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捋着两条辫子喃喃地说:“主人这么久还没出来,别是睡着了吧?那屋子里只有土炕,被子又单又破,就那么睡了一定会着凉的……”
“公子也在里面,主人怎么可能把公子丢在一边自各睡这不晌不夜的觉?主人一定是在替公子诊治!”
“那也不对呀!总不能一诊就是两个时辰吧?”严湘反驳道:“之前主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祛蛊的方法,现在会又突然有办法?再说何木头也精通医术,先前他要替公子看诊主人却一口回绝,这又怎么说?”
“这……”
“要不咱们去看看吧?可以借口天黑了,问主人要不要灯烛。”
“不行!”严云立即表示反对:“主人方才明明白白地说了没他的吩咐不要打扰。”
“可是你难道不担心、不奇怪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这几天主人白天吃不下夜里睡不着,脾气难免焦躁了些,这个时候咱们就别去惹他生气了。”
严湘仍不肯放弃,摇着严云的袖子道:“也有不惊动主人的法子呀!你看那扇窗已经挺破旧了,如果从窗缝一定能看到屋里。而且主人没有内力,公子又是那个样子,绝对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哎呦,你做什么打我的头!”
严云瞪她一眼,指着小屋的方向道:“你看那光影的方位!现在外头亮屋里暗,你一探头肯定映了影子在窗上,主人看不到才怪咧!”
“那怎么办啊?”少女哭丧着一张小脸。
“再等等吧……”
太阳隐身远山之后,只余天边一线光晕。大地顷刻间被巨大的阴影吞没,并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趋于黑暗。
柴火堆已积了几层炭灰,橘红色的火苗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抱臂站在火堆前的慕容信转头朝篱笆旁一动不动望着小屋的何商看了一眼,低声向正在添柴的翟忻道:“翟兄,天色已晚,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不大安全。”
翟忻点头道:“不错。这里离边境已经很近了,两国势力互有渗透,难保那些北姜人不会趁夜找来。可是别看家主的性子温和,年龄也不大,但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骨子里的倔强其实不输公子的。他不走,我们难道硬扛了他?”
慕容信略一沉吟,道:“咱们不能等下去了,我去劝他!”
“慢着”,翟忻丢下手中挑火的木棍,站起身说:“既然一定要去,我同你一起吧。”
“也好。”慕容信点头。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大风刮过,将柴火吹的噼啪作响火星乱飞。翟忻与慕容信都在火堆的下风处,为避飞蹿的草木灰皆下意识地转身退开些许。
正在此时,一直紧闭着的木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一道青白色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逝,继而如同幻影一般消失在黑夜中。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只有站在院门口的何商得以在第一时间紧追而去,翟忻和慕容信都因站位不合适而错失先机,循声打开车门的严云严湘更是连人影都没看见。
翟忻身形一蹿当先奔进房门大敞的屋子,见百里骥正拿着那顶纱笠坐在阴影中,端丽的脸上表情出奇的平静,似乎还有一丝古怪的笑意浮现在粉色的唇角。待翟忻定睛再看时,那笑容好似又从未出现过,却无端的让人脊背后生出一股寒意来。
百里骥闻声抬头,见四人都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严云严湘更是如临大敌般一脸的紧张,不由失笑道:“看什么?都进来吧。”
几人依言进屋,然屋里除了土炕竟无处可坐,因此都只垂手站着。
严湘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主人,刚才那是公子吧?他为什么跑了?”
“嗯。有人召他,焉能不去呢?”
“啊?!”严云严湘大惊失色,翟忻慕容信倒是沉默不语了。
百里骥见何商不在,问:“师兄去追了么?”
慕容信道:“是。”
百里骥点头,随即向一旁翟忻道:“楚恪儿还在方圆三十里内,你现在带人往北去,找到他们后盯住了,随时通报他们的动向……还有……继续注意崔参,别让他冒冒失失丢了性命。”
翟忻答应着立即去了。
待他走后,百里骥又向慕容信吩咐道:“传讯告诉严谨计划有变,我暂时不会回临钦了,凡李榕悦那边的事请他自行权衡应付。另外,今天起黎阳方面的事全部由我接手。”
“您要去黎阳?”慕容信惊讶地抬头。
“嗯,等师兄回来我们即刻起程,三日之内我要到达黎阳北郡,我要见的人就在义州大营。”
“可现下义州正是两军胶着之处,我们必须越过北姜大军才能到达北郡,这又谈何容易?”
“不走北边。我们先向南经枫镇入黎阳,再改由水路北上。”
“这……枫镇从开战初就已禁严了,没有令符根本无法通过。”
“没关系,你只管走就是了”,百里骥微微一笑:“那里有人接应,不必担心。”
“是。”慕容信知道他已有安排也就不再多言了,随即大步走出去安排相关事宜。
百里骥转向早已听得一愣一愣的严云严湘,突然转换话题问道:“带了点心不曾?我还真是饿了……”
“啊?哦,有,有的!”
点心确实是有,但两个小丫头实在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自家主人竟然还会有心情吃东西,忙忙地答应着跑回马车里去拿。
约莫两刻钟后,何商终于回来了。
他一口气奔到百里骥面前才停下来,微红着脸重重喘着气,神情颇有些激动地看着少年。
百里骥心中一动,笑着问:“以师兄的功力也追不上他?”
“他真的中蛊了吗?”何商不答反问。
“千真万确。”
“那就奇怪了……”
“师兄为什么这么说呢?”
何商认真而困惑地说:“以前在谷中我曾看过一本记载蛮夷异术的古书,对那‘牵魂术’也算略知一二。按理说宿主召唤后,中蛊者应该会神智迷懵,可他为什么还能绕远路甩开我呢?如果真是中蛊,他该直奔宿主所在才是……莫非……不!这也说不通……”
百里骥看着眉头紧蹙的憨厚青年,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道:“师兄啊,咱们还要赶路呢,要不你边走边想?”
何商这才发现翟忻与慕容信都不在近前,诧异地问:“去哪里?”
“去看人打仗。”
“啊?!”青年睁大眼睛,那样子极像是某种大型的食草动物。
奔赴北郡
从北安郡出发,连续赶了十几个时辰的百里骥一行终于远远望到了巍峨圣洁的君山,而连接着君山北麓与天堑垩沟的边陲重镇就是他们此行的必经之路——枫镇。
长时间的奔波无论对人还是对马所造成的负担消耗都是很大的。虽然中途适时的在慕容家、南宫家与百字号势力的安排下换了几次坐骑,且各处事先准备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良驹,然而马换得人却还是那拨,光是整整一天不睡觉就已经够人受的了,哪堪还有那颠簸之苦?
其他人靠着内力支撑尚且如此,百里骥的状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即便他坐在车中可以免于顶风冒沙,可以不必费神看路,但也早已晕得是七荤八素。几次车马短暂停下时,人吃饭马喂料,他却吐得连滴水都喝不进去,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