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机会来了。
刘一片当然得好好把握。
那戏做的是……足啊。
要什么有什么,演什么像什么。
迷信的贾老爷,平日里狡诈精明,偏偏对刘一片信任得不得了,甚至才认识不到一天,就牵着他的手,带他参观自己华丽的大宅子。
家里家外,几乎都走遍了,还兴致勃勃地拉着刘大骗子,商量起各个屋子里家具的摆设、布局,甚至一丁点细节也不放过,非要刘一片首肯了,才算通过,接着带他去看另一间。完全一副新郎官带新嫁娘看新家的兴奋模样。
“道长,您看这边,我是不是需要放一个屏风,会比较容易聚财?还有这个床的位置,是横着摆呢?还是竖过来……”
刘一片才只应付他一天,就已经疲惫不堪,四肢沉重。
好容易熬到晚上,刘一片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前胸贴后背,就等着他放自己走,好冲出去,脱掉这身累赘的道袍,找个地,光着膀子喝酒吃肉。
哪知到了饭口,贾老爷极度殷勤地,非要留下刘一片一起用膳。
刘一片心想:也好,这厮折腾了自己一整天,骗顿饭吃吃,算便宜他了。
于是欣然前往。
哪知到了堂屋一看,就傻眼了。
贾老爷献宝般地对刘一片展示一桌子清淡菜肴。
“道长,我与你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这是我专门为您准备的——全素宴!”
这下蛋疼的,可就轮到刘一片了。
想他刘一片身处乱世,夹缝中求生存,行骗江湖,为的什么?
不就为了能在人人饿肚皮的饥荒年月,餐餐吃上一口肉吗?
现在可好,入戏太深,骗来一顿:全、素、宴。
吃吧。还想什么?有素菜吃也比饿着好。
刘一片有气无处发,还要一直在贾老爷面前装B做戏,只能化憋屈为食量,吃完一碟青菜,再换另一盘,还是青菜……
饥肠辘辘的他,因为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反而越吃越饿了。
贾老爷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刘一片异常的神色,兴奋无比地,炫耀起他满屋子的死人陪葬。
“道长,您看这边。”贾老爷摆手博古架,指着上面一个颜色素雅的花瓶,三角眼里全是精光,“这可是宋朝的定窑白瓷,哈哈哈,美吧?”
又指着架子上一个全身铜锈的圆形器物,满脸得意。
“还有这个。这可是西周时期的四方神兽铜镜。你看,这镜子背面,四个角都雕有一个四脚小兽,好看吧?”说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铜镜,指着其背面的花纹中间,因年代久远,已轮廓模糊的神兽。
刘一片手摸山羊胡须,丹凤眼弯弯,一直保持着微笑,点头应承着兴致勃勃,不停讲解的贾老爷。
贾老爷越说越来劲,又离开桌子,跑到堂屋一侧的墙壁前,扬手介绍起他珍藏多年的名家名画和名人书法作品。
“这幅,是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兰亭序》……”
刘一片实在忍受不了贾老爷的聒噪和话痨,趁他转身离开桌子的当口,迅速从道袍袖子里掏出一包巴豆粉,全数倒进了贾老爷的饭碗里,又假装亲切地,和贾老爷攀谈起来。
“哦,这可是稀世的珍品。贫道也曾听闻,唐太宗生前最宝贝这幅字,临死还抱着它,非要陪葬。贫道今日得以借光欣赏,一饱眼福,全赖贾老爷的慷慨大方。贫道无以为报,就为您盛一碗稀粥,以表谢意吧。”说罢,捞起袖子,就去帮贾老爷倒了巴豆粉的碗里装稀饭。
贾老爷极为高兴,“哎呀呀,道长何须如此客气。”
边说,边往桌子这边跑回来,
“我与道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有什么难事、烦心事,道长您一看就明白,我都不用说。如此默契的知己,前世可寻,今生难觅。何况,道长您今天还帮我把每间房屋都按风水布局,重新布置了一遍。从今往后,我贾掏陶一定能一挖一个准,一个坑一个宝贝,哈哈哈哈……”
说着,端起碗,“吧唧吧唧……”,把稀饭吃了个精光。
刘一片的丹凤眼,满意得都快弯成了月牙儿。
他耐心忍受着对面那人,正面朝自己大喷口水,滔滔不绝,时而还面带微笑,搭上一两句话。
忽然,贾老爷面色一变,捂着屁股站起来,表情颇有些尴尬。
“哎哟,道长,您先坐一会儿,我突然很想上茅房。”
说罢,‘啪啦啪啦……’放了一连串响屁,憋都憋不住。
一时间,屋子内空气浑浊,花蔫狗倒。
贾老爷夹着双腿,双颊酡红。被白武叱打肿的熊猫眼,抽得好似半边瘫。
一直坐在他旁边的刘一片,身躯僵直,一动不动,脸上笑靥依旧,仿佛置身春风拂面,芬芳宜人的桃花园。
17
17、第 17 章 。。。
“道长……对不住……”贾老爷小声道歉后,左手抱肚,右手捂屁股,迅速消失在刘一片视野内。
他刚一离开,刘一片霍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张牙舞爪,奋力用道袍袖子挥舞扇风,嘴里嘀嘀咕咕,都是脏话,全无刚才半点斯文。
“干!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满身铜臭也就算了,连放个屁,都臭不可闻!”
“道长,您干嘛呢?”
刘一片正在低声骂娘,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刘一片大惊之下,很快镇定,回头一瞧,居然是贾老爷。
这厮已拉完屎回来了?这么快?屁股擦了没?
刘一片袖子扇风的动作不变,不过幅度稍微大了点,笑着对贾老爷说,“吃多了,起来活动活动,顺便帮你这屋作个法,以免小鬼来烦你。”
“这个好。哎呀,要是连活人也能防就好了。”贾老爷一听,就高兴了,又不放心地加问一句,“道长,您作法收钱不?”
刘一片手舞足蹈,动得鬓角都出汗了,微笑依旧不变,“出家人,不爱财。况且贾老爷你还请我吃饭了呢,我怎么能跟你要钱呢,是吧?”
“这感情好。我刚才在门口一看见您,就知道您不是凡人,重感情,讲义气,是大好人!”贾老爷眉开眼笑,搓着手,满面红光,对刘一片称赞不绝。
刘一片动了一下之后,肚子竟比先前更饿了……
感觉这顿饭,吃了跟没吃一样,心里不知又骂了他多少回!
身为一个男人,又啰嗦,又抠门,还喜欢占人小便宜,打屁又臭,眼睛又小!简直是一无是处,尽给咱爷们丢脸!
正腹诽呢……
贾老爷“唔……”地一声闷哼,双腿一夹,捂着屁股,面颊又酡红起来。
‘啪啦啪啦……’
刘一片虽立即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但贾老爷的地雷,说炸就炸,味道挡都挡不住。
刘一片这回撒腿就往屋外跑,仿佛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道长——”贾老爷还想去追,结果手一松开,‘啪啦啪啦……’腿夹得更紧了,一小步一小步,小脚女人似的往茅房冲,声音里带着哭腔,朝着早已跑至门外的刘一片喊:
“道长,对不住啊!我也不想的,今天肚子不消化!”
刘一片却并不是乱跑,出了堂屋,回眸瞥了一下,余光看到贾老爷真去上茅房了,赶紧快步往贾老爷的卧房走。
由于贾老爷白天带他参观过大宅。院子里的路,他当时都仔细记在心里,现下又是客人,途中家丁奴仆都不敢阻拦,见到了,还纷纷向他问好。
刘一片一路顺风顺水,很快便找到了贾老爷的老窝,左顾右盼,没看见人,立马推开房门,猴一样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