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力没干两天监区长,就来向裴毅报告,说秦为民又出问题了!
原来秦为民得知儿子出车祸的消息后,情绪再度低落。尽管艾力告诉他龙龙病情已经稳定,但秦为民还是坐卧不宁。心理压力过大,导致严重的神经衰弱,快撑不住了。
秦为民的确到了崩溃的地步,李小宝怎么劝,他就是傻坐着不动。突然间会一阵爆发,说:“难道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吗?你们别缠着我好不好?我厌恶你们……”
李小宝气得不行,说:“秦为民,你怎么不知好歹啊。”
秦为民扶着墙,呆望墙上的月历。这绿色的箭头就像一支支时光的箭,正穿过他的心脏,与生命作着最后的赛跑。自己能跑到它前面吗?秦为民彻底丧失了信心。
秦为民被送进监狱医院。医生告诉艾力,患者身体极度虚弱,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艾力说:“不行啊,医生,你得想办法让他马上好起来,时间不等人哪!”
掰着指头算算,这个月只剩10天了,如果设计还完不成,后面就真成问题了。
听了艾力的汇报,裴毅来气,说:“秦为民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就在刚才,妹妹还打来电话,说庄严在借钱。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偏来找我?
但出了门,裴毅就觉得自己不对了。想起那个躺在病榻上的男孩儿,可怜巴巴地求他救他的父亲,裴毅不安了。虽然庄严使自己栽了跟头,但他没法怨她,命该如此吧。
缓期执行 四十五(2)
裴毅带着上次庄严拒收的那笔钱,去女子监区找周虹,有周虹陪着,裴毅觉得方便些。两个人从电视台借了台摄像机,直奔古扎尔县人民医院。
当晚,一张光盘交给了艾力手中。
秦为民在电脑上看到儿子后,笑了。龙龙不像他想像的那么惨,儿子挥着拳头说:“老爸,加油啊!我们大家都盼着你成功呢!”说完,把小手拍得噼啪响。
这是最动听的掌声!秦为民紧锁的眉头展开了,笑了。
艾力和李小宝总算松了口气,仿佛要感激秦为民帮忙似的,也拍起了巴掌。警察的掌声就是不一般,威风,有力度。
秦为民抬了一下手,亲切地说:“好,好。同志们辛苦了!”忽然想起有个人好久没见了,问:“裴毅同志来了吗?”
艾力说:“调离一监区了。”
秦为民“哦”了一声,开始工作,世界又向他展开了飞翔的翅膀。只是感到眼睛酸涩,有两股热热的东西涌了出来……
缓期执行 四十六(1)
雨丝斜斜的,在湖面牵起一张薄网。
郝如意走在青石板小路上。
尹长水一头雨水,撑着伞,费劲地向上司偏去。
郝如意说:“不要打伞。”
尹长水便收了伞,又不好自己打,就跟着淋。
沉闷的钟声从不远处的天主教堂传来。郝如意站住,下意识地画了个十字。尹长水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上司越发深奥了。
黑色“奥迪”停在路旁。尹长水上前拉开车门,说:“大哥,上车吧。”
郝如意说:“我走回去。”
离静湖别墅还有一截子路,尹长水不能不把车开回去;可上司不愿上车,这叫尹长水犯难。他再次说:“大哥,上车吧。”
郝如意不理他,竟在雨地里跑起来。雨大了,雨水哗哗地浇在身上,郝如意隐隐听到身体里发出的哧哧声,像一块突然遭遇冰雹的火炭,释放出最后的激情和热量。好啊,就让这洁净的雨冲刷掉你心底的记忆吧!
可跑着跑着,还是跑回了往昔的岁月。年轻时郝如意在大红山煤矿干活,为了省下五角钱,他不坐车,每个周末都是沿着山道、草地,一路跑着去会心爱的姑娘,风雨无阻。一个单程十多公里,中间竟然不休息,一口气跑到那个叫五道梁的小村子。那是一种怎样的奔跑,今天每每忆起,郝如意觉得简直是一场梦。
上司不坐车,尹长水又不好自己先开回去,只好跟在后面。汽车的呜呜声和刺目的大灯很影响情绪,郝如意烦了,挥挥手说:“别跟着我,好不好?!”
尹长水一脚油门,倏地开走了。
下坡是急转弯,雨大天昏,汽车接近坡底时,突然闯出个人!尹长水急踩刹车,那个人重重地倒在了车头前!尹长水一身大汗,心跳如擂,他稳了稳神,下车。还好,那个人在动,不像被撞的样子。尹长水上前推了一把,说:“喂,你他妈不想活啦?”
一张肮脏的脸缩在黑衣服里,气息奄奄,是个小叫花子。
郝如意这时追上来了,一看这情景,吃惊地说:“我的上帝!你是怎么搞的,把人给撞了?赶快送医院呀!”
尹长水苦着脸说:“是这叫花子自己往车上撞的,幸亏我及时刹车。他要是醒了,会不会讹咱们?我又没撞着他嘛……”
郝如意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生气地说:“你怎么这么说,不像话!他要讹咱们,那是他的事;咱们要不管,咱们就有错。记住,行善积德,必有好报!”
尹长水连忙把叫花子抱上车,两个人直奔就近的医院。
天亮时叫花子醒来,一缕光亮刺得她心惊肉跳。看到洁白的墙壁和悬挂的输液瓶,她明白了,这里是医院。
陈晨脱逃后一直在偏远牧区流浪。哈萨克族牧民很善良,收留了她。她还在那里的小学校代了一阵课,孩子挺喜欢她。陈晨的心这时渐渐放松,以为这里是一块世外桃源。可是有一天,一个学生拿着一张通缉令问:“老师,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陈晨吓了一跳,当夜就离开了草原。走前她把皮裤和皮靴子贱价买给了收皮货的,红西装埋到了一棵树下。当她一捧捧地把土覆盖到上面时,泪水禁不住往下流,觉得这是在埋葬自己。按说陈晨不该往肖尔巴格这一带跑,这里是最最危险的,可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来了。她是想再看看丝路度假村,看看她和常晓一起呆过的地方。
尹长水昨晚留在了医院,知道小叫花子没什么问题,便躺到对面床上呼呼大睡。现在发现小叫花子醒了,竟是个漂亮女孩,他有些吃惊。
陈晨警惕地问:“你是谁?”
尹长水说:“昨晚你在静湖昏倒了……”
陈晨想起来了,是的,雨夜,汽车,还有绝望的自己……这儿不能久留!她毫不犹豫拔掉腕上的针头,跳下床!
尹长水说:“喂,你去哪儿?”
陈晨闪开尹长水,冲出了门。腰包从后面滑落下来,陈晨跑得急,浑然不觉。
尹长水看见陈晨兔子似的跑得飞快,笑了。这叫花子八成是怕医院收她的治疗费,才逃跑。尹长水拣起腰包。
郝如意这天一上班,秘书就转来一张假条,是庄严的。庄严刚才来过,说想见见老总,结果秘书打着官腔说,郝总忙,要见他得提前预约。郝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