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衣柜,刘一片没拿银子,也没拿值钱玩意,反而卷了一套贾老爷惯常穿的衣服鞋帽,用布裹着,扎成一个包袱,又蹑手蹑手地出了房间。关上门后,跑进花园里,来到离外墙最近的假山背后,用力将身上的包袱往空中一甩。
包袱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碰到墙外的树枝后,落到了院子外面。
刘一片做完这些后,没事人儿一样,整了整衣襟,又拍拍袖子,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花园。
再次回到堂屋时,贾老爷已经双眼深陷,手脚发软地第五次从茅房挪回来,看到刘一片,笑得尴尬又抱歉。
“呵呵,道长,让您见笑了。唔……您稍坐……”说罢,又想去。眉头都快皱到一堆去了。
刘一片唯恐贾老爷怀疑自己,于是这回,也抱住肚子,表情痛苦道:
“贾道友……我的肚子突然也很不舒服……你家茅房,还有没有其他坑位?”
于是一刻钟后,刘一片和贾老爷,蹲在茅坑里,隔着一层木板,聊天。
刘一片终于达成了这趟来的目的,心情不错,耐心比先前好了很多,贾老爷说什么,他都顺着搭腔,只是在不说话的时候,一定用手捏住鼻子。
贾老爷的声音从隔板那边传来,“道长,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被人下药了?”
刘一片放开鼻子,屏住呼吸,“看来你最近得罪小人了。”
贾老爷一寻思……
操!除了白武叱,还能有谁?!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那家伙看样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呀……”
刘一片在隔壁添油加醋,“哼,人不可貌相。你真该出去避避风头。”
闻言,贾老爷顿觉被打的左眼,一阵一阵地抽痛,于是又小心用手扶上,喃喃道:
“哎哟……出去散散心也好,眼睛越疼越厉害了。”又大声朝外喊,“去拿些钱,明天我要看大夫。”
侯在茅房外,伺候的家丁道:“老爷,村里只有一个张大夫,上个月老死了。现在看病,都要去县城。”
“那就上县城里去,怎么了?还怕我贾掏陶给不起钱,看不起县城里的大夫?”
贾老爷说归说,其实心里另有小九九,只不过当着刘一片在场,碍于颜面不好明言罢了。
想他贾老爷生平爱好有三:盗墓、守财,和每个月去县城里喝上一次小花酒。
县城距谷花村不算远,只有三十几里路,骑马一天方可来回。虽说是县城,其实原来是个后备兵粮中转营。比起先帝时期的其他繁华县城,简直小得有些可怜。可现在兵荒马乱,这县城因为长期有士兵把守,倒是比一般时常遭受洗劫的县城热闹些。
但是县城里,九成是男人,八成是酒鬼,还有两成,大家心知肚明,嘴上不说,都知道是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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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贾老爷打定主意,明天要上县城去嫖妓,这会儿心里头已隐隐约约生出些瘙痒,邪念头还没成熟,忽然面色一凝,表情十分沉重,仿佛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随后“噗通……”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掉进了粘稠液中。
“呼吁……”贾老爷忍不住一声喟叹,全身重新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刹那间舒爽无比。
与此同时,隔壁的刘一片斗鸡眼一对,差点被熏倒在茅坑里。嘴里头还念念不忘继续行骗:
“你出门最好别带钱。”
“为什么?”贾老爷不解,“不带银子我怎么看大夫?以身相许?”
刘一片因为憋气太久,额暴青筋,涨红了脸,“我听说最近,这附近来了个手脚勤快的小毛贼,还号称什么‘檐老鼠’。你是村里头有名的富户,出门在外,他不挑你下手,找谁去?”
贾老爷点头认同,“你说得对。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不得不防。”
刘一片快憋死了,说话的语气快了不少,“而且你最好别声张。偷偷地去,悄悄地回。要不然,那瘟神也不会放过你。”说的,自然是白武叱了。
贾老爷一拍大腿,心领神会,“对呀,还有那家伙!道长,还是您聪明,办事周详,有远见。哎呀,我就爱听您的。”
贾老爷说罢,‘乒铛’一声踹开茅厕的门,光屁股坐在茅厕盖板上,对候在外面的家丁扬声,“喂,你,给我记着!我们刚才说的话,你全当放屁,没听见!不许告诉任何人,老爷我明天要去县城里头,看大夫!”
当天夜里,贾老爷终于拉完了稀,又送走了匆匆离去的刘一片,早早便关起房门,对所有家丁说,自己要睡觉。
等家丁们尽数休息之后,剃光了胡须的贾老爷,左手抱着一个香炉,右胳膊腋下夹着一只瓷壶,穿着一身面料名贵的素色衣裳,鬼鬼祟祟地,溜出了自家后门。
他刚一离开,打扮成他的刘一片,穿着今天在他府上偷来的衣服,摸着脸颊上贴好的髯髯须,大摇大摆地从他溜出的后门,又混进了贾家。
关门,落锁。大功告成!
刘一片拖着稍显宽大的衣摆,就往贾老爷的卧房飞奔,远远一瞧,就跟那大半夜里拖着大尾巴到处乱窜,寻着偷鸡的野狐狸差不多。
村口茶馆里,这时候也正热火朝天。
左护法和右掌舵看着一动不动坐在桌子前,不吃不喝,两眼发直的白武叱,小心肝都碎了一地。
“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左护法抓着头发,来回走动,好似一只焦躁不安的狮子。
右掌舵道:“教主,想让他不生气,其实很简单。”
闻言,白武叱眼波一动,当真转过脑袋,看向右掌舵。
“杀了他。死人是不会生气的。”右掌舵说话间,眼神骤然变冷,语气也阴森慎人,让人不寒而栗,“我这里有药,你想让他怎么死都成。如果是我,我比较喜欢让他生不如死。”
白武叱一拍桌子,极为烦躁,“若能杀他,我还用这么愁吗?他死了,谁告诉我路怎么走?”
一时间,茶馆内木屑飞舞。
茶馆老板拿着账本走过来,看了眼地上已碎成木渣的桌子,语重心长道:
“孩子,世间所有事,都跟你练的武功一样,没有捷径。要想让那人不再生你的气,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跟人家好好道歉,让他原谅你。如果他不肯原谅,你就一直跟着他,表现出你道歉的诚意,让他慢慢接受,直到气消。”
一席话毕。
左护法大骂出声:“放屁!岂能叫我们教主低声下气去求人?简直有损我们魔教在江湖上的地位。”
右掌舵也道:“呸!敢生我气的人,都已经死了,或者即将死去。叫我道歉,只会送他一句:去死!”
左护法斜眼瞅了瞅右掌舵,“哟呵,难得难得,这回你居然跟我同一条战线。”
右掌舵面不改色,“你一向都是墙头草。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左护法气急,一时又找不到可以有力反驳他的话,只能指着右掌舵,“你你你……”个没完,又不敢碰他。
不过没多久,他们又一致对外了,吵闹着,反驳茶馆老板的“荒谬”观点。
老板根本不想同他们一般见识,却被他们缠着直喷口水,只能无奈地一直摇头,叹气不已。
白武叱若有所思,忽而眼神一变,侧耳倾听着什么,随后站起来,眼睛盯着茶馆外,漆黑的树林子里,不晓得在看什么,完了丢下一句:
“我去道歉。”
瞬间消失在茶馆内。
这回右掌舵反应极快,解下围裙,撒腿便追了出去。
左护法大惊,也一把丢弃手中的锅铲,紧跟着飞出茶馆。终于在丛林内,追到了脚步不停,疲于奔命的右掌舵。
“喂,你跟去干什么?教主不是说在茶馆等吗?”
右掌舵的眼神,如蛇蝎般,没有了人的温度,“我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勾住了教主的魂。我要把它的心,挖出来喂狗!不……我自己吃掉!”
“噗……那你岂不是成了狗?”左护法边跑,还不忘扳回一城,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双手反扣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