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
廊下灯笼摇曳,昏h的灯光照在长廊上,将人影拉得悠长一道。
有风鼓起宽大的衣袖,穆夫人独行於斑驳夜sE中,身後并未跟着随行的侍nV,眉眼低垂,秀婉的面容上似新添疲sE。
自从芜州刺史之位空缺,城内群龙无首,许多事便落到了藏剑山庄头上,如今疫病爆发,城中百姓身陷苦难,加上林中山鬼害人之事频仍,可谓多事之秋,虽有楚观岳在外奔波,但到底疲於奔命。
穆夫人既为山庄的nV主人,自然责无旁贷,楚观岳忙於外务,这庄内大小事务便落在她头上,连着几日C持,可以说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忙完才回房,穆夫人散下发髻,r0u了r0u眉心,将房内的侍nV打发下去,这才转身进入内室,脱下外裳,走进冒着热气的浴桶。
屏风後热气升腾,窈窕人影倒映在绘有兰花的扇面上,伴随着淡淡花香,夜香浮动,无端惹人遐思。
外间的烛火轻晃,淡淡的灯光将如玉凝脂的肌肤衬得越发白皙,穆夫人随手披上一旁的衣裳,撩起身後如瀑般的墨发,露出了柔软的後颈上一抹嫣红之sE。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仪容,悠悠开口:「若是其他人夜闯妾身闺房,妾身必定要讨个说法,但尹娘子深夜前来,是要谋财,还是劫sE?」
「夫人多虑了。」
屏风後,淡淡烛光照亮来人的脸,伴随着清冽的水声,g勒出一道清丽温婉的轮廓,却并未抬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深夜打扰,只是因为心中有些事不解,想请夫人解惑。」
「若是刑案一事,妾身久居深闺,一知半解,恐怕帮不上忙。」穆夫人随便披了件外衫,因yu就寝,她身上穿的是件真丝寝衣,薄若蝉翼,於披风之下隐约可见底下羊脂玉般的肌肤。
她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便瞧见了窗边的一道纤细人影,跪坐於矮几旁,皓腕轻转,专注於手上的活计。
穆夫人走上前去,见她专注点茶,不由得挑了挑眉。
穆夕颜从前是藏剑山庄的小姐,作了庄主夫人後,又管理一g外交内务,自然也知道点茶。
此时应该是到了关键的第七汤,只见她一手执壶添水,一手击拂不停,杯中r沫溢盏而起,似积云堆雪,饶是穆夕颜默然看着,也觉心中宁静。
「从前听闻,雅士将点茶、花艺、监古、品香合称为“四般闲事”,如今亲眼目睹,方知何谓风雅。只是,不知尹娘子竟也通晓此道?」
「略知一二。」尹南风伸手,倾壶往眼前的两个茶盏中添满茶水。
她知这话是试探,藏剑山庄既然能事先接获他们自梦渡而来的消息,必已做好准备,查清几人的背景。
藏剑山庄立足江湖,来往的触角遍及各地,自然有许多朝廷无法涉足的地方,尽管皇帝有意遮掩,但若有心yu彻查她曾经的那些过去并非难事。
尹南风不急不慢地端起茶盏,执起茶盘上一只极细的毛笔,沾染茶膏,悠然於茶沫上点上几笔,细细绘出一丛兰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後,放下毛笔,嫣然一笑,「点茶极为费神,妾兴之所至,故而贸然而为,便以茶作为赔罪,夫人不妨嚐嚐?」
穆夫人盯着眼前浅然含笑的尹南风,不禁一怔。
隔着袅袅白烟,她很难形容眼前之人的样貌,单从五官来看,尹南风无疑是出sE的,但并非直观的姝sE倾城,而似仿若眼前的水雾阻隔,使她整个人包裹在烟雾之中,似雾里看花,水底捞月,难以清楚企及,非字词所能形容。
若真要说,或是一种隔绝云端的、看不清楚的诡丽。
因看不清,猜不透,故而雾里看花,更添神秘,诱人采摘。
穆夫人接过茶,啜饮一口,由衷赞叹,「尹娘子手艺当真不凡。」
「不过,」她话锋一转,抬头盯着眼前柔弱神秘的小娘子,「尹娘子深夜造访,该是妾身倾茶以待才是,还让娘子亲自代劳,倒是不免委屈。」
「夫人C持事务繁忙,这点小事,何必劳烦夫人,倒是委屈……」尹南风语气一顿,暗含深意地道:「这段时间,芜州乱事频仍,夫人心中就没有冤屈要喊?」
「妾身有什麽委屈?」穆夫人g唇轻笑,「妾身虽为庄主夫人,不b夫君能耐,然安定内务、辅佐後援,乃是职责所在;何况,藏剑山庄虽处江湖,可於芜州建设多年,受百姓奉养信赖,唇亡齿寒,自当有所为。」
「是麽。可夫人从前乃是山庄的继承人,唯一的小姐,如今人们提起藏剑山庄,却只知楚观岳之名,说到夫人,也只不过是庄主背後的一朵解语花,做的再多,不过得到一句贤内助的美名罢了。再做不了挺拔的树木,只能一辈子做依附他人的nV萝,仰人鼻息,做不了主。」
纤细白皙的手指沿着杯缘,轻轻划圈,一圈又一圈,直yu将人绕进JiNg心铺排的丝网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南风掀起眼皮,意有所指,「就是也不知,这藏剑山庄日後,是否从此易了姓,改为楚氏了呢?」
这话太有攻击X。
明晃晃的挑拨,告诉她楚观岳多年来苦心孤诣,或是别有居心。
然穆夫人闻言,仅是眼波微晃,垂眸抚着袖口上绣着的兰花花纹,淡声道:「姓穆还是姓楚,都没有区别。妾身虽未有子嗣,可江湖素来讲究有才者居之,若有天资聪颖的弟子,也未尝不可继承这庄主之位。」
话说到这份上,没想到她还是如此油盐不进。
尹南风唇边笑意微敛,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眼前之人,像是打量,又像是挑衅,不动声sE在心里重新衡量她的价值。
一个甘於隐退的庄主夫人,是否值得她为此费心谋划?
茶香袅袅,尹南风敛眸,拿起一方帕子,擦拭自己的手,随意地斜身倚在一旁的栏杆上,单手托着腮,缓缓开口:「夫人说的,是今晚席上那个站在夫人身後的少年弟子吧?我记得,他叫商越,是楚庄主座下弟子,年少英才,幼时为庄主亲自领回山庄,江湖中人皆称其颇有庄主风骨呢。」
「你想说什麽?」穆夫人抬起头,看向尹南风。
「一个是年少英才的亲传弟子,一个是纵横江湖的庄主,若是叫人发现,这仗义平乱的人前英雄,其实才是背後搅动风云的祸源……你说,会怎麽样呢?」
谁能想到,藏剑山庄仗义勇为的庄主,竟才是这幕後推波助澜,置芜州全城於水火之中的推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连那个少年弟子,外貌看似乖巧,背地里也做了不少肮脏事呢。
尹南风悠悠地想,看来这藏剑山庄倒也不如外头看来的乾净。
果然,穆夫人闻言,故作镇定的面容上顿时裂开一道缝隙,她攥紧了手中的杯盏,眸光幽深凛冽,沉声问道:「你都知道什麽?」
「芜州少雨,今晚宴上商越姗姗来迟,他的鞋底沾染泥泞,想来该是从城郊林深处的石窟里赶来的吧?传闻若得藏剑山庄铸造的兵器,如有神助,自七年前朝廷下令封矿,以玄铁矿所制兵器至此销声匿迹,这个时候如果放出消息,你说,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消息不会传出去。自然,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穆夫人神sE从容,未有半点心虚之感,她转动杯盏,忽而抬起头,望向挡在内室外的屏风上,话锋一转,道:「这麽些年,外人见我,总要赞我贤慧,可那麽多的话里,你猜,我最喜欢哪一句?」
尹南风挑了挑眉。
「那麽多称赞的话里,我最喜欢的就属“蕙质兰心”一句。空谷幽兰,众人只叹其芳华高雅,却显少有人知道……兰花,本长於峭壁之上。」
尹南风盯着她,笑了一笑,「夫人是想说,越美丽的东西实则越危险?」
「不。我是想说,若想采摘,需得用配得上它的野心,方能般配。」
「可夫人就不担心,一个人野心太过,恐会引火烧身,反烧自身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夫人闻言,神sE坦然,「我既执炬,就定不会让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如此笃定,在她看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并没有什麽能阻挡她。
可她忘了,纸包不住火。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那可不一定噢。」尹南风探身近前,唇角笑意若有似无,「夫人有没有听过,斩草除根的道理?既有心引导,就该要有断尾求生的觉悟,你应该不会这麽天真,以为虚晃一招,真能瞒天过海吧?」
穆夫人眼睫微颤,昏昏烛火下,端庄和气的脸上神情僵y,有过一闪而逝的心慌。
尹南风见她坐姿端正,面sE雪白,然微抿的唇角却有些泛白,想她此刻内心怕是已生动摇,遂偏过头,抬手复又执壶,为案上凉透的茶盏新添茶水。
「时公子虽然清正单纯,可心如明镜,很快就会发现真相;至於另一位,陆大人出身镇抚司,威名赫赫,冷漠无情,他可不是这麽容易欺瞒的噢。」
穆夫人神sE微变,冷声道:「朝廷命官,不可相与;可我藏剑山庄立足江湖数年,自也不可小觑。」
「是麽。」
尹南风不置可否,眯起眼楮,白皙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轻点脸颊,笑了笑:「算起来,这个时候……陆大人应该已经带人找到石窟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石窟里现在有谁,穆夫人自然清楚。
不久之前,那人才领了命,前往林中深处,陆晏率镇抚司众人前往,必定是要抓个现行,好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穆夫人面sE乍青乍白,颇为JiNg彩,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道:「你想要什麽?」
她很聪明,知道在这个时候,尹南风特意私下夜访,透露行踪,便是事情还有转机,要拿条件交换。
交易讲求时机,穆夫人清楚,在适当的时机才能提出有利的条件。
然而,眼下明显并不是好时机。
灯火游离,小娘子倾身靠桌,慵懒而大胆,「我想与夫人,做个交易。」
穆夫人一愣。
烛光耀耀,在尹南风浓长眼睫下照出一小片Y翳,柔光擦过美人耳下的耳珠,闪着银白微光。
尹南风抬眸,眸光如野火溅冰,缓缓开口:「我可以帮你拖延时间,争取让他安全脱身;但是,作为交换,我要夫人一个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深似海,月光照不进的黑暗里,无数人影穿梭,堆积在石窟内的木箱子越来越多,管事边清算数量,边指挥着几个人将木箱搬往外头的货车上。
「快快快,都给我把这些搬到车上去,今夜就要出货了,都给我机灵点,别误了时辰!」
他又点了几个人过去帮忙,算着时间差不多,这才转身朝着角落里站着的人影禀道:「大人,都确认过了,数量无误,应能顺利赶在期限前交货。」
那人穿着黑sE斗篷,浑身笼罩在Y影下,底下的面容看不甚清,只依稀瞧见他苍白尖削的下颌,“嗯”了一声,道:「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是。」
管事很快应下,转头又待去指挥几人搬运,突然外头响起一阵SaO动,随即几个身着黑甲的人顿时闯了进来,瞬间将所有人包围。
夜sE里,一道人影不紧不慢地自洞口走了进来,烛光被风吹动,细碎的火光卷着刀锋,倒映出来人凛冽的目光,踏风而来。
管事望着眼前陡变的景象,面sE一变,戒备地望着人前的陆晏,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麽?」
「深夜打扰,多有得罪。」陆晏从容抬手擦拭着剑上W渍,淡淡道:「镇抚司奉命调查芜州刺史接连身亡一案,需要楚庄主协助说明,还请几位配合。」
「你废话什麽,刺史身亡关我们什麽事,也不认识什麽庄主,你们找错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麽。」陆晏的目光扫过石窟四周,随即剑尖一转,寒芒乍现,他手中冰冷的剑锋直指向眼前裹着斗篷的男子,「那就没办法了。还等什麽,动手!」
随着陆晏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拔剑,上前迎战。
顷刻间,石窟内刀光剑影,刀剑碰撞之声不绝於耳,白尔笙落在後头,手上的长鞭好不容易击退一人,不防转头便瞥见黑影一闪,消失在角落的Y影下。
她记得那个人,上回在石窟内就是他披着一样的斗篷,朝着几人下令;而今,他又再度出现在这里,能让此处管事听令,想必身分不凡。
--不能让他逃走!
「陆大人!」白尔笙匆匆转头,扬声朝着不远处的陆晏喊道:「角落有密道,那个人朝着角落里跑了!」
「可恶!」陆晏咬牙暗骂。
石窟里的几人不足为惧,但胜在人数众多,他们不要命地相继扑来,饶是陆晏也不禁苦恼,难免束手束脚,一时脱不开身。
看出他的难处,白尔笙很快地寻隙来到他的身边,手上的长鞭灵蛇一般缠住对方劈来的剑势,她侧过头,道:「陆大人你快去,这里有我帮忙拖着,一定要抓住人!」
陆晏执剑的手一顿,他并非妇人之仁,只是从未有人同他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了一瞬失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也仅是一瞬。
他看得出,白尔笙学过武,并非寻常闺阁nV子,她手上的长鞭赤红,也非是寻常之物,该是曾有专人指导,对付几人用不着他担心。
陆晏当机立断,只思索了一瞬,便道:「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白尔笙点头应道。
陆晏握紧长剑,望向角落里黑影消失的方向,咬了咬牙,很快转身追了上去。
角落b仄,照不见光,陆晏自怀中点亮火折子,果然如白尔笙所说,有条供一人通过的密道,他纵身追了上去,小径曲折,弯弯绕绕,又Y暗cHa0Sh,微弱的火光照着眼前的道路一片漆黑,彷佛没有尽头。
但白尔笙分明看见,那人确实藏进了这密道之中,他必然还逃不远……
陆晏放轻脚步,屏气凝神,仔细分辨四周的细微声响,忽然身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即回头,目光犀利如刀,「是谁?」
隐身在黑暗中的人察觉自己被暴露,往陆晏的方向扔了个烟雾弹,顿时浓雾弥漫,遮掩视线,他下意识地抬臂去挡,同时有风劲自耳畔刮过,他连忙侧身避开。
等烟雾散去後,陆晏睁开眼,只见一枚暗器正刺入他身後的石壁上,离他不过一寸之距,是下了Si手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能趁他不备,差点伤了他,倒真是有些本事……
陆晏冷笑一声,抬手隔着手套摘下了那枚暗器,仔细於眼前端详。
暗器尖锐,触之见血,於昏暗的火光下,泛着生冷的光,已被人事先淬了毒。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指尖夹着那枚暗器轻转,似在等待,心里默然数着数。
一息……二息……三息……
陆晏眸光一凛,随即指尖发力,g住暗器转了两圈,往来时的方向用力甩回,顿时一声闷哼响起,一道人影捂着伤口屈膝跪倒在地。
陆晏握着剑,不慌不忙地赶上来,用剑挑开对方脸上的蒙面布巾,果然是熟人。
「我就知道是你。」陆晏轻笑一声,「这声东击西的手法,玩得倒是不错啊,楚庄主。」
那人被扯掉布巾,露出了底下并不陌生的一张脸,正是藏剑山庄的庄主楚观岳。
眼见身分被拆穿,他并不惊讶,只是垂着头,看似屈服,实则手指暗暗m0向身侧,眼看他的手指刚触及身上暗藏的暗器,肩膀上就被陆晏用剑鞘狠狠砸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观岳吃痛,顿时皱起眉头,手里的东西也落在脚边。
陆晏将他的暗器踢飞,冷冷道:「都被T0Ng了老窝了,还想负隅顽抗,这可不是什麽好习惯。」
身後,白尔笙同沈抚使也追了上来,看见跪倒在地的楚观岳,惊道:「大人,这是……」
「楚观岳私挖官矿,铸造兵器,镇抚司奉命即刻捉拿。」
陆晏的这句话信息太大,两人都有些怔忡,不过还是能反应过来,沈抚使连忙上前将之捆了起来,以防他脱逃。
陆晏收了剑,这才瞥了眼身旁的白尔笙,见她看着虽有些凌乱,身上却并无伤痕,方松了口气,不经意地问:「其他人呢?」
「去将石窟里的人都带回去了。还有那些木箱里的东西,以及一些剩下的玄铁矿,镇抚司的人都一起拖车运回去了。」
「嗯。」陆晏点了点头,有了那些私挖出来的玄铁矿,再加上幕後主使的楚观岳,定能将之绳之以法,给朝廷及百姓一个交代。
他吩咐沈抚使将人看好,与白尔笙收拾完,提剑走了几步,突然感到些许不对劲。
方才在石窟内,他亲眼看见那人浑身上下笼罩在斗篷,於密道里追了一路,照理来说,那条密道只有一个出口,未有其他叉路,後头又有镇抚司几人应付,应当不会有漏网之鱼,但是那突然出现在他身後的楚观岳,又是怎麽现身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对。」陆晏突然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