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又道:“公孙假,你这被劫人犯之事萧某暂且帮你按下,但眼前你和曹兄弟不能动弹,却怎生是好?”公孙假满脸愁容,“兄弟正为此事发愁。”萧何道:“听说人被点了穴道,久后自解,看来只有把你二人抬回家中,静等恢复吧。”遂令军士抬来两副担架,将公孙假、曹参二人抬回各自家中,不提。
围观众人见此,各自散去。
萧何安排妥当,心想该回家了,便信步在街上走着。
因法场被劫,众人无热闹看,刚才冷冷清清的市集,又开始热闹起来。
沛县本是大县,人口众多,市集上渔樵农工,贩夫走卒,一派喧闹繁华的场景。
萧何正在街上走着,忽见前方一人,年轻俊雅,站在街上,向自己微微一笑,又转身折入一条小巷。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在鬼谷道场的韩信。
萧何会意,便尾随着韩淮楚行去。而韩淮楚似乎并不想在街上与他相认,只不急不徐地踱着碎步,和萧何保持一丈距离。
萧何早已闻说,武林群雄在龙武坡大战蒙毅,又在博浪沙设伏刺秦。纵横家的弟子均参与了这些行动,而义军统帅便是这位鬼谷县策亲传的年轻弟子。他身任沛县狱吏,也不好公然在集市上和“反贼”相认。
只见韩淮楚入了一间小酒馆,萧何便跟了进去。又见韩淮楚掀开一帘,进了一包间。萧何晃悠悠走到帘子前,一伸手将垂帘拉开,抬头便见一仙风道骨神态飘逸的老道坐在里间,正是纵横家门主鬼谷县策。
萧何惊喜道:“门主,怎么是你老人家?”
韩淮楚笑吟吟地将门帘拉起,扯着萧何在桌旁坐了下来。
萧何道:“听说鬼谷道场被秦军攻入,道场被焚,萧何正为门主及各位道友担心,不想门主今日竟来到此间,实感高兴。”
韩淮楚笑道:“萧先生,看来你在沛县混得不错,做了秦廷的官吏。”萧何笑道:“韩公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仗着刀笔犀利,又与县令有旧识,做了芝麻绿豆大的一个小吏罢了。”
鬼谷县策正色说道:“萧何你休要嫌官小,你以后的造化却是极大。贫道观你面相,乃是柱国之材,可位极人臣。”萧何苦笑道:“门主过奖了。我一个刀笔小吏,如何能做得柱国之臣?”
鬼谷悬策望了望窗外,低声说道:“贫道观这沛县地灵人杰,一个杀猪的屠户,一个斩头的刽子手,今后都可出将入相,是极贵的面格。看来真龙欲出,必然风云际会,有能臣武将出世佑之。”
萧何诧问:“门主何以说沛县将出真龙?”鬼谷悬策微微一笑,“这沛县王者之气直冲霄汉,将出真龙天子,贫道正是望气而来。”
韩淮楚道:“师傅听说东南有天子之气,故而寻到这里。萧先生帮我们想一想,这沛县有什么英雄人物,能应这天子之气?”
萧何沉思一阵,说道:“萧何想到一人,不知是也不是。”鬼谷悬策炯目一睁,“请讲!”萧何便将听来的一个传言,缓缓道出。
在沛郡丰邑县中阳里村,有户人家姓刘,名太公,妻子刘媪有三子,名为刘伯、刘仲、刘叔,一家五口男耕女织,日子倒也殷实。
一日刘媪下地去为刘太公送饭,却忽然神智恍忽,不由自主向微山湖畔走去。到了湖畔,顿感身体因乏,便卧倒在地。她刚躺下不久,就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忽然一条赤色天龙从空而降,在她身边盘旋飞舞,和她戏谑,刘媪心中欢喜,便于赤龙交媾。突然电闪雷鸣,天昏地暗,风雨交加。
刘太公听人说妻子跑到微山湖畔去了,心中大为奇怪:无缘无故,一个妇道人家,怎独自去了微山湖?便一路寻来,到了湖畔,一道闪电劈过,刘太公见一条赤龙缠在妻子身上。他吓得魂不附体,扭头便跑。
跑了一阵,忽然雨过天晴,刘太公放心不下妻子,又悄悄寻了回去。再远望妻子,却好端端地躺在湖畔,哪里有什么赤龙?刘太公只疑眼花,赶紧唤醒妻子,问有没有赤龙缠她。刘媪迷迷糊糊,只道在梦中见过。
刘太公满腹狐疑,扶妻子起来返回家中。刘媪不久便珠胎暗结,有了身孕。不料那腹中胎儿怀得甚久,只到十二个月方产下来。刘太公喜得一子,为这孩子取名为刘邦,因排行第四,又叫刘季。
鬼谷悬策听萧何讲完这传言,深思良久说道:“传言中的事,不足为信。萧何你可见过那刘邦,有什么奇异之处?”萧何道:“那刘邦现任泗水亭亭长,经常有公事到县衙里来,萧何也曾识得。听周围人讲,刘邦为人豪爽,身旁有很多黑白两道的朋友。对了,咱们县府的马夫夏侯婴,就成日老往他家中跑,也不知刘邦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鬼谷县策摇摇头道:“贫道问的是他相貌中可有奇异之处?”萧何想了一想,一拍脑袋说道:“记起来了,那刘邦除了鼻梁较高外,最奇异之处,乃是他的左股上有七十二颗黑子。”
鬼谷悬策闻言,炯目霍然一睁。萧何问道:“门主,这七十二颗黑子,不知有何征兆?”鬼谷悬策缓缓道出几个字:“正应土德七十二之征也。”便不再言语。
第四章 领袖群伦
萧何在鬼谷道场多年,心知鬼谷悬策看相之奇能。自己又耳濡目染多年,对相人之学也小有研究,鬼谷悬策虽未挑明,萧何已心下透亮。周室即火德,秦室为水德,周灭秦兴,而灭秦者土德。
三人正说话间,忽听屋外一阵犬吠,一粗亮声音大叫道:“王婆婆,今月的例钱准备好了么?”一老妇声音道:“原来是雍大爷,我这不给你准备好了吗?”先头那人又道:“这个不够,这月的例钱要加倍。”那老妇顿时叫苦:“这是为何?”那人道:“俺有个兄弟被官府征去了,要去修那个鸟阿房宫,俺要为兄弟筹笔路费。”
那王婆婆便哀求道:“雍大爷,你看小店小本经营,实无多少利可图。你这例钱太重,婆婆交不起。雍大爷,能不能少交一点。”先前那声音变得强横起来,“给我听清楚了,一个子都不能少。如若不然,哼!”
随即听见一阵凶猛的狗吠。
韩淮楚问道:“萧先生,这人是谁?怎这般霸道?”萧何“哼”了一声,说道:“这是市井一个泼皮,名叫雍齿。手底下有一帮人,每日在这沛县县城里横行街头,强收保护费。所有的妓馆、酒楼、赌坊、小贩见了他都要惧他三分。”
韩淮楚心想,原来是个黑帮老大,便问:“官府就不管管他们吗?”萧何叹道:“这年头,官府只顾着收税征徭役去了,哪里有闲情管这等破事。”
只听帘外王婆婆哀求道:“小店不是不肯交,实在是交不起。”随即只听“哗哗”之声,似乎店门上的招牌被摘下来摔碎了。
就在这时,陡听街上一声暴喝,“是谁在这里发飚?”萧何一听那声,压低声音道:“刘邦!”
韩淮楚将那门帘掀开一个角,朝外看过去。只见店门处站了一人,年约三旬,头上戴了一顶奇形高帽,竟是用竹皮所制,形如鹊尾。那人斗胸龟背,鼻梁高耸,手足长大,美髯长须。韩淮楚心道:这便是那个什么什么的汉高祖——小生未来的老板了。
站在刘邦的身后,有两个人,一个脸似黑装,正是那屠户樊哙。一人肤色白皙,却是不识。
而在店内站了一条大汉,豹头环额,宽鼻阔嘴,胡须如刺。在他身旁蹲着一只巨獒,足有三尺来高,店内两边站了五个无赖,似乎是这黑帮老大的小弟。
便有一状貌猥琐的小弟高声喝道:“你们是何人?敢管大爷的闲事?”话声刚落,只见一溜寒光倏然而至,随即小弟捂耳嚎叫,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
原来是那屠夫樊哙掷出削骨刀,一刀便削掉了这个小弟的耳朵。那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又飞回到樊哙手中,刀头淋漓,还沾着一只鲜活的人耳。
原来这樊哙的“樊氏一刀斩”不仅能切肉,还能杀人!
韩淮楚心中暗想:跟班小弟被人削了耳朵,雍齿这个黑道流氓岂会善罢干休,一定会出手吧?
哪知事情的发展让他大跌眼镜。那吃了瘪的雍齿不仅不出手,反而挥掌扇了那小弟一记,斥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道他是谁?”那小弟可能是新进的贩子,不识刘邦是谁,刚被樊哙斩去了耳朵,又被老大打了一巴掌,捂着耳朵楞楞说道:“这位大爷是谁?”
那雍齿满脸堆笑,作揖道:“原来是刘大哥,小弟在这收点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