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2 / 2)

风吹过,三两片黄叶,一堆枯草。

黄沙岗上,立着一座高大新鲜的坟。龙龙跪在坟前,咕咕哝哝说着什么。庄严站在一边,任他去说。

从给父亲办丧事,到处理秦为民的后事,前后不过一个多月,这对母子经历了两大变故。如若不是龙龙,庄严怕是很难撑得住。今天是给父亲和秦为民上坟的日子,早晨一睁眼,她就闻到一股饭香味儿,原来儿子起了个早,煮好了粥,还给她煎了两个荷包蛋。尽管有些焦煳,但毕竟是儿子第一次为母亲做饭,庄严搂住儿子掉了泪。

龙龙说:“妈,别怕。有我呢,将来我挣钱养活你。”

儿子的小手热热乎乎,厚厚实实,他一路挽着母亲走去,走进雨地,走向黄沙岗。庄父病逝时,龙龙还哭过,这次竟然没哭。他只是在母亲哭时,抱住她,抱得紧紧的。从他幼小而顽强的力量中,庄严切实感到儿子长大了。

母子俩烧完了纸,沿着一条小路返回。

迎面走来一身黑衣、提着手袋的裴玲。

裴玲看见庄严,站住。她想跟她打个招呼,或者问候一句,可是,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俩人相距半步之遥,彼此看一眼对方,擦肩而过。

裴玲出现在这里,早在庄严意料之中。在她看来也是人之常情,或者说难能可贵。换一个女人,即使把你秦为民整进了监狱,也未必非这么惦念你不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公正地评价,裴玲算是痴情女。秦为民今生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该知足了。

裴玲今天带来了近两个年头为秦为民编织的平安结。曾经她还幻想过他们重逢的日子——若干年后的秋天,树叶飘零的时候,她与他在沙漠胡杨林会面。那时他们都老了,满头白头,眼角额头刻下岁月的沧桑。她会抱着他痛哭,然后和他沿沙漠一直走下去,追寻他们生命中的第二个春天……

可是,秦为民就这么匆匆地去了。哥哥在给她的电话中,提到秦为民,第一次用了动情的语调,他没有说“他死了”,而是说“他牺牲了”。是的,牺牲了。为了救哥哥,他牺牲了……

裴玲双膝着地,掘开黄沙。平安结像片片红叶,飘进沙穴。为民,让这些平安结伴你去吧。为民,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平平安安!

裴玲连同从前的那个自己,一道埋葬了。

最近裴玲认识了一位来肖尔巴格旅游的外商,他们闪电般地到了一起。裴玲打算跟他出国。哥哥这次竟没责备她,只是说你想好。还想什么呢?对裴玲而言,生命剩余给她的只有日子了。

庄严和儿子回到家时,已偏下午。胡松林和周虹坐在车上等着。庄父病逝,秦为民去了,秦大地入狱,留下孤儿寡母,庄严眼下又没工作,周虹觉得这个时候来找庄严实在是不妥。可是胡松林说,现在不谈,更待何时?

周虹硬着头皮进门,胡松林在前,她在后。先由周虹来一段开场白,接着胡松林以监狱领导的身份,说了一串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下面就该切入正题了。这时候胡松林不知怎么突然卡了壳。母子俩风尘仆仆,眼泪吧嚓,刚刚哭坟回来,你见面就谈钱,怕是效果不好,老胡对此行有点气馁了。

庄严是个聪明人,她见这二人神情不安,想必是有什么事。她给两位上了茶,直截了当地说:“有事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们。”

胡松林马上接过话去,说:“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说完,把裴毅跟摩根先生签的出让专利权的合同书拿给庄严看。

庄严看罢,还给胡松林,淡淡地说:“谢谢你们来告诉我,这样也好减轻我的心理负担。如果这笔钱能弥补秦为民给国家造成的损失,换回秦家人失去的尊严,我情愿一分钱不要,也算是为秦为民赎了罪。”

胡松林震惊之极,说:“庄严,我们来这里,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两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谈个合适的分配比例……”

庄严说:“不!秦为民如果活着,我相信他也会这么做的。”

周虹说:“庄严,龙龙将来还需要钱,没点积蓄怎么行。”

庄严铁了心似的,说:“只要我活着,就能养活我的儿子,请你们放心!”

胡松林望着面前的女人,像才认识她一样。他一向以为庄严不过是个无病呻吟的花架子,这种女人除了有本事在男人间制造矛盾和绯闻,别无他用。却没想到这是个不凡的女人,柔弱的身体里竟然藏着一股刚劲儿。

二人出了门,半天没话,都沉浸在一种感动与愧疚中。

缓期执行 七十九(1)

最近郝如意本来准备到北欧考察一趟,签证都办好了,但临出发却改变了主意。不知怎么搞的,心里七上八下,接着就传来夏米其暴狱的消息。他愣了半天,吴黑子这回恐怕是没救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脱逃或者诬陷罪,是要掉脑袋的。郝如意有些悲哀,吴黑子啊,也许你命该如此,你儿子就放心交给我吧。

胡松林这时登门造访。

胡松林这次上门,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的。让他调查郝如意的司机尹长水,他心里真有点那个——这两个人的关系可不一般。老胡坐下后,先是不着边际地拉了些家常,感谢郝如意对岳母的关心,说多亏了你送到家里的那张“平安牌”按摩床,给我们家老太太帮了大忙。还问那张按摩床要多少钱,很贵吧。郝如意笑着说,你先试着用,用着好继续用,用着不好,退给我就是。

这么扯了一阵儿,胡松林才不得不切入正题。

郝如意暗自一惊,老胡竟然调查起尹长水来了,什么意思?郝如意心里蹿出一股子虚火,说:“老胡,咱们两家关系一向不错,你们怎么乱怀疑人哪。这样可不好。”本来他还想发作,忍了忍,打电话让人事部送过来尹长水的档案。

不看不知道,一看,胡松林一下子放心了。尹长水确实与吴黑子是老乡,一个村的人;但是尹长水是中共党员,前些年还被评为地区劳动模范,是个先进人物。

郝如意像个负责的上司那样,介绍说:“要说尹长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这个同志比较重感情,老乡观念强。为这,我批评过他。可尹长水说,初来新疆时他和吴黑子在一起打工,吴黑子帮助过他,他不能忘恩……”

胡松林点点头,说:“这算啥〖XC;JZ〗缺点,优点嘛。”他有些歉意地向郝如意解释,都是裴毅的馊主意,制造矛盾。

接下来的话也就免了。常晓说在丝路度假村看见尹长水和陈晨,这事儿眼下再没第二个人证明。常晓是嘴上没毛,说话不牢,难免不会看走眼,虚报军情。

胡松林的这次造访,对郝如意坚固的精神堡垒,无疑是一次颠覆。郝如意平生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这种恐惧似乎还不同于害怕,有个具体的指向,而是像周围的空气里渗透了一种阴森的东西。自从裴毅谢绝来公司后,郝如意就嗅到了这股气味,接着是吴黑子一连串失败,这股味儿越来越浓重。它们让他厌倦,让他无奈,让他站在生与死的临界点上不知所向。

郝如意靠在竹椅上,望着杯子发愣。茶泡了有一会儿了,冒着淡淡的热气,几片叶子在翻腾。茶叶在杯中的起伏颇有些姿态,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似沉非沉时,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要作出挣扎。但越挣扎,越是不能阻止下沉的命运。

但必须挣扎。这是郝如意从中受到的启示。生命就要体现一种顽强无畏的精神。一片茶叶尚且如此,何况人?郝如意有了清醒的紧迫感和真正的焦虑。

前不久他通过秘密渠道在上海一家制药厂,订购了一批叫醋酸酐的化学制品,准备供给法力克。听说陈晨因吸毒抢劫坐牢后,曾有过良心不安,打算退货。但现在郝如意坚定了念头,趁着还有力量,再玩一把吧!

这个傍晚,郝如意把法力克约至静湖别墅,说:

“可以开始了。”

法力克两只驴眼顿时亮出铜铃般的光芒。

法力克走后,郝如意心里感到长时间的虚空。好像一座破屋,浮在无边的大海上。

耳畔飘来细若游丝的声音,像呻吟,又像叹息。郝如意近来晚上常听到这种声音。他爬起来,楼上楼下查看,却是什么也听不到了。待重新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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