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品阶稍微高等的中年太监躬身说道:“是奴才们为二皇子净身入殓的。”
“可还记得当时情形。”将剩余宫人遣散,叶青泽问道。
圆脸太监想了想,“二皇子脸瘦了一大圈,颧骨也深深凹着,好不吓人。”说罢便发觉说错话,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你实话实说就是,不必顾忌那些有的没的。”见他自掌嘴,叶青泽连忙制止道。
“还有还有,二皇子刚咽气时脸色白的吓人,细看还带着一丝沉疴之色。就好像是。。”方脸太监像是想起什么连忙道。
“是什么?”
“像是久卧病榻的样子,一点血色也无。”说罢两个太监相视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叶青泽心中觉得不对,孟峥仅仅纵欲,并没有过缠绵病榻的时候。“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想想。”
“明明春日暖人,嘴唇却是青紫的。”圆脸太监回想道。
“死人本身就是青紫,你想邀功便胡说一气。”方脸太监反驳道。
圆脸太监一听这话急了,怕叶青泽认为他是为了讨赏钱胡说。“侍读明鉴,奴才一句假话都没说。”说完瞪了方脸太监一眼,“你两个眼珠子是拿来出气的?哪有大活人嘴唇一直青紫的。之前奴才也伺候过二皇子,他住到碧穹宫来之后,唇色就一直是那样。”
叶青泽端杯的手一抖,几滴茶水溅到朱红衣摆,湿润如新血。
“叶侍读。”听闻丞相爱子到访,太医院院使亲自迎了出来。
叶青泽对长者恭敬行过一礼。“晚辈有一事不明,烦劳大人为我解答一二。”
“此处多有不便,还请侍读移步。”院使看出叶青泽是有事情私下商量,便将他带到自己休憩的地方。
“常人在什么情况下,嘴唇会一直青紫不褪?”普一落座,叶青泽便急切问道。
“出生时心肌不全,便会如此。”院使说完盯着叶青泽看了一会,“侍读不像是有此症的人啊。”
孟峥并没有此病,“除却这个呢?”
“中毒之后嘴唇也会青紫,侍读你?”老头想了一会说道,“可是侍读家中有人中毒?即是如此需快快治疗,否则命不久矣啊!”
“大人不必惊慌,晚辈只是随便问问。”叶青泽连忙站起安抚院使一阵,辞别出来后他径直向秘王府上去。
蛛丝一点,让他窥到事实真相。
有个想法在他脑中浮现,若真是如此,只怕天将大变。
“王爷,叶侍读求见。”孟峣正坐在荷苑喝茶,娇媚佳人陪伴身边好不快活。
叶青泽的到来让孟峣有些惊疑,之前木樨与他有过交手,但找到自己府上还是头一次。孟峣连忙挥退美人,堪堪整好衣衫,便见叶青泽大步走来。
有着幼鹿一样神态的男孩,此时脸上满是冰封寒意。
“叶侍读?”孟峣从石凳上站起,装作陌生说道。
叶青泽冷然看着孟峣并不说话,待只留他二人后。“毒害储君图谋篡位,这个罪名王爷可真但得。”
虽有微风拂过,孟峣却是汗湿一身衣服。“侍读说些什么我竟不明白。”
“九公子如今在哪里。”想起那个有着卓然姿态的男子,叶青泽胸中怒火滔天。“身边藏了一个祸害,王爷还蒙在鼓里么。”
孟峣脸上表情不变,脑中已是百转千回想遍对策。“他从东宫出来之后便没了消息,如今我也在到处找他。”
“如此,那我便等王爷找他出来。”叶青泽转身欲走,“希望王爷清清白白。”
密阳楼中,苏岚持剑在手,却被木樨拦了下来。
“让我杀了他。”苏岚眼中杀意大盛,却挣不开手臂上的力道。
木樨眸光水亮,言语里毫不惧怕。“丞相之子岂是能杀便杀的。”纯如幼鹿的孩子,却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
“木樨,终归是我大意。”孟峣撩起袍角正欲跪下,也被木樨一把扶住。
“我等你还我端木氏一个公道。”他站得远些,望着二人笑道。“怎可在此功亏一篑。”
说罢他欣然离开,再不管身后肝肠寸断。
“你倒真是大胆。”叶青泽刚一入睡,便接侍从禀报有一自称九公子的人来找。
看着叶青泽眼中森冷寒光,木樨微微一笑。“心愿虽然还未了,能让他死,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有什么话,留到圣上面前说吧。”挥手让人绑了木樨,罪魁祸首虽然找到,叶青泽心中却无一点欢喜。
他甚至很怀念那春色撩人,喝茶谈笑的日子。
太子竟是被毒害致死。
泱帝接此密奏,险些失控将身边宠妃掐死。
他起身穿好衣物,带着若干宫人下到刑部牢中。燃着火把的墙壁映得人脸可惧可怖,任谁进了这里,无罪也能吓个半死。
长久的跪姿已经麻木,反绑的双手也从不适转为僵直。木樨低头听着大批人群走近,随即是门上铁链哗啦的声响。
仓促铺就的明黄座椅,泱帝半靠在扶手上。“谋害储君你可知罪。”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诛,木樨眼中泛上泪意。口中却发出诡异的笑声,笑得猛力,肩膀也随之轻抖。
“你笑什么。”泱帝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疑问道。
“笑你亲手断送骨肉性命还不知悔。”木樨抬起头,唇边笑容艳丽嗜血。眸中泪水承受不住,如珠般滚落。
看着边哭边笑的木樨,泱帝脸上一僵,再开口时已是带了莫名喜悦。“把他带去昭狱,不得用刑。”
只一眼,他便沉溺在那盛水双眸之中。
尘封的记忆。
☆、坠湖
几乎是魂不守舍的回到宫中,泱帝屏退众人后便慌忙找到一个檀木箱子。抖着手打开,偌大的箱子里只有一件玄黑的外袍,在烛火下闪着诡涩的光亮。
“皇天不负有心人。”爱怜地将衣服抱进怀里,泱帝叹息一声。“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突来的变故,让木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不是不知道昭狱,但是眼前这一间牢房,怎样看都不像戴罪之身能呆的地方。
儿臂粗的蜡烛照得上下通亮,像是怕牢里味道难闻,点了熏香燃着,被褥一应都是新的。木樨揉了揉被绑到麻木的手臂,心中虽是惊疑但语气仍然冰冷。“这是给人坐牢的地方吗。”
“这是圣上交代的,你就暂且住着吧。”圣意不是一个小小监狱看守能揣测的,将牢门锁好,守卫留下一句话便摇着手回去补眠。
木樨走到榻边抱膝坐好,一直压抑着的情绪这才弥漫上来。
不能把握自己生死的感觉,竟是这样难过。
第二日无早朝,叶青泽卯时就被宫中来的太监叫起进宫面见皇帝。
泱帝看着之前陪伴过孟峥一段日子的叶青泽笑道。“你查出这样一件大事,可要什么奖赏?”
“敢问陛下怎么处置那人?”叶青泽跪在地上直视泱帝,完全不回应他的话。
泱帝眉眼一跳,随即仍是和颜悦色道。“若是你,会怎样做呢?”
“公布于天下,还太子清白。”
泱帝一摇手,殿中的宫人鱼贯退出。“让朕承认错误?”
叶青泽心头咯噔一下,泱帝寥寥数字再明白不过。这个事情,他不会承认也不会改过,只任时光流逝掩盖真实,“事关储君,陛下如何可以一笔盖过。”
若是以往,泱帝一定会嘉许这样直言不讳的臣子。“你乃叶相之子,又是出了名的神童。”泱帝停了一停,再开口时语气已然带了帝王威严。“个中利害,竟是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