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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琼瑰点缀林花,青松翠筱一夜欹倾如醉倒,落尽梅花见雪花。书房里麝煤金博山,香风泛帘幕,镂空如意窗畔的天蓝釉花盆里盛着刚刚摘下来的青白水仙,芳香扑鼻。

晏怜绪伏在白釉剔花缠枝菊纹鱼缸上,百无聊赖地数着锦鲤,抱怨道:「夫子怎麽还没有来呢?」

今天轮到小黑炭为晏怜绪侍墨,他熟练地在澄泥风字砚上旋着菊香膏墨,说道:「昨夜下了大雪,积雪应该还没有打扫乾净。夫子住得那麽远,就算坐着马车过来,恐怕也要耽误一点时间。」

晏怜绪噘嘴道:「夫子老是说什麽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今天他连约好的时间也错过了,看他以後还敢不敢说我上课时睡着了。」

小黑炭抬头看着晏怜绪,笑道:「那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晏怜绪眼珠一转,搔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做到一半时??睡着了。」

小黑炭失笑道:「那你还不快点过来完成功课?」

晏怜绪探头看了看紫檀描金漆炉里的莲花香篆,以檀香粉末砌成的莲花香印已经烧了一半—平日一节课差不多是燃烧一朵莲花香印的时间。他摆了摆手,漫不在乎地道:「现在过了半节课,夫子肯定是赶不及的。既然今天上不了课,那就明天再做功课吧。」

小黑炭抬起墨锭,委屈巴巴地道:「可是我给你磨墨了。」

晏怜绪不想浪费小黑炭的心思,便上前道:「那换我给你上课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从青玉山石笔架上抽出象牙八仙狼毫笔,随意沾了墨,在鱼子笺写上自己的名字,问道:「你知道这是什麽字吗?」

「你的名字。」小黑炭得意洋洋地回答。

「孺子可教也。」晏怜绪非常满意,他闲着无事曾经为小黑炭启蒙,首先教的当然是自己的大名,偏生小黑炭在练武方面有些天份,字却老是写得歪歪曲曲的,连笔也握不好,所以晏怜绪很快就失去耐性了。他又在鱼子笺上写下「小黑炭」三字,问道:「这个呢?」

小黑炭苦恼地盯着那几个字许久,还是摇头道:「不知道。」

「这是你的名字……」晏怜绪说到一半却觉得不对,小黑炭顶多是绰号,怎麽可以当成名字。

小黑炭定定地看着晏怜绪,等待着他的下文。晏怜绪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道:「你的娘亲??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然而小黑炭只是摇摇头,晏怜绪暗想自己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正烦恼该如何打圆场时,小黑炭突然问道:「我的姓氏是楼,那是怎麽写的?有什麽意思吗?」

晏怜绪乐得小黑炭主动岔开话题,便大笔一挥,在鱼子笺的另一边写下「楼」字,滔滔不绝地回答道:「楼是建筑的意思,有一首诗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小黑炭低声念着「小楼一夜听春雨」时,晏怜绪忽地拍案而起,兴致勃勃地道:「娘亲常常找一个道士到府里作客,听说他不但神机妙算,懂得看三世相,还会替人起名,我们一起找他吧。」

那个道士住在城郊莲花山的青松观里,那里香火鼎盛,连甚少出门的晏怜绪也曾经数次随母亲到那里拜访。

话未说完,晏怜绪已经急急穿上银灰色方胜纹暗花缎袄,小黑炭讶然道:「现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怜绪拉着小黑炭的手臂,催促道:「反正夫子是来不了的,我们出去走动走动吧。」

二人渐渐长大,曾经喜欢冒险闯祸的小黑炭日渐稳重安静,有了下人该有的恭敬,反而晏怜绪却是被晏府上下宠爱得愈来愈活泼顽皮。

小黑炭迟疑道:「可是??」

「没有可是!」晏怜绪把小黑炭的红色菊花纹绉绸大襟小棉袄丢给他,叉着腰道:「难道你不想有一个响当当的好名字吗?」

昼阴正重,霜凋堤柳,下人也在忙着布置过年,晏怜绪和小黑炭乘机穿过花园,从後门溜出晏府—他们早已挤不进狗洞,所以晏怜绪叫小黑炭偷来後门的钥匙,再到外面配了新的钥匙。

幸好很快便是宿雾初散,风收浙沥,画楼十里,娇随钿车,玉骢南陌。晏怜绪难得出来,自是兴高采烈。他平日最是嗜甜,特地从小贩那里买来粔籹蜜饵,跟小黑炭一同分享。那些粔籹蜜饵以荷叶包裹着,竟也沾上一点清淡的荷香。

小黑炭毕竟年纪还小,很快便从忧心忡忡里回复过来,重新展露欢颜。二人一边吃着粔籹蜜饵,一边打打闹闹地穿过跨水梁桥,登上通往莲花山顶的石阶,石阶两边的松林素霜凝华,远方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一路上香客川流不息,时而看见轿夫健步如飞地抬着肩舆上山。

晏怜绪看见前方的老夫妇搀扶着彼此爬上石阶。他忽然拉了拉小黑炭的手,示意小黑炭看看那对老夫妇,然後低声道:「将来我老了,你会这样扶我上去吗?」

小黑炭笑道:「到时候我会背你上去。」

「吹牛皮!待我们也白发苍苍时,你还背得起我吗?」晏怜绪赌气地吐了吐舌头。

「一定背得起的。」小黑炭倒是很有信心,他拍着胸口道:「到时候我背着你走遍大江南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怜绪笑道:「大江南北倒是不必,之前我看了一本游记,里面提到琴川是天下琴师聚集之地,你背着我到那里就可以了。」

他连背书也背不好,却是天生精通音律,三岁会琴,五岁写曲,七岁时靠着一手琴艺名满朝凪,也没什麽琴师胆敢妄言指教他了,此後更因为觉得现世的曲子落於窠臼,常常自创曲子,

小黑炭轻声念了「琴川」好几遍,比刚才念「小楼一夜听春雨」时更认真,彷佛要把这名字好好地烙印在心里。

寒风萧索,晏怜绪不禁冷得直打哆嗦,小黑炭刚要脱下棉袄给他披上,晏怜绪便牵着小黑炭的手道:「穿着吧,要不然你也会着凉的,我们牵着手就不冷了。」

小黑炭的掌心暖洋洋的,五指有力地扣着晏怜绪的五指,他担心地道:「你的手很冷,要是你真的很寒冷,一定得告诉我。」

「当然??阿嚏!」还没有说完,晏怜绪先打了一个大喷嚏,他知道小黑炭又要唠叨了,连忙扯着他回头道:「你看!」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爬到山顶,四周雪峦迭起,玉垒顿清,浮云浅淡,回头看见三街九衢如江流回肠,远方波光如镜,偶闻松林深处寒罄轻敲,一只白鹭似乎被游人惊扰,从迎客松下振翅高飞,消失在遥远的彼方,唳叫却还在半空袅袅回响。

山顶也是长着大片松林,中央的空地矗立着青松观。青松观杰耸层霄,千章云木鈎輈叫,九脊明瓦屋檐上铺满积雪,泛起刺眼银芒。

年近岁晚,不少香客特地远道前来求神问卜,祈福还愿,格外人头涌涌。

三足双耳金铜雕华封三祝纹香炉里插满线香,四周烟雾弥漫,妇人小孩坐在麻叶头斗拱回廊下歇息谈天,提着担子的小贩到处吆喝着兜售平安符和香囊,好不热闹。晏怜绪领着小黑炭在人群中飞快钻动,穿过涓涓流水响回廊,不消片刻便找到那个正背靠着云凤纹檐柱打瞌睡的道士。

那道士满头银丝,看起来已届耳顺之年,但依然脸色红润,精神矍铄,他冁然而笑地道:「晏少爷,您怎麽偷偷溜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才不是偷偷溜出来??」晏怜绪眼珠一转,还是心虚地低声道:「总之你别告诉娘亲。」

「当然。」那道士笑嘻嘻地拍了拍胸口,他看见小黑炭站在晏怜绪身边,便问道:「这位小公子是小少爷的亲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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