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的状况还是不错的,自己开了家美发店,雇了三个店员,不大不小,也算个老板了。又在沈阳买了房子,把户口调进城里。这对于一个只初中毕业的农村女孩儿来说,应该是值得人羡慕的。小敏说,她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没太大波折,从小店搬到大店,一点点地学习如何经营,更主要的是学习如何为人处事,小敏还给我讲到她如何处理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她说,要实行人性化管理,以前她对店员很严厉,总是摆脸子,而且有一次,一个手艺不错的店员因为迟到,她发了火,结果那个店员第二天就不干了。事后,小敏说,自己回想一下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她现在改变了方式,要哄着店员,你多给员工50块,她就会给你多赚回来100块,这是她亲眼见到的。前些天,小敏带着员工去世博园玩了半天,她说,总共算上,不过只花了500多块,可是当天员工用半天的时间就又给挣回来了300块。
不知为什么,一到我家里,小敏突然就觉得压抑起来,她一直在问着为什么,我知道她是有心事的,因为忧虑就写在她的脸上。我们谈着各自在这十年当中的变化,她双手抱在胸前,在我身边走来走去,不住地叹息。嘴里在说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生活真是让我难以想像了。然后她就开始用她的标准来衡量我的生活方式,自然是难以理解的。可是我呢,开始还可以忍受,到后来,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激动着喊到,我怎么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有我自己的事业,而且任何人也别想来阻拦我完成它!然后就心跳不止,几近虚脱,我知道自己是不能激动的,否则真怕心脏会在下一刻停止跳动。小敏静了一会,并没有生气,然后起床,去客厅喝水,边走边说,我真想和你大吵一架,哪怕你明天不理我。
小敏一直对人对事心存忧虑。她担心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会有波动,她不愿看到女人离婚,她害怕男友将来会变心。她渴望着天长地久,对将来存在着种种恐惧。她渴望着幸福与安逸。是的,女人都需要安逸。
可是怕没有用。我对小敏说,不要去想,就算我现在把种种的假设都想到,然后去分析真正发生,你会如何处理,那也是徒劳,倒不如等真正发生时,再去面对,随机应变。小敏不置可否。她又问我,你说两个好几年的感情真的说没就没吗?我说,感情这东西,是很奇怪的,有时候,说有就有,说没就没,有无只在刹那间。小敏又沉默了,不知她能否懂得我的意思。
心一直是悬着的,不光为我,也是为她自己。她一直说自己真的不希望象咱们这样的女孩儿不幸福,因为她看到太多不幸了,更不希望身边的朋友们不幸福。我说为什么咱们这样的女孩就不幸福呢?她说,因为我们的起点低,而要求高。我不理解,她解释道,举个例子,一个女孩儿,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的,结果人家毕业就能进一家很好的单位工作。我说,哦,那只能说是她的背景,而并不能说是我们的起点。那再比如,如果我不工作,我根本在沈阳活不下去,可是别人呢,即使懒一点,什么都不做,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一样过得开心。我说,那没办法了,那是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小敏又说,关键的还是生活圈子,如果你想打算长久地在这个城市住下去,那你就必须得去建立你自己的生活圈子,我们是没有生活圈子的,没有从小的亲威朋友在身边,所以得去建立。这一切不都是说明我们的起点真的很低吗?我无语了,只能说,或许我是对的吧。可是,我翻了个身,这样活着太累了,为什么凡事都要进行这样细致入微的思考与分析呢。 就说,我不愿这样去生活,我只想活得自在些,而且,我从没有过高的要求,我也并不认为自己的起点低。
接下来又是缄默。这一夜两个人就这样直到凌晨时分才隐隐约约睡了过去。
雨下得很大,小敏自始至终都没有平静过,她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话,在我心里,始终认为你是挺幸福的,可是看到连你也这样,我真的对自己更没信心了。早上起床后,小敏突然干呕起来,大概因为在凌晨的时候,我们每人喝了一盒蒙牛纯牛奶的原故。我是一点感觉没有的,或许因为她的胃不好,亦或长时间没喝纯奶的原故,所以竟不舒服起来。看她那个样子,我是茫然不知所措的,只知道一个劲地说,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身体也太差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早停了,太阳也出来了。而我的心仍旧停留在小敏那里。我不禁问,我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竟活得如此有压力,而这压力又从何而来,是来自于社会,还是来自于我们的内心。 所有的压力都不能称其为压力,唯有人自己不能排解自己心头的压力,才是最致命的。
(注:小敏就是谢山香)
淡漠人生
“奇哉,奇哉,奇哉,一切众生,个个具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则无师智,自然智,一切显现。”这是佛成道时说的几句话。
我这些日子来,喜欢上了佛经。以前我的二胡老师说过,我是个悟性很高的人,仿佛任何事情都用不着别人来教,只要自己悉心去领悟,都能无师自通。就像高中的时候,跟着一位物理教师学拉二胡一样。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从教师办公室传出来的二胡声吸引了我,我悄悄地扒着窗户偷听,结果被他发现了。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学生,不是学物理,而是学拉二胡。老师说,我有一双适合拉琴的手,又细又长,而且悟性极高,只可惜学得晚了些,不然,一定会拉得很好的。
我是个无心的人,一切行动不过因为一时的兴起,学琴也是一样。而且,有一天,我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在那里各自拉着自己的练习曲,我拉的是一首她会唱的歌曲,是周艳泓的《春暖花开》,别外那个女生拉的稍难一些,是《梁祝》的第二段。老师坐在我旁边,手把手地纠正手指的位置和胳膊的角度。这一天,门口就时不时会出现一个女人的一张脸,脸上那双眼睛是警惕的,略带哀怨与敌意的。季子不能完全懂得这目光,只是心底里突然就害怕起来。
下一次再去的时候,老师显得很烦燥。不多时,对面的屋里便传出来夫妻吵架的声音。我和另外那女生,相视一吐舌。后来没几次,二胡也便搁浅了。季我原本也只当是玩玩而已,不去学倒无谓,只是老师倒颇觉得过意不去。我只能报以淡然一笑,这原本算不得什么的。
总是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读一读佛经,或者听一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很自在,会让一颗浮燥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事实上,我在克制,克制一种情绪和一种欲望。
走在楼群之间的小路上,风是轻的,微微地吹,吹进鼻孔,滑落胃里,很舒服。云是淡的,薄薄的一层,蚕翼一般飘在斜上空。我穿了一套淡绿色的套裙,达芙妮的墨绿色高跟凉鞋。头是微微昂起的,我的眼睛虽然是正视前方的,可是却能感觉到行人对我行的注目礼。我不是美女,可脸上永远是带着自信的浅笑的,那种恬淡的神韵,足以令人陶醉。
云一样的裙裾,可是我的心更像云,那样的清飘,仿佛到处都无痕迹,无痕迹。
我是孤独、冷漠的。可我同样渴望融入。是的,我常想,人是自然的人,人同样是社会的人,人需要同类,需要一种归属感。我常常想把自己归入哪一类,可是却永远无法完全融入。所以,我只能承受孤独,并且,宁愿孤独。我喜欢故事,也常常编故事,而且,常常亲自扮演故事的主角,在人生真实的舞台上上演,并且把一颗真心,完全地投入,最后,累了倦了,故事应该收尾了,是的,我是知道故事什么时候得收尾的,然后,灯灭了,幕谢了,人去了,楼空了。我的主角扮完了,我仍旧孤独,甚至冷漠,既而连“冷”也不要,是完全的淡漠。
我觉得,这种淡漠是一种享受。人生本该如此的,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而不能做一个故事永远的主角。
夏天是个好季节,我坐在楼下的凉亭里,仍旧微笑着。亭子里人不少,有怡然自得的老人,更有活泼可爱的孩子,散落各处的健身器材,却成了小孩子们的玩具,这个转转,那个晃晃。然后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着。老人们只顾坐着闲聊,也有的围在一起打牌。一群的小男孩儿,沿着那条人工河又跑又跳。只有小姑娘才会顺着那几片荷花叶子形状的桥跑过河去,男孩子们却只在河的狭窄处,一跳而过。河里的红金鱼,又肥又大,成群结队。季子望着河里的鱼,不禁轻轻叹了一声,鱼尚且群起而游之,何况人呢?然而,道不同,不相与谋。纵然有群可结,也不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
我不会在那里坐上太久,宁愿回自己的房间。因为那里更安宁,更自在。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是完全放松的,根本不用担心被别人窥视,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对我心存猜忌,我是不喜欢别人对我任意猜测的。常有人对我投以疑虑的目光,这让人反感,同时有股莫名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