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我对于果倾慕已久,亦是非她不娶。我请他看在这一场父子情份,应了我的请求。
我简直是在暗示,我只是一个他不想见到的儿子,他既然几乎未曾养育过我,都说儿女是前世债孽,现在便到了时候,他该答应了我来还债。
我想我的盘算伤了他的心,他要母后来请我起身进殿。
他问我这个江山究竟哪里不好,看来他打算妥协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哪儿都好,只是有些身不由己,比如他。
我过去时常想,父皇少年时所有的初衷与底线,究竟会不会坚持至今。
现在我开始不无轻松地想,皇兄呢,往后他会坚持么。
父皇叹了口长气问我:有没有收拾残局的勇气?
我当然有。
于是我丢了那个传说中属于我的储位,还要去守住甘凉,监视和平抑西蜀的轻举妄动。
我真心地谢恩跪下。母后又望着我流泪,问我就算什么都不想要,又何苦要选这此去迢迢的艰难路。
皇兄仿佛是与我偶然遇见,实则是刻意来问我,这样的牺牲,将来会不会后悔。
我哪里是什么都不想要。
更无所谓牺牲,皇兄不会明白,或许我就快得到原本舍弃一切,都换不得的东西。
于果常对尘西叨叨,这个叫做求仁得仁。也许我永不能进到她的心里,我便是什么得不了,拼了命至少要给她自由。
多舛的命运总算对我有一丝眷顾,让我舍弃那些无甚意义的,来换取梦寐以求的一世。
(十六岁未完)
51
51、大王自述(三) 。。。
●第十年,于果十六岁
(接上)
也许我终是个不祥之人,为了补救这次的无信,父皇将四妹婚配给了西蜀小皇子。父皇何其{炫}残{书}酷{网} ,他是在提醒我,这一切结局尽是你选,你要拯救你的心上人,便要推你的妹妹入悬崖。
他并没有错,我欠下的债,自然要自己来还。
我更忧心于果,若让她知晓实情,她会否因皇兄的离弃而崩溃、幻灭?
我存了些骄傲,妄想得到她整颗的心。不愿她只因为感激,委曲求全。
所幸此次联姻始末,尚不曾传得满朝皆知。现实于她于我,莫不残忍无比,我宁可她不要知道真相。打小,我就明白母后对我的爱是毫无缘由而纯粹的,而今,我能为于果做到的,不过是这一点点。
接尘西口信,知道他带于果去了武当。我便也悄悄离了天都,日夜兼程,往武当去。
思念让我无法继续等待,更有千言万语,迫不及待须让她知晓。
甘凉那般荒凉之地,她若愿随我同去,我便欢欢喜喜饮了这碗蜜;她若迟疑,我则力助她逃往南国。至于我,饮蜜饮鸠,终究都是为了止渴,恍惚间,这一时和一世,竟无差别。
我站在于果门前,连敲门都前所未有的忐忑。
屋里的人再非我的徒儿,她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
于果打开门,头发散落,睡眼惺忪,想是有些日子没人迫着练功,她的脸蛋竟丰润了些。她揉着眼睛,嘟嘟嘴,拳头却接连落在我的胸口,闷闷地疼痛。
她仿佛同我置气,望着我一言不发,捶完了把我让进屋子,自己竟埋头再睡。
她能有多大的劲儿,不过是敲得胸口闷响,可我分明又感到痛楚,这痛楚来得很是时候,一瞧见她,便存了的心疼。
她竟连门都不关,就这样睡去,毫无防备心,还闯荡个什么江湖。我暗自笑了,这些原该是做师父的教导,是我疏忽了。走过去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脑袋挪到枕头上,再掖好被子,依旧睡意朦胧。梦里许是有美酒佳肴逗引,于果唇角已蓄了浅笑。细看她的眉眼,我心悸不安,她儿时什么模样,拜入师门时又是什么模样,我的脑子里居然只有模糊的影像。若有一遭,再不能相见,我会否忘了她如今的模样。闭上眼,慢慢用心勾勒她的容颜,那样清晰。而今,她就在我面前,患得患失已困扰着我了。
“于果!”我只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于果,你将是我的妻了,除了我的心,我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你的心,我什么也不求了。
两个时辰过去,于果仍睡得香甜,毫无醒转之意。想是又成日里贪玩,缺了觉。玩得忘乎所以,这便是她要的江湖了,也是我倾力也想保全的,让她仍可自由自在的游荡。
我不忍唤醒她,见了她,只觉得连日来不甚踏实的心,忽而落了地。待她回了天都,总另有机会同她好好倾诉。我劝慰自己,过不了多久便能再见到她的,此刻纵有不舍却是必须得走了,舅舅的密使尚在山下等候音信,无论于果如何抉择,我且为她先安排下逃离的路径。若她一心只盼离开,这便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我何尝不想同她一齐逃离这个是非场,作对神仙眷侣。然而如今,莫说西蜀那厢,我尚有我的残局要收拾,就算天下太平,若于果有心要逃离有关皇兄的一切,我便也是她要逃离的人之一。
南下一转,将所有的路径全都打点妥当,再回到武当山下时,竟街头遇见尘西。
尘西告诉我,于果在山上做客,乐不思归。她不思念皇兄么?或者,她还以为时日一到,便可顺理成章的嫁与皇兄?
我得知于果回了天都,潜入候府前去见她,刚欲唤她,却见皇兄前头落了地。
我不便露面,攀回屋檐,我不愿凝神去辨识他们在交谈些什么,却避无可避地见着于果下跪、而后被皇兄扶起、而后听了皇兄的话,泪水涟涟。
我无意质疑皇兄的真心,他自然是爱于果的,只是爱意不足以对抗命运而已。
皇兄赠于果玉镯之时,我悄然隐退。这是属于他二人的告别,于这样的关头,我无论现身作怎样表白,也都是徒劳,反倒凭空增她烦扰。
尘西来我的新宅寻我,却告诉我于果心情畅快,半点伤心全无,没事人似的同他说笑。我叹这个傻孩子,凡事总喜欢强撑着。
尘西却说:师兄您可别这么想,要我瞧,孩子欢天喜地正等着嫁你呢。师兄,不是弟弟喜欢说教,往后你可得对她好些,别老只拿练功什么的唬她。对女人对徒儿,一样要花时间,花法那可大不一样。
我心头生出些酸涩的欢喜,是了,关于命运,于果一向看得极开,她的欢天喜地,许是她随波逐流的妥协罢。怎样都好,至少她并不厌恶这个安排,并没预备逃婚之类的事。
尘西倒是了解我,我想我的确该学着讨好于果,来报答她的欢天喜地,无论她是因为什么。
尚余几日便到大婚,且让于果独处这最后几日,我安了心,静候那一天。
吉时,我不顾喜娘劝阻,逆了规制跨上白马就去迎亲。好多年等得,这一刻我却再也等不得。
牵了她的手,她便成了我一生一世的人。
夜里筵席散去,我入了房。于果竟靠在床柱子上打盹,顶着那些累赘的头饰衣物一动未动。她的顽皮劲去了哪?
然而揭开喜帕,她低着头虽算不得含羞带涩,却也没流露出任何哀怨神色。抱怨起那堆重物,一如往常在向我抱怨功课太重。这个傻孩子,她就不会自己先取下来。
我一一为她取下那些缀饰,心里却生出无甚出息地幻想,若每一天清晨,都能看着她对镜梳妆,倒是桩什么都不换的美事。
她依然顽皮,顽皮中带着些有些小心翼翼,仍是把我当了师父对待,让我不知该是喜还是忧。
我想与她说些别的,好让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