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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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 。。。
“是么?”辛如铁淡淡一笑,“那我也对不起你。”
其实我早就觉得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我竟然因为自己的一时脆弱,对你说出那些话,让你知道了我最不堪的心事,以致有了今时今日的一切——不但害得你失去了和陆真厮守一生的机会,还连累你陷入了会丢掉性命的危险。
我早就后悔了。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后悔。
你并不知道,内疚和后悔,像日夜潜伏在我心底的刺猬,只需略略一动,就会让我痛不欲生。
若你肯就此放弃我,我就能得到解脱了。
来,哥哥,再对我失望一些……
“有道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就算晴川样样不如挽剑,在我心里也要更胜一筹,何况晴川本来就才貌双全、知情达意?”
更失望一些……
“如果不是她后来因故离开了百凤楼,我早就将她收入房中,享尽齐人之福了。”
然后,好好地,远远地离开我……
“若有这么一朵解语花陪着,我到死也不会去招惹你……”
“啪”!
凌绝心全身乱战,一个耳光重重地印落辛如铁颊上。
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运作,他根本就想不到辛如铁的话里有多少漏洞,也想不到这一巴掌会造成什么后果。泪水夺眶而出,凌绝心转身便跑。也许他以为辛如铁能够追上来,却忘记了,辛如铁早已失去用来追随他的眼睛。
※※※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身体像是没有了知觉。
一阵风刮过,毫不费力地吹走了辛如铁手上的风筝。如同出自本能,他伸手去抓,但那风筝轻飘飘地掠过了他的指尖,落在他无法辨认的方位。
他跪下去,一边在泥泞中摸索,一边狠狠地嘲笑自己。
晴川,你看,我们真的一样傻。明知毫无意义,却还是想抓在手里;明知缘分已尽,却还是舍不得放弃。
※※※
呼呼风声灌入双耳,却盖不过辛如铁残忍冷酷的话:“若有这么一朵解语花陪着,我到死也不会去招惹你……”
凌绝心想,他真的不配当大夫,因为他一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胸膛处根本没有伤口,却会有这种撕裂般的痛楚?
凌绝心一路狂奔,不辨方向,不知时辰,脚下忽然被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一跤摔倒。他也不爬起,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正哭得伤心,忽听得一个急切的声音来到身畔:“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
吕慎没想到凌绝心会突然安排出游,仍旧依这些天来的惯例,一大早就备好了药材,去到贺兰回风镇上的宅子给辛如铁熬药,恰碰上把辛凌二人送去郊外的车夫回到宅中,他才知道这事。
吕慎担心辛如铁耽误了服药的时辰,但也没有办法。等到药熬好了,他便准备动身回龙吟寺,谁知天色突变,眼见就是暴雨将降。
那车夫立时套马备车,要去接他们回来。吕慎见状便跟着同去,好让辛如铁尽快喝到药。待得马车冒雨赶到二人下车的地方,辛如铁和凌绝心早就进到了赵晴川屋里。其时雨势已大,那车夫在附近转了一阵,没见到人,就猜到他们是进了某个农家躲雨了。因为马车驶不进那些窄窄的田垄,那车夫便在个开阔之处停了下来,自己也钻进车厢里避雨。
待得天晴雨歇,那车夫又开始寻找,但绕着田地兜了一圈,仍没见他们,只好回到原处等候。没想到等了许久,人没见着,却隐隐听到有哭声传来。吕慎好奇,循着哭声一路行来,竟发现自家师父趴在不远处的杂草丛中,几乎没哭死过去。
吕慎大惊失色,忙边唤“师父”边跑到凌绝心旁边,把他扶了起来。
凌绝心看向吕慎,漆黑的双眸全无往日的神采,长睫上沾满了泪珠,面色苍白,然而眼眶却是通红,泪水仍不停地滚落。
吕慎何尝见过凌绝心这般模样?心中“咯噔”一声,四下里一张,竟没见着辛如铁,霎时凉了半截:难道辛如铁竟如此福薄,得当世两位神医联手尽心救治,却还是不撑过这一关?颤声问:“师父,辛庄主他哪去了?”
凌绝心只是流泪不止,并无反应,仿佛伤心到了极处,连意识都没有了。
吕慎这时哪里还会想到别的?不由悲从中来: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狠心,生生夺走辛大侠这么一个好男儿!使劲抓着凌绝心的肩头,半天才道:“师父,逝者已矣,你莫要太伤心了。”眼泪却淌了下来。
凌绝心正自浑浑噩噩,也没听清吕慎的话,见他突然流泪,面上便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情。
吕慎见他状若痴傻,更加难过,但不能不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师父,咱们得先把辛庄主的遗体带回龙吟寺……”
听得“遗体”二字,凌绝心全身一颤,随即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怒道:“什么遗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吕慎只当他受到的刺激太大,不肯承认辛如铁已然仙逝,只得拭了眼泪,好言劝道:“师父,人死不能复生,辛庄主英灵在天……”
“死?他怎么会死……”凌绝心哽着嗓子,却不住冷笑,“如今又找到了旧情人,他……没过多久就要享齐人之福了,哪里能这么轻易便死!”想到辛如铁方才那些话,心头一阵剧痛,泪水又是成串掉落。
这话实在太出意料,吕慎愣在当场。他虽然跟辛如铁接触得不多,这些天里却从陆真和段淼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桩桩件件,都能看出他对凌绝心实在是痴情已极,决无疑义。这个时候却怎么会冒出个什么“旧情人”,甚至生出“享齐人之福”这样的事来?他跟在凌绝心身边已逾十年,自然知道师父性子甚急,心想这当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有心要询问详情,但眼见凌绝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伤透了心的样子,知他激动之下也说不清缘故,于是道:“师父,辛庄主毕竟抱恙在身,我把他的药带过来了,咱们不如让他先喝了药,别的事情慢慢再商量?”
“抱恙在身”这几个字便如一道闷雷,轰然召回了凌绝心的神智。想起刚才激怒之下那狠狠的一巴掌,凌绝心浑身一激灵,脸上立呈后悔之色。看看四周,越发遽惶:自己心神激荡,竟跑出了半里有余,把无法视物的辛如铁扔在那前不着门后不着户的泥泞田垄上,万一摔着了,怎生是好?一思及此,不由得心急如焚,转身就跑。吕慎也赶紧跟上。
急切之下,凌绝心展开轻功,几步间已把吕慎甩在了身后,不多时便望见先前二人争执的地方。可这么一眼扫过,附近并无辛如铁的身影,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跑到近前,垄上果然没人,大约因为刚下过雨,周围的田地里连农夫也没见着一个。看着那些纵横交错的埂道,延绵不下数里,凌绝心呼吸都乱了:前方不远处就是一片高梁田,那些高粱长得又高又密,假如辛如铁走了进去,万一在里面发病……
吕慎赶到凌绝心身边,见他慌得又要掉泪,忙道:“师父莫急,我们先找找看。”二人来到那高梁田旁边,凌绝心便要进去。吕慎忙拉住他,大声唤道:“辛庄主!辛庄主!”四周却是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