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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2 / 2)

他手指无声地扣紧了祝东风,下一刻,居然不惜用自伤的法术强行拓宽了筋脉,疲乏一扫而空,真气在经络中回环流转,充盈四肢百骸,默了半晌:“愿助一臂之力。”

“归来人,你会的可不少。”金夜寒手指横在胸前,虚虚地放在短笛上,并未吹奏,“不过,还不够。”

陆栖淮听到她奇异的称呼,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冷然:“金楼主不在一炷香之内行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落定在高台上,与昔日叱咤风云的金衣楼主并肩而立,眼神深邃地凝视着下方千万道亡灵交汇而成的蓝光。生死之诀的大战在即,他的神思却有一瞬的恍惚,侧耳倾听着风里的声音。

南离古寺是天上之河的终点,河水流淌的声音在头顶呼啸掠过,那里是南离大部分亡灵的归宿,却不包括长眠在神像下的那些。

陆栖淮一眼就看出来,神像下数量众多的,不是普通的亡魂,而是怨灵。其中或许有夺朱之战里牺牲的岱朝士兵,更多的,却是战败的隐族人。

——原来,夺朱之战的落幕居然是这样,凝碧楼主以身为饲,和亡灵一同长眠地下了么?

陆栖淮如是猜测,忽然一凛,提剑而上,直直地一剑飞出,穿心将金夜寒钉死在高台角落:“不对,你要干什么?”

下一瞬,冰冷的阴寒之气猛地从他唇齿耳鼻间侵入,陆栖淮手指刚刚来得及触碰到祝东风,忽然全身巨震,止不住的寒意寸寸冰封了他的每一寸经脉。

他惊怒交加地抬头,咳出一口血来,终于坚持不住,在眼前黑暗再度来临的时刻,沉沉地昏倒在高台上。

天色将明,银河暗影,昏惨惨一片晕染开来,陆栖淮掌心的燃灯咒白光灿灿,居然压过了所有亡灵的蓝光。

正文 第56章 生哀第七弦其一

南离古寺前,他们被黑暗吞没的时候,夔川城汝南大道的最深处,正是流月无声,夜风穿巷。

帘下竹影疏疏,一庭娇花映着月色灼灼。这是凝碧楼里最高的宅院,和凝碧楼主居住的白楼毗邻。

桌上青灯如豆,林青释手指停驻在古琴上,久久未曾拨动,纯然深碧的眼瞳里流露出微弱的波动:“琴是好琴,只是名字太伤感——”

琴上有几处烈火灼烧的焦痕,他轻按第七根琴弦,指尖滑过,弦音杳然:“须怜,须怜,卿须怜我我怜卿。”

“谷主,忧思伤身,先喝药吧!”幽草立在他身后静静听他讲话,这时双手捧着玉碗上前,小心地端起来抿了抿,确定温度适中才递到林青释手中,“快喝,等会儿亮了。”

这药极苦,就算是林青释长年浸在清苦的药罐子里,喝的时候仍然双眉微微蹙起,幽草细细端凝着他,心中一时间如同打翻泼墨,渐次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摇曳的烛光笼上林青释清俊的侧颜,收拢着的半边长发下,隐约是深碧色的流苏。那一束细细的青色流苏下面,缀着小小几颗清光晶莹的凝碧珠——幽草知道,谷主出谷行医后,有时应邀去给朱门大户行医,会收下一颗小凝碧珠作为诊金。

青丝空悬,宛如心索缠绕相连。

那么,谷主的心间,是否也有无数根丝线束缚着他,紧紧绑缚住他,和一段与凝碧珠密切相关的刻骨往事?

幽草心绪复杂难言,抬头看了看林青释的眼瞳,他这时摘下了日间覆眼的白绫,微微笑着,眼神却涣散,仿佛穿墙而过落在很远的地方。他的眼瞳是深碧色的,没有半分光芒,折射不出这个世界的任何斑斓。

尽管是对着他空荡荡毫无焦距的视线,幽草忽然感觉到奇异的压迫力,只是一瞬,从心头一掠而过。

是错觉吧?她想。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惊骇地瞪圆了眼,林青释忽然左手一挥,琴上第七根弦轰然断裂,抖成笔直的利剑,凌空飞出,唰唰连声,猛地刺破门帘,发出一声清脆的交击。

“何楼主夜半过门而不入,并非君子所为。”林青释含笑着缓缓拂落衣上的点尘,仿佛只是对故友的一声问候。

幽草听着,心却沉了下去——深夜前来的,居然是凝碧楼主!

之前,她同其他中州人一样,是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凝碧楼现在何楼主的传奇故事的。听说他惊才绝艳,听说他孤高刚正,听说他弱冠之年就已开创不世之伟业。

然而,所有的传说里,没有一条指出,他在成为凝碧楼主之前,是个怎样的人。甚至也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一上任,就将楼的名字从原来的清辉改为了凝碧。

直到亲眼见到何昱楼主,幽草才真切地意识到,什么样的人配得上称为人中之龙。

三日前,她和谷主、子珂被带到凝碧楼的时候,已是深夜。出乎意料的是,黛蓝衣袍的凝碧楼主仍旧等在楼中汀兰别苑。他疏朗地坐在一天月色中,却仿佛黑沉沉一柄隐未出鞘的长剑。

“林谷主——”他的声音顿了一顿,“幸会。”

这个凝碧楼主,眉目冷肃,线条利落,宛如细心雕琢的玉石,然而幽草清晰地辨别出,他眸光从谷主的白绫上掠过的时候,双瞳深处微澜渐涌——幽草将这理解为,当今中州,双杰之间的珍视与惋惜。

确实,何昱和谷主,不论从心智还是武功上来说,都算是奇峰对数、势均力敌罢?只不过谷主早已无心纷争,而凝碧楼主却始终立在江湖浪潮的最高峰。

一念至此,幽草心头隐约浮现起难明的担忧。这是他们来到凝碧楼的第三日,远行南离的撷霜君三人迭遇凶险,谷主因为燃灯咒而愈发虚弱,他们还在凝碧楼中,倘若这里的人怀有贰心……幽草一凛,看向门外的目光也万分警惕。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门帘里伸进来,幽草只看一眼,就忍不住低低地惊呼,半是诧异半是惋惜——手背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就不愈合。这样重的伤势,想来这只手是废了,再也不能执剑。

然而,与她所习医理完全相悖的是,这只手微微一动,指尖居然缠绕着断为两截的琴弦。

“幽草,你先出去。”林青释微微抿唇,手指仍旧停驻在原本第七弦的空荡荡的位置。

“可是,谷主……”幽草一迟疑,咬咬牙,默不作声地行礼退了下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强作镇定地抬眸看了一眼侧身而入的凝碧楼主,忽然惊在那里。何昱袖间雪光如电,一闪而过,他那只伤手,居然是执剑的。

可以想象,每一次出剑时,他要默默忍受怎样意折神骇的痛苦,才能展现出那般近乎于神的武功,这样的意志力,简直坚逾钢铁。

凝碧楼主回身掩上门的时候,似乎若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却让幽草如入冰窖,仿佛冰水从头淅沥浇下。

“这不是你的琴。”林青释听着侍女微微虚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半倚在榻上,背脊却是笔直的。

“不是。”凝碧楼主淡淡道,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片刻,看白衣医者苍白的脸容上因为咳嗽泛起红潮。

何昱在他对面坐下,抬手秉过灯烛,细碎扬起的烛焰簌簌燃烧,烛泪滴落在手上,“林谷主,你还好吗?”

林青释无暇答话,只是重重地咳嗽,按着心口,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将他胸臆剖成两半,每一次喘息都是生硬的疼痛。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发病,对面还有个持剑静伺的强敌凝碧楼主,如若动手,就算是平日完好时,他也不过五五胜算,何况现在这样。

只是一遐思虑的功夫,他抬袖掩住口,方一接触,深红色的血沫在白袖间洇染开,四肢百骸的无力感沉重地压迫着他,将他微弱而坚定的意识紧逼到的仄小的角落里。凌乱的思维如千针同时入脑,他一瞬间空空然对周身毫无感觉,唯有手指凭借着残余的本能,始终痉挛着扣紧渡生。

一只手平平地按上他后背,渡生一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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