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凌峰扔掉马缰的那刻,我就有些后悔跟来的是他而不是楚良了。
“别这样。”我拦住他,转头又给看门的人一个笑脸,“谁说我来王爷府是找王爷了?”
“。。。那请问大人有何事?”
“没事,就是还个令牌。”
我笑着把镶金带玉的牌子给他。
“大人放心,待王爷身子稍好后定代为转交?”
“这不好。”我皱眉说,“见牌如见人,堂堂一个王爷也是你揣得下的?”
“。。。。。。。。。。。”
那人愣了半晌,哑口无言。
“说得好。”
凌峰在身后悄悄地笑。
“请大人稍待,我进去通传。”
“有劳。”
我回身看了看凌峰,小声说,“安仁不是真想拦我,是在做给某人看。”
“。。。高大人?”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
凌峰点头,但很明显他不甘愿。现在整个府院里面,没有人愿意帮高逸说一句话,不过说实在的,就是在以前他们也不是很喜欢那人。
我没有多余的话讲,等通报的人回来后就跟着走进内院。
院子很大,西边有荷池和八角亭。后面安排的竹子和柱子搭配得十分巧妙,有松也有灌木,均被雪盖了薄薄的一层。
“文大人!”
安仁披着黑色的风袍从花厅出来,面色青黄且嘴唇泛白确实是一脸病相,不过这也可以用面粉和姜水造出假象来。
“王爷。”
我撅眉抬头。
“大人可找着了本王的令牌,本王定当好生重谢!
“下官应该尽快的,可一去青城也没想耗了那么久。”
听懂了我的来意,安仁低头叹了口气,“那进去说,进去说罢。”
“谢王爷。”
我拱手。
这是真在谢他,若他要与我撇清关系,我就只有在府上等着孟昶来提人了。
进入花厅后,安仁屏退左右下人,站在金丝屏风前等我开口。
“大人?”凌峰于身后问,后半句话只用我和他能听见的音量说,“要箭么?”
我抬头,看着安仁的背影,“拿出来吧。”
“文大人?”
安仁回神见到凌峰手里的东西,往后退了一步,屋内气氛僵冷了起来。
“王爷莫怪。”我接过箭递给他,“王爷觉得这箭做得怎么样?”
“这是怎么回事?”安仁撅眉掂了掂重量,卸下箭头看了看,又抬头说,“。。。文大人何以有此物?”
“王爷英明。”我拱手低头,“这不是下官所有。”
“那是谁的?!”
安仁两眼微瞪,拳掌紧握,语气虽轻但明显有怒气在里面。。
我知道他气是有两个原因,一是自己私造箭支的事给走漏了,二就是有人大胆到伪造此箭,并且落入了另一人的手里。
这两个原因,没有一个对他有好处。
而我,不仅多了一个帮忙的理由,也多了一个能谈事情的条件。
“王爷可知私造箭支的罪名不小?”
“本王现在问你这是谁造的?!!”
“。。。。。。。”我低身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看着窗口的梁子微笑,“下官不敢说。”
“不敢?”安仁反问,“文大人还有什么事不敢?”
“下官不敢的事多了。”
“那私吞官银,谋财害命呢?”
“下官冤枉。”
“片面之词,你让本王如何相信?!”安仁握箭起身,走了几步后在我面前把箭放在了桌上,“文大人请回。”
“如无意外,此箭应是高长卿造的。”
我看了看箭身和箭头,还是那支没有被调换。安仁只是在试探我,因为他也会怀疑这箭是我造的,贼喊捉贼。
“本王说,文大人请回。”
“可惜王爷已经听了不该听的。”我也起身向他走去,手里的箭转了几个圈后又回到他面前,“。。。很多事确实应该就让他算了,可这不行。。。王爷,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信我,我照样可以卖了你。”
安仁冷笑,“没想到文大人在周朝三个月里学了不少东西。”
“好说。”
听到院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我朝凌峰看去,他正转头看着我。
“何事?”
安仁皱眉挥手,意思是有人来也不见。
“高大人来了。”
凌峰神情严肃,却也有一丝刻意隐瞒的慌张不胫而走。
“哪个高大人?”
“回王爷,是户部侍郎高逸,高大人。”
“。。。。。。。。。。。”
安仁低头用手按着眉心,叹了口气,“文大人,你说现在怎么办?”
“。。王爷的意思呢?”
我转身去开门,看着从门口一路过来的高逸,解开裘衣露出官服好不潇洒。我挪不动脚步,很想笑着出去再问一句可好,同他一样潇洒。
可我知道不行,自己已经走不动了。
“文大人。”他脱下裘衣递给身后的人,双后握紧地笑了,嘴角成一个奇怪的弧线,几乎将脸皮撕破。
我站在门前,也笑了笑。
“高大人,别来无恙?”
其实这句话早想在剑门关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说。在当时,这是问候,可在这里这句话的味道早已变样了。我握了握手,想到那一路的千里蜀道,我也只有握手将许多心思压回去。
不可表现出来,也不要他看出什么。
“张旭正认罪了,文大人,你还是该跟下官回去把事情说个清楚。”
高逸笑着向前走了两步,踏在雪地上如同在用力踩碎某种东西。
“文大人?是要我请,还是自己来?”
“。。。皇上下了谕旨么?”
“不是皇上,是主审高大人。”
“既然是你爹,你为何又不避嫌?”
“避嫌?下官想文大人该跟王爷避嫌才对?”
听着,我的头皮渐渐开始发冷,然后传入身心,由上至下,全身没有一处不受寒冻,不忍哆嗦。我往后退了一步,却抵上身后的人,回头时候才知道已经无路可退了。
安仁笑言,“高贤侄哪里的话,本王和文大人也是刚步入院中,不想你随后就到了。”
“是么?”高逸眯眼看过来,“那王爷就不要阻挡本官招文大人去问话了。”
“那可不行。”
安仁拍了拍我的肩,随后让院内的人将高逸带来的官兵全引至门外。
“王爷这是做什么?”
“没有皇上的手谕,高大人怎么动文左相?就凭他是右相?”
“王爷!”
“高贤侄还是先走吧,。。在没有逾矩前本王且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安仁转身回屋,我见高逸低头,全身打颤,咬牙瞪目的神情如一个疯子。
“下官告退。”
他低头叩拜后一步步往院门走去,我在心里唤了一声。可惜他没听见。
我不知为何会唤出他的名字,这是没有道理的,自然而然就唤了出来。但只是在心里,心外就有很多不唤出声的理由,我理了一下,竟发现是难堪占据了很大部分。
我为何难堪?我在为谁难堪?
为高逸么?我摇头。这个人,他就站在一条大河对面,和我面对着面看着脚下的汹涌江水。
用这么一句话来形容此时的情景,再合适不过了。
“大人回来了?”
一回府就见到楚良,我勒马在屋墙前面停了下来。有一小段的路,我看着脚下的石板地,却觉得快要滑倒了一样。
“当心!”
他撑伞过来,帮我拍掉半身的雪,眼睛像一潭深水。特别是在白天,就如磨砚一样。
这让我想起了蜀中的蒲砚,临寒不冰,当暑不涸。
“我也许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我转眼看了驻守在府外的官兵,那早早升起的火把围城了一个圈,把所有的人都圈在里面,包括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