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本王要用迎娶的方式照顾兄嫂,让你难过了,是吗?”贺拔昫继续问。
“微臣不……”
贺拔昫拉起姬颜,逼他望着自己的眼睛:“不要说不敢,我要你的实话,我要迎娶兄嫂,让你难过了,是吗?”
姬颜有些茫然,愣了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急忙说:“微臣正是感同身受,才会想到汉民的反应……”
贺拔昫笑了。
“既然你不高兴,我就不娶了。”
姬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显得十分茫然。
贺拔昫的笑意更深了:“这可是你第一次不是为了你的民族,而是为了我进谏呢!虽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闭嘴,但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娶了。”
他把姬颜抱在腿上,亲昵地用下巴顶着他的肩膀,继续说:“这次是我考虑欠周,你毕竟是汉人,违反你们人伦观念的事定是让你难受了……我从出生就是王长子,后来要当上君主,险些要忘了‘让步’两字怎么写了!原来,为了心上人让步,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呢!明日上朝我就昭告群臣,照顾兄嫂还是改用其它的法子吧!”
“王上……”姬颜痴痴地望着帝王,移不开目光。
贺拔昫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又说:“不说这个了……你父亲对你并不好,是吗?”
姬颜惊讶地望着他。
“因为你每次见过父亲之后,脸色都不大好看,刚才也是!”贺拔昫说着,竟亲自走到桌边斟了一杯热茶,又接着说,“我父王对我也不好,他多年沉迷于酒色,对我们不闻不问,母妃又很早就患了那样的病……别人道我是王子,是储君,却不知我也是孤苦伶仃的!这一点,倒和自幼丧母的你有些相似呢!”
他把那杯茶递到姬颜手里,望着他道:“怪不得你的性子跟我这么像,这难道不是你们汉人说的——‘惺惺相惜’?”
姬颜几乎虔诚地望着手中的杯子,不能言语。
贺拔昫看着他,心里一片柔软,索性接过茶杯小心地喂他喝下去,见他又红了眼眶,便笑道:“傻孩子……”
姬颜许久才开口,像是赧然于自己的失控,躲闪着说:“微臣怎能与王上相比……王上的母妃虽有微恙但毕竟仍在世……”
贺拔昫点点头:“确实,母妃对我来说仍是个慰藉……这些年来,我一有心事就跑去对着她倾诉,明知她听不懂,却仍忍不住什么都要对她说……说起来,她倒每次都能给我个告诫呢!”
“是什么?”姬颜忘了羞赧,好奇地问。
“每次我不管跟她说什么,她总是虎着脸朝我吼:‘不要相信任何人!’”
贺拔昫故意把脸拉长,装出很凶的样子,姬颜被逗得扑哧一笑,脸色总算恢复如常。帝王拉着他左看右看,越看越欢喜,突然说:
“不如,我带你去见母妃吧!”
14
14、第 14 章 。。。
十三
太妃并没有姬颜想象的那么歇斯底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有人靠近也不抬头。贺拔昫拉着姬颜走到她面前,行了礼说:
“母亲,这就是颜儿。”
太妃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但风韵犹存的脸,竟望着姬颜露出了笑容。
“哦,颜儿。”
姬颜惊讶地转头看帝王,贺拔昫微笑回答:“母妃知道你。我跟她说,你是她的儿媳妇。”
姬颜羞得面红耳赤,被贺拔昫推上前,跌跌撞撞地跪到太妃席侧。
“这孩子长得真好。”太妃捧起姬颜的脸,温柔道,而后又突然虎着脸说,“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姬颜只觉得捧着自己的手温暖极了,是自小缺少温情的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温度,于是不由地点点头应道:“姬颜记住了。”
太妃温柔地笑了,拍拍他的头说:“真是个好孩子。”
贺拔昫坐到太妃另一侧,关切地问:
“母妃近来身体可安好?”
太妃点点头,说:“只是他们常要抱走旸儿,害我不得安睡。”
姬颜愣住,贺拔昫解释道:“母妃生下旸儿不久生的病,到现在总还以为旸儿在襁褓之中。对真正的旸儿反倒不理不睬的。”
见姬颜了解地点点头,贺拔昫又转向太妃:“不如儿臣替母妃按按头,让母妃好睡些吧!”
太妃于答应了,乖乖地坐好。
按了没两下,太妃突然说:“睡不好,腿也疼。”
贺拔昫了解地笑,对姬颜说:“母妃初发病时,性子很烈,月子也没做好,落下个腿痛的毛病。”说着,正要唤宫女来替母妃捶腿,却被姬颜拦住。
“太妃娘娘,若不嫌弃,让微臣给您捶腿吧。”姬颜仰头轻声问。
太妃很自然地点头,伸直两腿让他捶。贺拔昫笑道:“看来母妃真的很喜欢你,她很少对人这么不防备的。”
姬颜望着太妃,有些痴迷地请求:“王上,微臣可以常来探望太妃娘娘吗?”
“有何不可?媳妇还有不能见公婆的道理?”贺拔昫打趣道。
姬颜又红着脸低下头去,嘴角却噙上了一丝微笑。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静静地替太妃按摩捶腿,竟有一种奇妙的气氛在屋内蔓延开,以至于两人都不忍说话,来打扰这一室的宁静了。
第二日早朝,帝王便宣布推翻迎娶兄嫂一事,用的是体恤汉民伦理观念的理由,朝野上下皆赞其英明。姬颜松了口气,没想很快接到父亲的传书——要他立即回府一趟。
姬颜过了晌回到府里,被告知父亲在书房等他。走进书房时,冷不防被迎面上前的父亲狠狠扇了一巴掌,一个踉跄,险些撞在椅子上。
“父亲?!”姬颜被打蒙了,捂着渗血的嘴角勉强站直。
姬政怒发冲冠,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指着他大骂:
“你这逆子,竟敢不顾我反复叮嘱,擅自阻止王上迎娶一事?!”
姬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父亲已经知道王上放弃迎娶的缘由……想来是有内应向他禀报。姬颜无话可说,只得垂下头,任由父亲发泄怒火。
只是那姬政在气头上,骂得越来越难听:“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怕王的名誉受损?还是跟个寡妇争风吃醋?!我白养了你这么大,竟甘于臣服于个男人身下,弃民族前程不顾不说,连身为男儿的自尊也不要了吗?!”
姬颜咬着嘴唇,仍不言语。姬政越看越气,吼道:“难道你竟被他迷住,对我族倒戈相向了?!难道你甘心成为民族的叛徒,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变态?!”
姬颜的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不知为何浮现出那天地图上那条红红的线……他突然哑着嗓子回道:
“孩儿早已是变态了……”
“你说什么?!”姬政怒问。
姬颜抬起头,面色阴暗——
“孩儿早已是变态了……在被您送进宫去以色事君的时候,就早已成为一个变态——一个不男不女,没有男人的玩弄就不能人道的变态!”
姬政的脸色一白,竟忘了言语。
姬颜情绪激动起来,断断续续地说:“这样的变态……父亲显然是不齿的……所以姬颜求父亲,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请亲手了结儿子,以免父亲受姬颜拖累……也好让姬颜还了多年养育之恩……”
姬政受震于姬颜的话,终于安静下来,眯起眼睛望着姬颜,半晌突然转身走向书桌,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掷到姬颜面前。
姬颜低头一看,竟是自己从小带在身上的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