但当到晚上宴会时,瓦剌太子对不懂表现出极浓厚的兴趣,并且言辞间对朱厚照还有些小敬佩。
百官齐齐露出微笑来——看起来瓦剌太子降低条件、议和成功指日可待。
酒过三巡,瓦剌太子在不懂邀请下上台弹奏表演一曲。
托齐琴艺极高,可媲美当世名家。这样一个人弹的琴音,自然是十分动人的。众人停下动作,纷纷陶醉状。
至于到底美不美妙,朱厚照表示完全听不懂。他的全部心神,都荡漾在宁王闭哞倾听的温柔眉眼里。
琴音猛地停了下来。
就连完全听不懂的朱厚照都发现不对,因为这首曲子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杂乱、惊慌的一个音他转头去看,只见众舞姬散开,瓦剌太子已倒地不起。
哈撒霍地冲上前,抱起闭眼不动的托齐,而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翼。
托齐已经没有呼吸了。
众人悚然!
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朱厚照已当机立断命侍卫封锁现场,确保所有人皆在,而无一人逃脱。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上章下要求炖肉的声音太大了,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走完剧情再炖吧。
所以肉是会有滴,但是再等个几章,反正走完剧情就完结了,顶多再出个2番外说说未来神马的。
另外有亲说宁王不好看,当时作者和她的小伙伴都震惊了。
☆、二十章
夜色深重。
七月夏日的夜晚,纵有凉风拂过亦带着一丝燥热。但此时此刻,众人却觉得有难以克制的凉气,从脚底下直窜到心里,叫他们浑身都凉透了。
这本是极为热闹的宴会,觥筹交错之间,语笑晏晏。但此时此刻,也已变得如同坟地一样的荒凉寂静。
因为瓦剌太子托齐死了!
他不是死在战场上,不是死在瓦剌的地盘上,而是死在在大明议和途中,在他献乐表演之时。
瓦剌使团既悲又愤。其中最突出的,便是抱着太子托齐遗体的六皇子哈撒,无可抑制浑身悲恸。
如此兄弟情深。
朱厚照已命人将花园围的水泄不通,并且遣人核对宴会名单,以确保不漏掉任何一人。做完这些,他静静负手,凝视哈撒。
他觉得哈撒有些奇怪。当然他敢以节操起誓绝不是情敌心理作祟,而是当他看见哈撒冲上去的那一瞬,就陡然滋生出的诡谲感。
值班太医都来了。
他们翻看托齐尸体,很快相视摇头,宣布托齐死讯。并且鉴定,死因是一种毒,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这毒应当是从托齐背上插着的毒镖上渗入他体内的,短短一瞬间就随血液流遍全身而亡。
朱厚照只粗看到了毒镖的位置。他心念方动,正要下令“不可拔下毒镖”时,哈撒已扯下了毒镖。
毫无疑问,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托齐背上的毒镖究竟来于何处,到底又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托齐太子?
按照地理位置来说,托齐太子正对朱厚照,背对不懂为首的文官,左侧面是哈撒,右侧面为宁王。毒镖只能出自不懂方向。
但是不懂与托齐太子无冤无仇毫无动机,至于各文官,更是不可能。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守卫也都背对着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真真像极了某种不可能的密室杀人事件。
百官三五成群私下商量着,不懂、宁王、朱厚照都没有说话。
他们三人都在看着托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