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的思绪尽可信马由缰,你认为自己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我对这一刻的迷恋到后来竟像吸毒上瘾,结果天天都想加班。
不过一回到家,我不是像得了软骨病,就像得了肌无力——累得只剩下一句话:“累呀!”
对我那段时间的状态,我老妈的一句话可谓既精辟又经典:“你年纪轻轻,怎么整天‘累呀累呀’地活?”
是啊,我为什么要“累呀累呀”地活?为什么?
有一天,我心静如水地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竟意外发现,我所作所为的一切,仅仅是想得到一个人的肯定,他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否定过我的修远。
修远对待工作,严格到近乎苛刻,他不允许手下犯任何错误,一旦犯错,外表斯文的他不但会拍桌子,还会破口大骂。
原来人真的不可貌相!——看似最“儒商”的修总经理,竟然最不“儒雅”!
但他是总经理,所以,直接被他拍桌子怒骂的只有几个主管,而主管从他那儿受了气回来,当然要将某些委屈转嫁到犯错的职员身上。
然而,梁锐却从来不敢对翻译部的任何职员拍桌子,她顶多是像现在这样,在译件质量出现问题的女翻译小君面前,如实将修远拍桌子的现场直播进行一番转播:“你不知道,修总刚才大发雷霆!他说客户直接拿着你翻译错的文件找到他,跟咱们公司谈赔偿问题——他因为这个有重大错误的文件,白跑了一趟北京,白花了三千多块钱的机票。修总问我,该由谁来承担这个损失,我只能来找你,你说怎么办吧!”
小君平时沉默乖巧,但此刻,面对脸色铁青的梁锐,她的眉头开始蹙紧,最终开口,小声为自己辩护:“任何人都不能保证,永远不出错啊!连正规出版社的印刷品,国家还有万分之三的容错率呢!”
“可咱们公司不允许出错!”在温顺的小君面前,梁锐显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威严。
“你在要求一件不可能的事嘛!”
“那好那好,咱们现在不讨论可不可能的问题,严重错误既然已经发生,那么,我们就讨论讨论该如何解决它!”
“好呀!我想听听领导的意见。”小君说。
“公司领导认为,错误由谁造成,损失就该由谁承担。”
梁锐的最后一句话令所有翻译都抬起头来,脸上写满无法置信。
“什么?三千多块钱的损失要让个人承担?”
“有这么解决问题的吗?!”
“就是啊!谁会有意犯错啊!谁会成心让公司遭受损失啊?!”
面对众人义愤填膺的质问,梁锐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你们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不过是在传达修总的本意!”
小君见事实好像已经无法改变,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只知道反复强调一句话:“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避免译件出错……”
梁锐则冷笑着嘲讽:“你或许应该再仔细、再认真些!”
随后,她向所有翻译发了一份《译件质量保证协议》,让大家看过之后签字。我们只稍稍扫了几眼,就气得晕头转向。
大家一时群情激愤。
“质量出现问题,由翻译负百分之百的责任?这太过分了!”
“让我们确保百分之百无差错?开玩笑!谁敢下这种保证?除非什么任务都不接受!”
“口口声声为了维护公司的利益,可我们的利益又该如何保障?!”
面对我们的高亢情绪,梁锐又是作手势又是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安静,但她的努力毫无效果,众人越说越激动。
梁锐突然发怒,大声吼道:“公不公平你们跟我吵有什么用?!这协议又不是我定的!”
一个女同事沉不住气了:“我们跟你说没用,那么你到底有什么用?你这个翻译主管除了在办公室里晃来晃去,把领导的意见原封不动地搬到我们这儿来,难道就再没有别的功能了?”
一个男同事冷笑说:“你只知道向我们传达领导的意见,你有没有向领导传达过我们的意见?”
“你们的意见?你们的意见毫无道理可言!”梁锐显然无法容忍属下对她不尊敬。
“既然如此……”我不知自己哪儿来那么大火气,突然“腾”地从座位上站起,一拉哭哭啼啼的小君,指指梁锐说:“既然跟她说没用,咱们还在这儿浪费唾沫干什么!走!找有用的人说去!”
小君被我拽着,踉踉跄跄出了门。我无意间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办公室,看到此刻,屋里的所有人都在张口结舌地引颈观望。尤其是梁锐,连她那像初八月亮的左眼都瞪成了十五的月亮。
修远吃惊地看着我和小君闯进他的办公室。没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我立刻单刀直入:“修总,您可真精明!”
修远满脸愕然,显然对我的话不知所云:“你……这是从何谈起?!”
“从《译件质量保证协议》谈起!”
“噢!”他恍然,“怎么,那份协议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妥,而是荒唐透顶!”
修远的脸立刻黑成了一个锅底:“谁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谁就该为此承担多少责任,我不认为这有什么荒唐!”
“那么请问,按照您的理论,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类推——谁为公司带来多少利润,谁就该得到多少好处呢?可事实情况是这样的吗?不是!一份收费一百元人民币的文件,翻译的提成只有百分之三,也就是说,公司得到九十七块,翻译只得三块钱!所以,凭什么谈利润的时候,个人只有百分之三?可谈损失的时候,个人却要承担百分之百?”
修远显然从未站到这种角度去考虑问题,所以他愣了几秒钟,没理找理地辩驳说:“可这是公司沿袭已久的规定!”
“但规定必须合理!如果不合理,就有必要进行修正!”
“一件事情合不合理,不是你一个人就能下结论的!”
“对!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下结论的!”我毫不相让。
“如果……”修远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电闪雷鸣的前兆,“如果这是硬性规定,没有任何讨论余地,你们又能怎样?”
“我们能怎样?我们可以为了避免出错,再不接受任何任务!”
“你的意思是,全体罢工?”修远的声音明显变了调,他显然在作最后的忍耐。
“既然任何人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出错,那谁还敢接受任务?”
“你知道,罢工的后果会是什么?——被全体解雇!”
“不一定!”我冷笑,“我们有劳动法的保护!”
我的杀手锏果然奏效,修远不得不转换话题。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不出错?”他直视我的眼睛,我发现,他心中的火山已经徘徊在喷发的边缘。
“因为谁都不是神仙!我们可以保证,尽最大努力,将出错率降到最低,但无法保证,永不出错!”
“我就不信,你们非出错不可!要是不用严厉的措施杀一儆百,你们永远得不到教训!”
“可如果措施严厉过头,就会伤害大家对公司的感情!我想,您不会不明白,企业应该‘以人为本’这个道理吧?一旦公司让自己的员工伤透了心,还谈什么敬业?谈什么奉献?谈什么团队精神?谈什么企业文化?”
始终默然不语的小君突然泪湿前襟:“那三千块的损失要是让我一个人承担,我一个月的工作就白做了。我还等着这份薪水缴房租呢!”
修远脸上的阴云在一点点散去,散去。他瞅瞅小君,再瞅瞅我,然后摆摆手,轻轻叹口气说:“你们先回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