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火锅店里,夏其帮天苜涮羊肉,一片片,涮好后细心地蘸了酱放进天苜的碗里。他说小心烫着。他说别乱动哦。他说好啦可以吃了。
天苜却捏着筷子纹丝不动。她看不见沸腾的汤底,她不能亲手涮熟一片羊肉,那么这样的火锅有啥意思?她忽然说:“谈小坏,我想自己涮肉。”
粉红色的潘多拉盒(5)
一刻静默,时间滴答滴答沿着桌边溜过。天苜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不过恍然明白,为什么对方没有回应。
又不是谈小坏。
“对不起哦,叫错了。”
“是不是记忆里只有谈小坏?”
“怎么可能没有。”
“那为什么让谈小坏去东京?”
“留得住么?”
“他等你留过。”
“罗小美说得对,谈小坏在东京一定会更好。”
“自私!”
天苜被夏其最后两个字气坏了,鼓着腮帮子起身离开,途中踢到一只椅子,踢翻一只啤酒瓶。
如果,牺牲感情还是自私,难道留住谈小坏反而是无私了么?
顿了顿,天苜又变得格外委屈:又不是我的初衷,我也渴望谈小坏回头找我的嘛!
谈小坏啊谈小坏,为什么第三次分手你没有再跑来拽我的衣袖呢?是厌倦了么?天苜忧伤地想,好忧伤啊。
愈来愈想念谈小坏了啊。
天苜的思绪跳跃前进,粉红色盒子?唉,还是忍不住。她不得不放下之前跟夏其吃火锅却不欢而散的尴尬,打电话给他,脱口就问:“谈小坏给我的粉红色盒子里装了什么?”
“不知哦。我没打开过咯。”夏其一口否定,“你不会也没打开看过吧?”
“呐—真是。”天苜叹口气。
注定丢失了么?
那可是谈小坏留给天苜的,唯一一样事物啊,怎么就神秘失踪了呢?
天苜猜想,一定是从楼梯摔下来那天弄丢了。这个情节恍然提醒了天苜,自己昏厥以前看到的那个人影,霎时间很固执地呈现脑海。
呀,总有些蛛丝马迹的。
一个很鲜艳的玫红色格子布头扎。会是什么形状呢?
罗小美呢?呃,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现身了。天苜静静地打算着。
罗小美顶着骄阳出现在天苜家。天苜建议:“我们去学校走走吧。”
“呃,那么大太阳,去晒日光浴呐?”
“哎呀,去嘛。我借新防晒霜给你。”
“你在坚持什么哦?”
“人家是想去缅怀。”
“呃—”
还是去了,暑假的校园显得空旷而了无生机,空气灼热,无风,树木安静地向天空伸出胳膊,只有知了在歇斯底里聒噪,越聒噪,越寂静。
怎么好像,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少了点什么呢?天苜不停地绞尽脑汁。
少了画面吧。
走上楼梯,顿时阴凉许多,有微小的凉意。
“罗小美,你是不是恨我?”
“啊?什么?”
“是不是恨我?”
“喂,你怎么了?问这么古怪的问题?”
不知不觉已经爬到天苜曾经跌倒的楼梯上。天苜仿佛能看见一样,停住脚步。
“有人把我推下楼的。”
“啊!?”
“不是都认为是意外么?”
“她把我推下了楼,接着夺走了谈小坏给我的粉红色盒子。”
“你怎么……”
“她一直偷偷喜欢谈小坏。不过我不怪她,因为她以前从没破坏过我和谈小坏。”
楼梯间里立时诡异地安静,天苜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心跳剧烈,她把后背贴在墙上,努力按捺,嘴角挂上平静的表情。一分钟后,她听见罗小美的抽噎声由微弱慢慢变强,好比一根丝,渐渐壮大,变成一股丝。天苜纹丝不动地听着,没有劝慰,也没有愤怒。
还是有些寂寞。
谈小坏,我真的好想你哎。天苜觉得,那些寂寞忽然垂头丧气地转化为发霉的空气,无处不在啊。
“对不起天苜,盒子还给你。”罗小美轻声说,语气中带满歉疚。
“算了,不用了。你喜欢就留做纪念吧。”
“我始终没勇气打开它。”
“噢?”
“有次你问起盒子的下落,我很心虚,后来一段日子都不敢来见你,就怕你每次都问。”
粉红色的潘多拉盒(6)
顿了顿继续说:“现在还是还给你,你一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已经知道了,潘多拉的盒子,大家都知道里面有什么。”
两个十七岁女生的友情,总因搀杂着男生而飞沙走石。
罗小美曾不仅一遍遍告诉天苜,谈小坏的未来在东京。她还煽动谈小坏对天苜失望,离开,在他们第三次分手后,罗小美跑去找谈小坏,说天苜已经不喜欢他了,因为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分手。
结果,当谈小坏真的走了,罗小美竟不可遏制地难受、后悔,那份赖以生存的暗恋近乎面临断裂的命运。她渴望拥有一样全然属于谈小坏的事物,所以,那只粉红色盒子轻而易举诱惑住她,鬼使神差将天苜推下楼梯,抢走盒子。然而在此之前,她从未刻意掠夺过。
可惜,出乎意料,天苜为此还伤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淤血会散开视力会恢复,看清这个光明的世界。罗小美也不明晰,什么时候,内疚能不再压迫她。
其实,现在,盒子里有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个送盒子的人已然离开,且遥不可及。而惟独她们,依然近在咫尺,还有漫长的一段路需要披荆斩棘、并肩同行。
天苜想,虽然失去谈小坏,也许无法回归成四个人的原貌,但至少,空暇时间拖上罗小美再唤上夏其,三个人吃顿火锅还是可行的吧。
就像潘多拉盒子的最底层还藏有希望,所以,希望,永远在那里!
七月未央(1)
文/Monica
01
'你手中握着童年的风车,在夏天的光线里风散了记忆。'
没有悬念的热,从走廊末端一直延伸到出口。
拥挤的楼道里,少年的汗水湿透了衣襟,女生不耐烦地把不住下滑的书包肩带往上扯。校园里每到这个时刻就像煮沸的水,喧闹声和着灼热的空气,在本就狭小的空间中沸腾起来,冒着透明的水泡。噗一下,碎掉,又接连地涌上来。这样的过程大概持续十分钟之久。十分钟后,整栋楼都会平息下来,像一座废弃的游乐园打烊之后的冷落。
—“夏若,听说浅年喜欢你。”
像是从深深的胡同尽头传来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夏若抬起头,顺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离墨微歪着脸,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她。
—“季小米不是也喜欢他吗?”
夏若低下头,索性不去答理她。铅笔在稿纸上刷刷地划开来,混淆了听觉。却还是无比清晰地听见了那句“嘁,你和季小米不是好朋友吗”。紧接着是女生轻快的脚步声。
夏若抬头看了眼离墨微的背影,倏忽消失在教室的前门,一闪而过的白。
莫名其妙的人。夏若想。然后开始收拾书包。
窗外是七月泛滥的白光,聒噪的蝉鸣从树缝间扩散,像湖面激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在耳道内漾开。伫立在路旁的洋紫荆,树干被热气蒸得干裂,仿佛接触到水就会咝地一下冒出白气来。夏若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觉得每走一步鞋底都有被熔化的可能。一步、两步、三步,一棵、两棵、三棵。数到第四棵的时候,夏若被一只细长的胳膊勾住,猛地一使劲,身体的重心整个往后倒去。
“哎呀呀,干吗啊。每次都这样。”站稳后夏若向下扯了扯校服下摆,转过头。
季小米啪嗒啪嗒地绕过夏若走到前面,“谁让你放了学自己一个人溜走。”
“我哪有。”夏若整理了一下书包肩带。“被几道数学题困住,想做完了再回去,以为你早走了,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嘟囔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我就说嘛。刚才体育课,回班级的时候看到离墨微她们,她还和我说你刚走呢。”
“谁?离墨微?”夏若听到这里,放慢了脚步。
“是啊。不知道在说什么,见我进来就突然停住了。”
“哦,这样。”夏若低下头,想起刚才的那句“听说浅年喜欢你”,心中氤氲的疑问,接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