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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2 / 2)

白白不要:“闭上眼睛也走不错。”

她搂住海海,给他一个又深又长的吻,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来。

天黑,满天星斗,家家户户透着亮光,村子上空弥漫着柴草烧过后的白烟和做饭的香味。

白白一路上在想,宝弟能到哪儿去? 也许,又上了赌摊子,她犹豫了一下,就往东边的村子走去。

她知道,那里有人常常耍赌。几个出名的大赌头窝主,都住在那里。

宝弟好糊涂啊!

她为宝弟惋惜,也很同情他。从从的事,她帮不上他的忙。她也不明白,从从咋就爱上自己的老师,使宝弟丧魂失魄。对从从的大胆追求,白白除了敬佩还有说不出的怜悯:要不是从从失过身,那该多好?

水老师这辈子难道就命中注定,非跟失过身的女子结为连理吗?

宝弟的一片痴情,也使她感动:也许,正出于这一点,她才不计较宝弟的种种劣迹,而只着眼他的长处,想去赌场把他找回来。

往村东走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她家的院子,灯火如豆,什么也看不清。她心头又涌上一片乌云:大青还没埋葬,妈妈坚持给大青找门阴亲,闹得她妈“众叛亲离”孤军奋战。

从感情上,白白认为妈妈的想法也未必全错,老人把阳间没有实现的愿望,寄托到另一个世界,亲情难泯呀!

但理智又告诫她,此事万万干不得,纯属迷信。大青要开了头,以后村子里别人干,白白还拿什么去教育人家?

她在这件事情上软弱无能,找不出得力的措施说服母亲。

白白告诉了海海,这位沉醉于养鸡事业中的后生说,他相信水老师和他舅舅一定会有办法。

“你二爹要不亲自出马,别人的话都没劲儿。”

白白叹口气:“人的观念可真难转变。”

“多少年形成的认识根深蒂固,你想一天一夜就改变人家? 生活方式决定了人们的意识,白白,芨芨滩现在还没跳出一个怪圈。”

“怪圈? ”

“对,怪圈。穷,使人们愚昧,愚昧,又使人们穷困,这样不断循环,这就是芨芨滩的现状。等芨芨滩富裕了,有了电力,现代文明之风就会吹进来,那会儿,人们的头脑,眼光就会改变,陈规陋习,也会变化。”

海海把她久久思索的问题,站在一个更高的视点上去审视,使她茅塞顿开。

“治穷和治愚,是两条腿,缺一不可。”

“你咋知道的? ”

“我也是听水老师讲的。”

“水老师? ”

“他也说过。方局长给我们上课,除了讲技术还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给我很大启发。哎,过几天,方辰来看你。”

“看我,我看是看你来的吧? ”

“二股权打老婆,一下顶两下,也包括我。”

白白感到,能听方局长讲课,肯定是一种享受。

她想把宝弟也拉上,听听方局长讲课,宝弟有条件办个养殖场,家底厚,路子宽,很有潜力。

宝弟在村里是个“死角”,白白觉得,宝弟能在文化站里出力,会带动不少青年人。

她这样想着,渐渐接近了邻村的那个赌场。但那间房一片漆黑,白白又不敢过去,站在这儿观察。

这时,离她不远的地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把她吓了一跳。

白白镇静了一下,循声找去,在一条毛渠里发现躺着个人。

她不敢贸然过去,心跳得咚咚的。

白白环顾四周,夜色黑黑的,没有人往这边走。

“从从……”躺着的人突然口齿不清地喊叫起来,歇斯底里。

“宝弟? ”

白白听清楚了。

她赶紧走到他跟前。宝弟散发出浓烈的酒气,蜷缩成一团,浑身净是土。

白白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想把他抱起来。

“你,是从从? ……哈哈,我的,心肝……”

宝弟大笑着,把她的腰搂住,白白气急败坏,一边挣扎,一边喊:“宝弟,我是白白,放开我! ”

“不,不,从从……”

宝弟抱得更紧了,在她脸上乱啃。

白白一边躲闪,一边把他的双手使劲用力一扯,宝弟颓然倒下,哇哇地呕吐起来。

白白等他吐完了,掏出手绢,擦干净他脸上的秽物,把他抱出毛渠。

这可咋办? 扔下他回去叫人,一来一往又得一阵工夫。附近找个人帮忙吧,又都不惯熟,谁可怜这样的醉汉?

白白咬咬牙,把宝弟拉起来,背上就走。

宝弟完全昏迷了,嘴里不停地叫着从从。

没走多远,白白浑身冒汗,两条腿不听使唤,绊在一块坷垃上,扑通趴下了,脸碰在玉米茬子上,火辣辣地疼,湿漉漉地,一股血腥气味。

她把宝弟推在一边,手不敢往自己脸上摸,两眼生泪直流。

歇了一会儿,她叹息着,又把宝弟背上走,这样歇歇走走,等她到了村上,一点气力也没有了,倒了下去。

引弟和李虎仁找宝弟经过这里,大吃一惊,赶快把两个人抬回屋里。

后半夜白白才清醒过来,身边守着引弟。

她想起来了,急忙问:“宝弟呢? ”

引弟面有愧疚,气恨地说:“他又灌的猫尿多了,叫你跟上受治! ”

白白脸上火辣辣的,就说:“把镜子给我! ”

引弟迟疑了一下,惴惴不安地把镜子递到她手里。

白白一看见对面自己的那张面孔,血迹斑斑,有几处皮开肉绽,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十五章

在当地人的记忆中,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一连下了五六天,彤云低垂,迷迷漫漫,无边无际。

这天清晨,风雪似乎减弱,云层也稀薄了许多,寒气透骨,积雪皑皑。

宿舍里的暖气等于没有,烧锅炉工人也去抓革命了,扔下不干,这儿成了冰窖。昨天晚上放的一缸子水,成了冰坨坨。

方力元不急于起床,缩在没有一丝暖意的被窝里听他的半导体收音机。学校里的高音喇叭触景生情,正播放毛主席的诗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激越的旋律,在空中荡漾。

歌声戛然而止,高音喇叭庄严神圣地宣布:“革命派的同志们,现在播送伟大领袖毛主席最新指示……”

方力元没动,也不打算起床,无所事事,蹉跎岁月,已经半年多了。

运动伊始,他那个在北京的父亲被打倒在地,成了走资派。方力元的身份就决定了,左派不要他,右派他不要,就成了游离在两派之外的逍遥派。人家天天在夺权,无暇顾及他,方力元无聊,就买了半导体三极管,动手装单管收音机,装了拆,拆了装,乐在其中,打发光阴。

半年以后,他的这门手艺已日臻成熟,不少对他另相看的同学,也放弃派性,求他装收音机。买一只半导体收音机,少说也得二三百元,他一月的伙食费才十五元哪! 花十几块钱就能收听本地的广播,何乐而不为呀!

这样一来,不管哪一派的人,也不找他的麻烦了。这是方力元始料不及的局面。

方力元在乱世中居然为自己营造出一方“世外桃源”。

他孜孜以求无法实现,但得来全不费功夫。

于芳就没这么幸运了。在大学她一直担任学生会干部,又是系党总支的成员,红极一时,系领导一被打倒,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顺理成章,被戴上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黑苗子的帽子,陪斗、游街,备受折磨。在那些凄苦的日子里,方力元也不敢太靠近她,只能偷偷摸摸给以安慰。

所幸时间不长,于芳从困境中解脱,干脆天天促生产,给方力元打毛衣。

这是于芳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次品尝失败者的滋味。刚被批斗时,她万分悲痛,甚至萌生死的念头,后来,几乎人人自危,于芳也就不以为然了。

她和方力元都拥有充足的时间,培育他们的爱恋之花了。

两个大学仅有一路之隔,于芳几乎天天到这边找方力元。开始,方力元怕招惹是非,渐渐地,人们的心都放在毕业分配上,谈情说爱上,男的找女的,女的找男的已蔚然成风,有的宿舍干脆成了“鸳鸯洞”,他和于芳的来往也就不格外引人注目了。

“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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