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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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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明就里,一头雾水。

那老妪不理我们,径自在脐带剪断处涂上麻油,只见那脐带甚是怪异,连着李小姐的那头没有血迹,而连着婴儿的一头却带着绿色的汁液。难道这小鬼的血液是绿色的?!

老妪见了我们惊讶的表情,也不理睬,嘱我们回避,说是要给母尸处理一下。

我们出屋静候,田古道说了自己的疑惑,我没有吱声。

没多久,那婆子唤我们入内搭帮手,她已将胎盘置于自备的土瓮内,让田古道就近找个地方掩埋了。然后将用冷水洗过的婴儿抱在自己怀里,脸上唯一的一只眼睛充满了慈爱,就像一个手工作坊的匠人欣赏着自己制作的艺术品。

借着火把闪烁的余光,我终于看清了婴儿的外貌:那婴儿脸色寡白,毫无血色,头顶尖尖,像一个倒扣的米斗,四周头发茂盛,顶上却一毛不发,看似一小老头。两耳齐肩,巨硕无比,两个手掌都长着六个指头,两个脚掌却只有四个脚丫,粗看甚是丑陋,但那双眨动的眼睛却活泼可爱,一副聪明机灵的样子。在其屁股左面,有一褐色胎斑,其形状居然与我见过的大清版图甚为相似。那老婆子在其屁股上拍打一下,他居然发出脆脆的笑声。田古道进门之后,见了亦是一愣。那婴儿见了田古道,居然张开两只小手,要扑向他,似乎见了自己的亲人。田古道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婆子见了,有些不悦。那小子倒也无所谓,自个抓起头顶的毛发,然后嘻嘻一笑,自娱自乐。我嘱老妪用布做襁褓,将孩子包扎好。那婆子说不碍。

我问:“这孩子为何长得如此怪异模样?”

那婆子说:“这不是一般的孩子,我接生五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灵童,能得到灵童是你们的福分。你们以后要善待他,对你们自有好处,他可以帮助你们逢凶化吉。如果不善待他,就会遭受天谴报应!”

我与田古道听婆子如此一说,有些急了:“我们是赶尸人,哪里有哺育婴儿的经验!这如何使得?”

那婆子说:“不碍事的,这孩子‘二坐三爬四发牙’,第五天即可离地自己行走,无须你们照顾,且对赶尸之人大有帮助。莫问来由,到时自然知晓。”

我与田古道将信将疑,才想起问这孩子是男是女。

那婆子也不搭理,只说了一句:“灵童自有乖巧处,何必分出男和女”。这话极像道行高深的和尚说的谶语,让人似懂非懂,像是答复我们,也像自言自语。

婆子接着道一声:“善待孩子就是善待自己,你们好自为之吧。”之后飘然而去,说来也怪,那老妪三寸金莲,居然身手极快,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由于事情来得太快,我与田古道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做声。

一阵过后,如梦初醒,决定对这孩子的性别进行分辨。

田古道抱着孩子,只见肚脐底下,腿胯之间,结子丁香似有似无,逃于阴阳之外,介乎男女之间。

原来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我们连叫几声孽障。

“只怕是妖孽啊,不祥之兆……”田古道欲将怪婴扔往山谷。

我连忙制止,将那老婆子的话重新温习了一遍,觉得不可造次。

对于这孩子,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不过在古籍野史中偶有所读。据《野叟棚编》记载:晋惠帝时,洛阳有个生着男女生殖器的人,两个生殖器都能用,此人十分淫荡,今日和男人同床,明日又和女人媾和,消遥快乐得很。

我私下寻思:难道这小子也是此等怪胎不成?岂不害人!

眼下,首要的问题倒不是赶尸了。我和田古道将如何处置这妖孽提到了重要议事日程。田古道说:“该由你来看管,因为你不同意我将其弃之山野。果真这样,岂不一了百了!”

我也来了脾气,说:“这个小东西应该归你负责抚养才是!”

田古道不服气:“凭什么啊?”

我说了自己的理由:“其一,那老妪的话虽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在没有得到印证之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会惹出大祸,到时悔之晚矣;其二,那鬼崽子可能与你有血缘关系,因为你奸污了李小姐,才出现这一怪胎,之前毫无迹象!由此可以推断出是你的害虫在李小姐的体内发生了反应,加之吸收了山谷之寒气,又适遇中秋天狗食月,引发阴阳变数,几日即破胎产下这个怪胎来;其三,这妖孽胯下之物,亦具淫秽之天象,与你一脉相承,异曲同工,有父子之相!”

田古道顿时语塞,保持缄默,亦不反驳,大概是觉得我说得有几分道理。沉默良久后,说:“那总不能对外说这孩子是我儿子吧,我还没有结婚,在别人面前如何说得过去?”

我给他出个主意:“以后你与这小妖孽可以叔侄相称。一旦别人问起,就说是你的远房侄子即可,旁人也看不出破绽。”

经我一说,田古道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

而此时,那小妖孽见我们争论,亦不做声,只是眨着那大眼睛望着我们,那眼神里却闪烁着几分狡诘,明显与他的年龄不符。我心下大骇,似乎被他看穿了心思,有些无地自容。

“那这小孩得有个名字吧,秀才你给他取个名字吧。”田古道嘀咕道。

“就叫鬼崽妖吧!”看到这孩子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似妖非妖的样子,又从死尸里生产出来,我不禁脱口而出。

田古道居然也道了声好,看来我们俩想到一块了。

由于鬼崽妖的出现,我与田古道毫无睡意,两人无眠,相向默坐。那鬼崽妖却睡得很香。

望着熟睡的鬼崽妖,想起这个生下来就没有父母的孩子,心下不免生出一丝怜爱。想想自己,此时也因为赚取科考盘缠而远离父母。这样的中秋良宵,我们却只能夜宿山谷,真是凄凉,心里突然想念自己的家乡,还有家乡的亲人,不由悲从中来。

于是,我取出狼箫朱砂笔,含在嘴边,竖吹洞箫,吹了一曲《胡笳》。

谷中,顿时飘荡起淡淡沙哑的箫音,那声音虽然悠长清虚,却透着一股孤独和凄凉。声音虽小,缠绵着思念,但在这样无人的山谷之中穿得极远,不知道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亲人,是否听得到我的思念之情;不知道我那油灯下的母亲,是否听得到漂泊在外的儿子的隐痛和悲怨。

一边吹着洞箫,一边想起《文姬归汉》哀怨的一幕:流落到匈奴十二年之久的蔡文姬,时刻思念这自己的思恋,当曹操赎回她时,她又舍不得离开两个年幼的孩子,还乡的喜悦顿时被骨肉离别之情所淹没。这种隐痛,除了蔡文姬自己,是没有人可以体验的: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一曲洞箫《胡笳》,始则深沉隽永,继而慷慨悲歌,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由人及己,我一边吹着洞箫,一边默默流泪。

“秀才,你别吹了,我有些受不了啦,听了你的洞箫声,我直想哭……”田古道终于打断了我的箫声。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擦拭眼里噙着的一腔热泪。余光却发现田古道正用袖口擦拭自己的眼角……

翌日,天蒙蒙亮。

我们赶尸而行,田古道背着鬼崽妖。那小妖精在田古道的背上也不啼叫,甚是乖巧,不时张望谷中景色,眼中一片新鲜而欣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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