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迟池在抵挡在铺盖地的恐慌。
“你脱了衣裳,热气再弱,也有真龙之气。我一个小小的阴魂,如何抵挡的住?”
天上的寒星闪烁着,风在地上打了个旋,把落在的地上的衣物吹得转了好几个圈,又悄然挂在一树盛开的梅花上。
隆冬一夜开,一衣遮挡,问繁华一朝又何必?
宋荣轩到最后都不曾答应,中衣上的结带子一层层的被冰结了霜,他大约没有觉得冷,所以一直静静的站着。
就如同很多年前,太后当年还是皇后时,挺着大肚子亲自打了他一巴掌时,他捂着脸颊的安静。
整个世界被风雪吹得一片模糊。
他的衣服垂下了花木,前一刻还完整的花骨朵被它顺带的七零八落。
万籁俱静中,迟池隔着不知几丛树,那模样被雪落得如雪人一般的男人再无声息,倒是落在他脸上的雪被热气融化,半落成水缓缓滑落。
迟池穿着厚厚的衣裳尚且被冻得几乎僵住,又如何忍心看他身上的衣裳单薄如斯。她闭上眼睛,感觉到呼出来的气都是冰凉。“我真后悔,这一生为什么要遇见你?”
她慢慢地落脚抬步,把头闪了出去。
宋荣轩睁开眼,一入眼便是看见一位憔悴的女子立在自己跟前。
他怔了片刻,伸手触摸到她的鼻子下,那里出的气温柔而清浅,像生人的手感。
他像是在梦中,没有错,只要不醒,她仿佛就能一直在。
眼前大片的白,像不真实一样,又像落下了大片的苍茫,像不在人间一样。
从前能站到他肩上的女子,如今只堪堪到了他的下巴。
他收紧臂弯,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我们回去吧,你迷失了六年,该够了。
没有够!!
迟池脸上的泪成串的落了下来。
她该是他生命像烟花一样的过客啊!
而宋荣轩横抱起她的躯体,在凌乱的乱雪中把她拢紧。“不要怕,我们就要回去了。”
前面的雪还是下得成片成片,眼睛被挡得几乎看不出方向,可是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安祥。
因为心里空缺那一块,在今天终于能被严合上。
但是天空最暗的一刻终于在黎明前赶来。
宋荣轩的身子冷一阵热一阵,脑袋沉沉地发起昏来。
扑一声,连他带着迟池都倒在了雪地上。
迟池跳出他的怀抱,疯了一样地吼出来:“你这样子!我还不如真的作鬼。”
旁边又是一阵雪风劈来,刮得她头发散乱,脸上白似一点儿人气也没有,“你为什么不放开。。。。。。。。。我记得,你的宠妃姓张。。。。。。。不是我。。。。你懂不懂;不是姓迟的女人。。。。。。放开我。。听见了没有!”她紊乱的话语被风中刮的凌乱,她发狂似地要拉开他的手臂。
是,他的手把她的裙角抓得死紧。“就不放!”她做鬼,他都不曾想过放手,又何况她现在是人。
迟池恶毒地转头问他:“即使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别家孩子的母亲?”
风再大,宋荣轩还是听见了。所以他再没有说话,呆呆抓着她身上的能抓的衣物,因为抓得太用力,青筋根根突出。迟池觉得自己过份,不敢抬头看他,“我的儿子五岁了。”迟池用力扳开他的手指,因怕他不肯就此罢手,蹲下了身,嘴一张,狠心的咬了过去。
没有松动。
他怎么就那么不肯死心。
那时被咬得皮开的指骨上,血落在雪地里,鲜明的血淋淋!
她越来越后怕。
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男子,倔强地能打动心肠。
那时风雪缓了声势,方才折了腰的梅树明媚恣意地开得横里缭乱。
迟池抱住他。
“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见。”
迟池默然地脱□上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
“你就是听见了。我是有儿子,不过是别人扔在门口,我捡来养的。”
宋荣轩转了转眼眸看她。
迟池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不能说,也不敢说。
如果迟池真的像她方才描述那般,她或许还能好好的,但是她身边的人就未必能存活。
所以宋荣轩不如不要说。
迟池扶着他起来。
他身子却不听使唤的重新倒了下去。
她低头可看见他在暗夜中青白不似人色的脸。
“我再使力吧!”迟池再一次用力扶起他。
宋荣轩勉力站住,可是意识却有点模糊的靠在她的肩上。“你的脾气涨了,怎么身高还是那么矮。”
“因为我每天都怕被你找到!所以没空长身高。”
“好狠的心。”她时时都拿着尖刀,随时都准备着在他的心窝子上插上一刀。
狠!
她到底是心软了。
迟池扶着宋荣轩在梅林中行走。
“不要睡!”
她的记忆里,那个惨绿的少年,没有任何预兆的就突入了她的眼帘,无害,无辜,甚至无气无息一般的寂静。
曾经想过,那样阴郁的脸孔,瞧了可真讨人厌。
真想让时光重新来过,她不曾踩过那里的地方。
走到屋前,早起的连大婶诧异地看着她拖回了一个男人。
迟池原不想解释,再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说了。“这是我的夫君。六年前失散了。”
进了屋里,里间屋里的迟子睡得还很熟。
迟池把他放在窗下的炕前安置。
连婶子隔着窗子急着道。“那么大冷的天,穿的那样少,小心惹上了风寒。”
“要煎什么药才好?”
“先熬了姜汤给他发汗!”连婶子还想多说什么,但猛一想起自己那头没有姜,于是皱眉道。“等天亮些到外面的村子里头买吧!”
姜喜温暖湿润的环境条件,不耐低温霜冻,冬天里头只有些人家有窖藏,连行宫里头都不曾备。
迟池只好顶着外面的寒风到外头买去。
天空未曾亮光,暗得跟泼墨似的。
到了村子里头,等闲人家都不曾备,只有医馆里头有。
好不容易敲门,把大夫的好梦惊醒后请来。
大夫在她许了几倍的诊金下一路跟去。
拿出姜丸拿热水研开后给宋荣轩灌下,又倒了一瓶酒出来。
说:“拿这些给他擦身子。”
迟池目瞪口呆,问:“为什么要擦?”
“就凭你气性大,把你夫君气得只穿单衣浇雪的份上就要擦。”
迟池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
大夫被她扰醒好梦的气性犹大。“平常人会只穿那么薄的衣裳睡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姐很有创意的,不信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