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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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阳光照下来,我们从街道走过,湿滑的石板在深处拉着我们的瘦影。

季泽走在前面,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从山上带下来的泥渍,被人的重力踩成脚印的形状,我踩着他的步子走了一段路,看我们的影子浮在石上,有点人在江湖之感。

晚上呆在客栈里,与平时睡觉的时间还差那么一大截,这中间的时光还没想好怎么打发。

季泽在回自己的房间,放好行李之后,就出门了,他只说有些要紧事要办,我也就没多问。

看得出来,他应该在这一带呆过很长的时间,下山抄近道的路线,店铺的位置,几时宵禁,他都一清二楚。

我随手又翻起了包袱里的那木雕,君彦的手艺还真不错,与我父亲给我刻的那个有的一拼。

老师傅的眉眼深刻细腻,眼里眉间透着一种宁静和善意。我想起以前镇上见过的木雕观音像,左手倒提净瓶,右手执扬枝,已然将甘露点洒。

净水是雕不出来的,世人就着笔那一对隐隐然的愁眉,观音所立之处,大多是众生迷惘的悬崖,衣裾飘带都奔然。

我看那话本戏文,这观音总能在人穷途末路之时,金光一现,来为你指点迷津,我每次看她那衣带飘洒,总想着,这衣袂不知飘过了几世几劫,还依然这样洁白如初。

这老师傅定是信佛懂佛之人,才会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时,自己沐浴焚香,去迎那一场生死的赴会。

虽比不得那宝殿上接受万千弟子参拜而羽化的圣僧,但这孤绝一人的自焚倒更有那么股佛灵的禅悟。

只是心里终归是有些不甘,我想与这老师傅见着一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好了。生死别离这东西,不仅模样难看,还嗝人,和他同居一室,共度一生,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如果可以,倒真想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深底,关他个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这客栈临着一片江海,窗子半掩着,这时,风带着一股幽幽的药香飘进来,

是熟悉的味道!

我抛开刚才的思绪,仔细闻了闻。

桂枝、芍药、丹皮、泽泻、茯苓、橘皮、肉苁蓉,对了,还有甘草,是桂枝苁蓉汤的味道。

算起来,离家也出不多一个多月了,不知道母亲她们怎么样了,不过父亲现在多半在家,不会再像往年那样每年总出外奔波一次,他与母亲做陪,还有云泽那个小可爱,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时离家的时候,带着这个木娃娃,就是为了做个念想,在想他们的时候,可以摸摸,这东西沾着家里的味道,闻一闻,摸一摸,也是好的。

父亲是儒生,骨子里有股经年滋润的诗书气质,赋闲时是文人雅士,芭蕉窗前,墨砚旁,提笔挥毫就能成大文章,应世则能运筹帷幄,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始终都是神定气闲。母亲精通药理,也擅长丹青,而这其中又偏爱画竹。

她总爱画完之后,让我父亲题字,两人在书房腻歪得厉害,幸好我打小就不黏人,这给了他们俩很大的独处空间。

有时他们兴致来了,还会把那画裱起来,挂在书房的当口,我每每看着那幅画的时候,就想着妇唱夫随,双剑合璧,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们的姻缘,天地为媒妁,岩石咽泉,黛草朱花来做主,堪比话本里的携手一拱,帝后隐退朝堂,做那尘世的神仙眷侣。只是那时没有后续,只能慨叹一下,真是难得的缘分!而在我父母身上,我则能时刻看到那真情点滴的可贵。

有次夜晚,我睡不着,便想仿着那古人吟诗的那种意境,心想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便披衣起床,想去外边溜一圈,顺带沾点灵感和月华进来。可是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草茵上,坐着两个人,他们浑然忘我,完全没注意到附近有人。

“你会冷,穿上吧。”是母亲的声音。

“可以不穿的。”

“不,你现在身子带着伤,不比以前了,寒气重,要注意保暖才行。”

父亲套上衣服,母亲掩口笑着。

“笑什么?”许是被母亲的笑弄得不好意思起来,父亲开口问道。

“不称身,衣服小了,我明天再帮你做一件。”

父亲好像也这么觉得,低头瞄了一眼,笑了笑,随后抬起头,看着母亲半晌,“你今天这身穿着,很秀丽。”

“这要谢谢你才是啊!”

“阿蓉,这话做何解?”

“夫君,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女为悦己者容吗?”

父亲揽过母亲的肩,为她整裳不觉忘情地动念:“你真是香,神色又这么美!”

母亲倒有点无地自容地羞赧了,头往他肩窝里靠了靠,半晌没有说话。

“我们好像坐了很久了,阿蓉,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母亲神色有些慌张,脸色有些变化,着急地看着他:“我的脚有些僵,现在动不了。”

“我抱你!”父亲神色自若,永远那么股气定神闲的味道。

两人的身影已经飘远了,我正慨叹着这个好方位啊,看得是一清二楚,听得是一字不漏,连娘亲的小表情都没落下啊,正兀自感慨得意间,手臂被扯了扯。

我转过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这里!”

声音是从较低处传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睡不着,想去找娘亲,可是房里没人,我正准备去找你的,就看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我明天要告诉父亲,你偷看,让他罚你抄书。”

“谢了,不过这招只是对你,父亲从来不罚我这个。”父亲罚我可从来不用抄书这一招。

“我今天好像看到一个人,早课期间,在山间晃荡,对了,那个人穿的衣服和你现在披的这件一模一样。”我那可爱又磨人的弟弟说道。

“说吧,这次要多少?”我举投降牌。

“不多不少,就这个数。”他伸出胖嘟嘟的十个小爪子。

“上次你被卡在那猎户设的陷阱里,我把你拉起来时,你说了什么?”

“好吧,那这个数。”他缩了五个爪子。

“哎呀,我想起来了,听说明天是个大晴天,我正准备洗你上次午睡留下的那个床单,小明月明天好像是要来家里和你一起做功课是吧,如果她问我被单上那黄黄的,像小船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呢?”

“这个数,不能再少了!”他又缩了三个爪子,他的眼睛蓄满了“泪水”,看起来委屈极了。

“只能给你这个数。一个铜板!”我闲闲的伸出一个指头。

“好,成交!”

这些回忆,离家的时候,果真是不能想的,有种柔肠寸断的错觉。越是温馨得怀念,越是有种让人想落泪的冲动。

第6章 第六章

第二天,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醒的时候,有些怔忪,蓦然明白现在的境地,有些慌了。匆忙吃完早点,这才去敲季泽的房门。

出乎我意料,季泽好像也刚起身,换了身衣服,正拿方帕子洗脸。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轮廓英挺,侧面看起来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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