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什么,我做的大梦里头,无非是能在江湖上随意混迹,不求那些浮云,当个小喽喽也不错,但求活得随性。然而这些事情现在离我着实远了点,我如今最大的想头就是他首先须得安然无恙,除此之外他愿意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反正他困我在他身边一天,我便多赚得一天。如今与以往不同,我已赚得饱饱,怎样都不会亏,明天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了。
一路上没截到任何坏消息,他看起来放松些,我的笑话说起来便也不假思索些。
师父一高兴,我就又没能顾上瞧眼大漠,又一次蒙混过去了。他算卖我个面子,总算答应我日夜赶路。一路厮混过来,时间反觉过得极轻极快,才过七月头,天都竟在眼前了。
我忽然巴望这路途能够更长些,可见我多么没用,其实该我直面的我一刻逃不开,该他的,他更是必得去面对。
想是皇帝老的病势当真紧急,迎我们的就只有于轼和芝芝。当了爹的人就是不同,于轼已经蓄起了胡须。见了面我甚是激动,芝芝也是,可见于轼神色严峻,我又不是那号没有眼色的人,一句没敢多调侃,连芝芝那厢我也只使了个眼色。但听他告诉师父,现在就得同他一起进宫,问我同去还是如何。
这时候从别的方向跑来个人,竟说是找我的,于轼识得他是太子跟前近侍,便允他上前来。这人只恭恭敬敬呈给我一封信,一句话没说,走了。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我瞧眼师父又瞧眼于轼,项莫远这不是害人是什么。这两年,除了头年过生日他捎过酒来,第二年我就托于轼带告诉他我自己做上酒买卖了再不劳他记挂,已无半点联系。现在这样一封信单单给我,搞得我和他多热络似的,我是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
拆了,万一他头脑发热写了些什么要命的句子,师父一不高兴,我就被拆了;不拆,师父本来就要上马,现在都不动弹了,我再不表忠心成么?于轼咳嗽一声示意时间不早了,我还是拆了吧,估计要不了我小命,看完大不了多哄哄。
结果那信里,居然只有一页白纸,火急火燎半道截了我们,就为送这样一封无字书,太子您究竟安的什么心。就算当年,我玩心重了些,对您实在没尽上多少心,可害人终究不带这么害的。我把白纸给师父看,师父瞟了眼信又看看我,我心里着急竟说不出话,咬了唇对他使劲摇头,他只轻轻抚了抚我肩头。我打消了些许忐忑,尽管演了出哑剧,但我仿佛觉得他如今无比爱我信我,心中得瑟满满。
师父不准我同去宫里,也不答应我一人回府,要我随芝芝回侯府。还是小瞧人,不过这节骨眼我自然还是乖乖听从比较好。于轼会了意,同师父一道跨上马。师父在马上低头再看了看我,我上前为他掸了掸衣襟,使劲笑了好大一个。他也笑了笑,就这么走了,回了几次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我笑话他。那么冷冷个人,最近磨叽成这样了都,又不是再见不着。
芝芝嫂子捅我下:都快三年了还蜜成这个样子,你们可真行。
我美滋滋笑而不语。我不告诉她,什么三年,这还是蜜月。
到家才知道我爹刚也被急召进宫去了,家里边只有我娘。
皇帝老……哎,这样唤好似太不尊重,婚既是师父自己求来的,人家终究不曾玩弄儿子,算是被我错怪一场。但他把师父抛到山上自生自灭总是事实罢,虽说没他的抛弃成全我也许得不了人,可这样的爹娘,你让我心理上如何亲近。
我打算说的是,我那公爹,难不成……已到了弥留之际,因而亲近的人都被召唤了去。
我娘见了我,哪还管旁的事,一把搂过我又揉又哭。我娘这么个美人,隔了近三年,近看竟多了这些细纹,鬓间更有几丝灰白。
这两年我只知道为自己那点破事烦躁伤神,魔头之前待我,虽谈不上不好,然而我俩中间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微妙关系,终究不似家人以为的那般正常。说实话,如今我究竟明白他几成,自己都难说清。然而无知者总是无畏,明明之前被伤也已数次,可他只招了招手,我眼前悬崖,便仿佛立成平地。
我为着掩饰个中辛酸,给于轼芝芝写信从来寥寥数笔,更不曾好好关心过这个家里的人,心里边愈发觉得自己不孝,只晓得色比天大,什么都可以不顾。
芝芝的儿子已经会走路说话,我好奇她当年是怎么样收服的于轼,悄悄问。
芝芝老大不乐意:怎么是个人都来问我,是他装得太好怎么的?
我呆了呆:我是头次问罢,不是你干的,那木头有那么快入戏?
芝芝撅了嘴:你是不知道,那年我爹都训我,说知道我开了那个饭庄,还说我一定是欺侮了你家大哥,嚷嚷着老脸被我丢没了,要上你家赔罪。于轼总算地道,上我家跪了场,我爹才再没闹腾。不过私下里他还是问我,于轼那么听话,是不是被我握了什么把柄。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个形象?
我不厚道地想到了翠西,大笑:哎呀,强凶霸道的嫂子我最喜欢了,强了他又怎样?反正他喜欢你。
芝芝听了受用,笑眯了眼:这还像句话。
我自作聪明地问:一定给他下药了是不是,不然哪会那么速成?
芝芝一拍桌子:什么话,于轼他就不能兽性大发?
兽性……大发……于轼。开玩笑。
结果芝芝没开玩笑。
芝芝在天都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邱公子那家伙不但是个花花大少,还是个断袖。我早说了芝芝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闺阁女子,并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你对我仗义,我便与你交好。邱公子也的确够哥们,芝芝的饭馆他出力不小。
我出发后不久,芝芝没忍住,终于对于轼表白了心迹,于轼也是真能装,居然虎了个脸不吭气,把人姑娘气跑了。
跑了就跑了,按于轼的架子,他也不见得追。可他当时心里头那个痒,我是可以想见的,所以他有事没事的还老跑去万年镇偷瞧。邱公子那家伙和芝芝一块长大的,又是个断袖,两人相处起来,便不似普通男女那般在意瓜李之嫌。可于轼糊涂啊,偏看不出那邱公子是个断袖,他俩那些不避讳,在他眼里全成了打情骂俏,愣生生醋上了。
就有那么巧,那天邱公子又上万年镇,把新相好刚在楼上安顿好,就在客栈楼下遇上了来找他的芝芝。于轼耳朵挺好使,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暧昧不清的话,让正好同在的他听见了。误会大发了,他以为芝芝不自重,眼看就要上这花少的套。
人家好好在说话,于轼这怂人,兴许也是被激怒得不轻,竟敢拖着芝芝就往楼上自己客房里走。拖到了他也不办正事,就是一通骂。人家先受了你的委屈,再挨你这骂,凭什么。一来二去就厮打上了。再一来二去,出事了。
然后换了芝芝气坏了晾于轼。要不是怀孕这档子事,真还不知道这两人打算晾到几时。
有意思。芝芝哄儿子睡觉去了,我只能一个人躺着胡思乱想。上回来的时候,师父还是个矜持的新姑爷,说的净是些场面话。这回虽然他还没过来,我娘给我屋子里准备的枕头被褥,却都是两个人的,样样都还预备的大红喜色,似个新婚模样。要没有宫里头那些事,我只是回家省这趟亲,这些颜色,倒也应景。
又想想自己这事,和芝芝竟有几分异曲同工。
不知道宫里这会儿怎样了,我就不该听他的回家,他一个人回宫,看着人多,其实多孤单。想着便迷迷糊糊有了困意,然而幸亏我的耳朵不错,我现在必须随机应变,先不动弹。
屋子里头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看文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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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悲恸 。。。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黄霑…倩女幽魂》
这人轻功还行,但最多尚能算作中流,不然也不能让我察觉了声响。
谁能躲这儿吓我?
往好了想可能是尘西,只有他小孩心性和闲工夫两样齐备。可想着事情不可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