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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二)
二
今天要说不顺的话,那就真属小李和那辆北京吉普了。这些都应归于高奴县环保站侯站长身上存在的两种状态。状态之一,侯文格喜欢嬉戏。自然界中好象哺乳动物都喜欢这种游戏,尤其是小动物,长毛狐狸啦、三道黑眉的獾啦、幽灵般的黄鼠啦、青紫蓝兔子啦、博美小狗啦、波斯小猫啦,它们在嬉戏中觅食,在嬉戏中寻偶。嬉戏可以使动物避免无聊与沮丧。人也是具有这种习性的动物,在侯文格身上这点尤为明显。昨天晚上在前街上一家四川人开的火锅店吃了顿麻辣烫,喝了半斤烧酒,又到当地人办的北国春卡厅唱了几首歌,他一回到家里就坐在电视机旁用游戏机打起飞机来(游戏机是一家打油公司送的)。如果这会儿有一位旁观者,会以为侯文格真的在驾驶飞机。只见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眉飞色舞,双手还紧紧扣往按钮,肩膀又忽高忽低,好像要从飞机上掉下来,他的身子还在沙发上情不自禁左晃右闪,这是在躲避着对方炮弹。而当自己发射密集炮火时,他嘴里又会发出欢快的“丢丢”叫声。玩到凌晨三点他才躺倒沙发上呼呼大睡。早上九点婆姨把他摇醒,说今天还要回子长。此时的侯文格又出现他身上的第二种状态——恍惚。他不慌不忙又眯了一小时,然后又是拉屎撒尿又是刷牙洗脸找吃的,就这样等他磨磨蹭蹭下来时康格公司的小李在楼下已呆了两小时。环保站长侯文格要拉的东西其实是一堆破烂:一张油了巴唧的炕桌,一个黑了巴唧的旧风箱,一台尽是黑垢的塑料壳十二吋黑白电视机。
这辆车开到延长过永坪镇已是中午了。侯文格下车还买了一把香蕉,就当着小李的面,他自己剝开皮大模大样吃了一个,然后又将香蕉皮扔到车外。接着吉普车又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行驶了半小时,这时候文格让车在一处孤零零的红砖房旁停下。这一进去,他就不想走喽。
这是陕北路边最常见的一种小饭馆,门楣上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飘香饭店”,门旁的小黑板上也是一行粉笔歪字:米饭、饺子、炒面、盖面、炒菜。进到屋里人们会发现,其实这儿什么东西都是歪歪扭扭的,两张用脏塑布盖着的圆桌,一只摇摇晃晃的洗脸架(上面搭着一条油腻的蓝花纹毛巾),贴在墙上皱巴巴的外国女明星照片,甚至就连做饭的伙计也是歪歪扭扭。他系一条脏围裙正在炉灶边熬羊骨头汤,看上去窄肩膀也是一个高一个低。
此时侯文格好像到了自个家,只见他手提香蕉大摇大摆地进来,满屋子喊。里屋的白布帘掀开了,一个风骚少妇嘴里噙一节粗黄瓜走出来了。她叫白霞,大约二十六七岁,上身一件豹斑坎肩,下面一条黑健美裤,脏乎乎的奶罩吊着的小奶也估意像城里人似的弄得鼓鼓嚢嚢。这婆姨还长得细眉细眼,只是嘴里总有一颗门牙往外龇,一说话,一笑,那尖牙齿就像一枚闪闪发光的奖章露出来。这会儿她就在笑呢。她问侯文格咋这长时间没见,死哪儿去了。侯文格讲他最近一满忙得不行,一直没时间。好像表示歉意,后者指指手里那把黄皮大香蕉,说路过永坪镇时,他给白霞买了一把海南岛产的高档水果。
白霞笑嘻嘻地拿起一支香蕉,大大方方地剥皮吃起来。侯文格看那伙计正埋头切姜,趁机在白霞的屁股缝里使劲摸。“我这身上还长着一个香蕉,你吃不吃?”白霞扭扭腰哈哈笑起来,看见小李走进屋里,她转身走到灶旁吩咐伙计准备炒菜。
听说白霞的男人到洛川办货走了,侯文格身上那种嬉戏的本性一下子暴露无遗。他随着白霞走进里间,眼睛在黄澄澄的眼镜后眯成一条缝,只听见喉咙里传出一阵哈哧哈哧的响声,分不清那是叫是笑,还是快乐呼吸,只觉得发甜发腻。他从桌上拿起一支卡子在白霞的手上这儿扎一下,那儿扎一下,接着又拿起一把绿梳子戳戳她的后脖,又胳肢胳肢她的胳肢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们是不会相信这么大的一个粗糙男人竟会像小动物一样细腻玩耍。白霞虽然左躲右闪,可耳朵却留心外面。
“这车是那个单位的?”白霞问。
“外面一家打油公司给我拉点东西。”
白霞搞清楚了,原来侯文格最近分到了一套新房,他把旧家具和电视机给他妈拉回去。她打了侯文格一下,“你搬新家咋不叫我给你暖窑。哼,肯定置了一台新彩电。”
侯文格说他买了一台东芝34吋彩电,而且还是画中王,看大电视时还可以看小电视。白霞问起了价钱。
“一万多块。”侯文格仿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侯哥,你发财了。”
此时这位发了财的人正弯腰撸着白霞裤子上的松紧带。他边弄边说:“你也发财了。天下生意都做遍,不如回家卖凉面。”
“这个鬼地方一天能有几个人吃饭?吃饭也是一碗面,一碟子炒豆芽。”
“真的?我不相信。三百六十行,卖饭为王嘛。”侯文格仍贩卖着饮食业最赚钱的理论,而他那只右手已进到白霞的裤裆里了。白霞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阻挡。
“就一根,就一根,咳!”侯文格痴笑着用劲拔下一根阴毛,拿到眼前,喜滋滋地看过来看过去。然后他脱下鞋,倚靠在炕上,穿着猩红大花袜子的脚还这只抠抠那只,那只抠抠这只。
世上有许多伟大的收藏,有人收藏邮票,有人收藏火花,有人收藏烟标,而我们的侯站长喜欢收藏女人身上的体毛。他常为自己的这一伟大发明窃喜不已。欣赏一阵之后,他将这根弯弯曲曲的阴毛小心翼翼放进钱夹里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然后又紧紧扣好。
白霞坐在炕沿上梳理弄乱的头发。过了一会儿她娇滴滴地说:“侯哥,我可想你了。”
“我也想你。”侯文格立刻应到。
“这样吧,你给这司机说说,让他给我跑一趟,捎一袋黄豆到我奶家。”白霞说她奶家有三孔窑,就她奶一人。那老婆子六十有八,耳聋眼又瞎,甚也不知道。晚上她和侯文格就在那儿盛下。听到这儿,侯站长一骨碌坐起来,“能行!”但白霞担心那个司机,不知他同意不同意跑一趟。
“我说话哪个打油公司敢不听!”侯文格把烟头往地下一摔。这时他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对外路脑子就是捉呢,捉捉捉,捉死他们才好。
第三章(三)
三
侯文格与白霞的男人是小学同学,两人都是一个村的。侯家家境好,升了中学,以后又考上延安大学化学系,算是大专毕业。可那位同学就在山沟里种洋芋、种荞麦了。有一年侯文格在延安环保站实习,这位同学寻上他了。原来同学已经结婚,生了娃娃,可婆姨要和他离婚,因此上请侯文格去劝和。这同学和婆姨盛在西沟的一孔窑里,每天靠卖菜过日子。他们的全部家当就是一辆破三轮车和五十块钱的本钱,夏天卖西葫芦、绿黄瓜、紫茄子、红柿子,冬天则卖大葱、大白菜和大萝卜。然而听那婆姨一番述苦这才可怜呢。她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跟这个人算是白跟了,不但没有衣服穿,而且有半年都没见过荤腥。她说她坐月子吃的都是洋芋熬白菜。
就这样侯文格开始两边说和,有没有效果不大知道,可一来二往他竟然和这婆姨勾搭上了,结果他俩倒常常在一块儿偷偷摸摸约会。每次侯文格来时,他总要到对面的山坡上朝这边照。婆姨的窑窗上有一盆菊花,要是男人出去卖菜,她就把花盆挪下来,放在门口,如果男人在家,她又把花盆移上去。要说那花叫菊花是好听,这是以前房客留下的东西,其实早就死了,看上去就是一窝又硬又干乱蓬蓬的枯草。这婆姨家真是穷,窑里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铝饭盒和一把铝勺子,摇起来只听见满窑哐啷哐啷的响。正如动物用草啦、毛啦、树枝啦构筑自已的巢穴,这婆姨则用破布啦、破褥子啦、破毛巾啦将这孔窑添补起来。她还用旧报纸将窑壁糊了个满满荡荡。可没用,上面尽是缝隙,西北风一吹就听窗棂发出嗖嗖的哨声。整个窑洞活脱儿一个冰窖。(这儿有一个值钱的东西给漏了。婆姨的被窝里还捂着一个放着醪糟的广口玻璃瓶。她连相好的体温都不放过)。侯文格在这里办事每次都不尽兴,匆匆而来,冲冲而去,一切都紧紧张张(怎么成了厕所语了)。后来的日子里这对夫妻搬到了子长老家,然后在路边就开了这个饭馆,两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现在一想到今晚能和白霞脱得光溜溜在火炕上滚来滚去盛上一晚上,侯文格就激动得浑身麻乎乎,骨酥酥,只起鸡皮疙瘩。侯文格喜欢她是有道理的。这婆姨最大的特点是会咋舌。每次候文格把她压在下面时,就见她迎脸只笑,笑啊笑,细眉细眼都笑没了,而那枚亮闪闪的门牙则使劲往上凑,一直凑到你嘴巴跟前。然后就见她开始用舌头把你的上颚、下颚、牙齿、牙缝,还有每个牙花舔个遍,那屁股像筛糠一样抖,嘴里还不停忘情地叫着:“哥哥,哥哥,好受活!哥哥,哥哥,好受活!”谁说草间没快活?这婆姨淫荡得如此生动,此情此景,人自然流连忘返。
在这里要解释一下“盛”这个字的意义,那就是住下、下榻。它在陕北话里最常用,可外面人听起来简直莫名其妙。究其渊源它的原字应是古老的汉字“宬”,那是表示皇家放图书的屋子。
另外还要说一下,在延安的山沟里如此发这类信号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边区政府时就出现过,档案里有记载。那是1937年,抗日战争国共和作时期,延安当时还称为肤施(此地名在北魏郦道元《水经注》里就已出现:“又东南,注奢延水,又东迳肤施县南,……世谓之清水。”清水即延河,由此可想而知古代时这儿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乔木森林)。国民党的肤施县长介绍了一位南京佛学院毕业的僧人超尘到宝塔山下的一座寺庙里做主持。超尘俗家姓名孟知荃。其实他是一个特务和尚,隶属中统。既然组织如此严密正宗,就应干好你的间谍勾当吧,可他偏有另一嗜好。这位特务每天白日里都坐在宝塔山上抽烟品茶,向下观察信号。可那既非美军在太平洋战役中使用的纳瓦霍语密码,也不是日本海军在瓜答尔卡纳尔岛上使用的jn25密电。原来他与这儿的众多农妇有着通奸关系,只要哪家晒大红绸被子,这就是相好发出的讯号,她家男人出门了。于是晚上和尚就潜入进去,摸到热乎乎的炕头,搂抱咋嘴,捏脚揣奶,摸着琵琶白腿,美美滋滋地云雨一番。
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太阳暖暖地晒着,窸窣干燥的草丛如厚厚的毡子簇拥在四周,簇拥着在下面的沟沟壑壑、梁粱峁峁里,倒处充满了黄土大自然的静谧与温暖。就在这山头上,喝一口黑瓷壶里的紫阳大梗茶,抽两嘴河南商贩运来的三炮台烟,再挠挠身上的晒痒,真是鸡犬之声相闻,炊烟袅袅,人们你来我往,而满山满岭又见被翻红浪,涌动着爱的暖意与性的信息。高僧超尘就像一位牧人照顾着自己家的羊群。
绿格曾曾麻油炒鸡蛋,这么好的事情谁搅散?咋,八路军把人家的好事搅散了。很快边区政府保安处看出了破绽,破了这个特务案,超尘被抓起来,一番审讯之后就杀了。执行的地就在今天延安大砭沟的后山上。砍头时操刀手的砍法还奇特。只见那人右手握一把锋利的鬼头刀,刀尖抵住腋窝,刃口向外,然后大喝一声,一个鹞子翻身旋风般滚过那位花和尚。但见刀光闪处鲜血泼拉拉四溅,咔嚓一声人头齐茬茬落地。操刀手是河北沧州人,刽子手世家出身,从小练了一身劈、崩、钻、炮、横形意五行连环拳,自然有一番过人绝技。真可惜啊超尘只为风流,辜负了国民党CC系大佬陈果夫、陈立夫兄弟的栽培期望,只落得人首两处,野鬼孤魂。
如此这般我们的风流侯站长也在飘香饭馆里,吃了两盘菜,喝了半瓶酒,又吃了白霞做的一海碗放满了辣椒、葱花和蒜沫的炝锅面,这时他又处于那一种快乐的心不在焉的恍惚状态了。这位仁兄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在白霞的炕上睡起来,全然不顾屋外公路上,小李手扶方向盘在车上焦急地等他。两个小时后侯站长起来时,对面山峁上那巨大的阴影已笼罩住公路和这所小屋了,山沟里落下黄昏的影子了。
这儿要说一下,在陕北有这么一种奇特现象。午后时分,当你站在山头上时,可以清楚地看见下面的沟壑里一片巨大的阴影正一点点地向上匍匐漫延。阴影淹没了坡梁,淹没了沟坎,那情形看上去就象一泓边缘清晰涨动的湖水。而此时,高处赤裸的山头仍闪烁着耀眼的阳光,它们犹如一枚枚明亮的色斑浮现在这片颜色浓冽的湖面上。两种色调对比如此强烈,却又融合交织,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庄严、肃穆,然而又无声无息,就好像那是一种心中久远的美与柔和的倾述一般。然而此时你要是身处沟底的这片阴影,那又是另一种心情了。空气里温度马上就降下来。人有一种傍晚已经来临的感觉。而那种暮色与四周的苍茫又以一种野蛮的力量一齐压在你的心中。人不由得就感到了寒冷、孤独和凄凉,感到了一丝无助。小李现在就是这种心情。然而当小伙子把侯文格送到他老家折回时才知道,他还要把侯文格和这个开饭馆的女人再加一袋黄豆送到一个更远的地方。小李不想去,但禁不住侯文格的纠缠,只好又跑了一趟。小李只知道车是向北开,等到了目的地他看公里表,估计这儿离延安有一百五十公里,离高奴呢则至少二百公里。当他返回时已是晚上十点了,半道上车子又陷入一条小河,而且几经挣扎却越陷越深。
这又是陕北常见的一种地理现象。不像南方,水随着山走,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在这儿只见一座座山梁峁顶整个没一滴水,干透了。可一到沟壑的最底处,又时常能碰上一条小河,一条小溪。这些小河小溪水不多,可尽是些烂泥。外面来的司机都很大意,往往就陷进去了。这时小李只好从车里找出一件军大衣穿上,默默地等待天明了。在这山沟里,还有一种奇异现象,车子一但熄了火,四下就安谧得出奇,只听见河水潺潺的响声。而在那充满寒气的山峦上还静静地悬浮着一弯镰刀般的冷月,它看上清晰,纤细,也可说冷漠无比。这预示一种不可抗拒的自然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