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舞是娴熟的。两人一边轻舞一边说话。
“走到摄影灯下的时候,就像走进一个四面是风的房间,尝试着,让你全身所有的细胞都敞开,让四面八方的风都穿过你。”一功说,“关键是贴和躲。当你演一个角色的时候,你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蜕光,躲进那个人物的躯壳里去,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她的。”他又说。
我屏声静气,让自己进入那种境界,这是一种怎样中肯的提示和引领。一功也是演员出身,曾经红极一时,近几年内依仗着自身的实力开了自己的影视公司,出手后就成绩不凡,成为蜚声国内的十大影视制作人之一。他在影视圈里跌打滚爬了那么多年,关于影视表演,有着多少丰厚的经验和见地,有着怎样精明的为人处世?能混到今天这一步,这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男人。那一刻,我兀地严肃起来,谁能结识到这样一个厚重的生命,实在是她的幸运。
秋桐子也和他在这个舞厅里跳过舞吗?我望着四周迷离的灯光暗暗地想。
我感到一种隐隐的激动,这是和秋桐子密切交往的男人,我窥探到了他们之间的一些细微,窥探到了秋桐子的社会交往,揭开了她隐秘的一角?他对秋桐子,也说一些这样那样的话吧?以己推人,是人的共性。原来如此。时时地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和我说怎样的话,就会和她说怎样的话(这是可以推理、猜测的)?他洒脱的一举一动在我潮润的目光里拂动,也在她的眼睛里拂动?
在小屋里时,我时常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望着秋桐子的背影,这个或许浸在强烈爱情中的女人,她知道她傍的男人暗中也在向我示爱吗?
我和她在共享一个男人?
如果他对秋桐子是真心的,怎会对我也说一些暧昧的话?如果他对她是完整的,怎会还有缝隙给别人?如果她能满足他的情感需求,他怎会对其他女孩充满了渴望?想到这点的时候,我心中充满了隐秘的快意。
“自见了你后,就一直忘不了你。”终于有一天,一功对我说出了这样明确的话,声音里带出某种焦渴。好象是长期情感匮乏而倍受压抑后的释放,而一点也不像左拥右抱的庸懒后随意的蜻蜓点水。
他喜欢我?他有可能喜欢我吗?这是我怎么都不敢奢望的情感。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下午全身异样的躁动。我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每一处骨节都在喀喀地拔节,有一双牵引的手在拔我,提我,从不知名的高度。
我对着镜子眉目传情,我要好好地活着,因为有这么美好的事降临到我的头了。我要在表演上每一天都有进步和收获,从图书馆里借来了大量的有关表演理论的书,硬硬地啃下去,对着镜子练口型和脸部表情,心底升起一种纯良的志气、上进心,就因为这世上有好男人存在着,我要让自己变得美好。我要争气,以相配这样美好和高层次的男人。我的生命迸发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能量。
他随意撒落的一粒草籽,长成了我生命的春天。不见面的时候,时时刻刻在想一功在干什么。这样一颗美好的心灵,在看不见的所在存在着,被怎样的风吹拂着,每天吃着怎样的伙食。我经常望着手机发呆,对他的声音已形成了一种药物依赖。每天只有听到他的一次声音后,整个人才能安静下来。
以往的回忆(9)
他也常跟秋桐子打电话?这从她接到某一个电话后就神神秘秘地躲到房外去听的迹象上可以猜得出来。每逢这个时候,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来。一次趁着秋桐子到外面晾衣服的时候,我迅速打开了她手机的来电号码显示,一个个的,果然都是一功的手机号。某些话语像看不见的鸽子密密麻麻地在空中你来我往地飞着,纠缠着,深切的情感在别人看不见的暗处疯长?
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让秋桐子给粘上了?
一功是个好色的男人,甚至对同一间房里的两个女孩都有好感。有些特别喜欢女人,当然是出色的女人,且是多多宜善,但绝对是个少见的好男人,善良、平易、对女人心怀善意,有责任心。
我心中起了一股狂热的激情,我要努力演戏,取得大的成就,将这个男人从众多的女人手里据为己有。还有一种心理,就因为他可能跟秋桐子有瓜葛,我非要去跟她抢,她爱的男人我也要去爱。我怎么能抵制得了秋桐子和其他女人们在他心目中的魅力?这是一道多么难以逾越的障碍,大陆上的美女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媒体上传言中曾和他有情感纠葛的那几个女人,哪一个都比我漂亮太多,我靠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我的演技压过众女人去。
“头发就留这么长,啊?为我留着。”在又一次约会的时候一功伸手拂了拂我披在肩上的直发,声音柔软地说道。
“声音真好听。”他一再地说。
“不见你的时候,挺想你的。”他又道。
“这个电视剧里有适合我的角色吗?”终于,在一次一块儿喝咖啡的时候,我把我的底兜出来了,这没有什么可羞耻的。这是我一切的核心。我对他所有的讨好、小心主要在这儿。
他动了下身体,累的感觉。很显然他更喜欢跟女孩子们轻松地打情骂俏,不愿意往这个话题上扭,那似乎有些沉重。可是,如果不主要是因为你手中的权力,被名利欲控制了的女孩们何至于喜欢你轻薄的打情骂俏呢?这是个有主心骨的男人,一涉及他手中的权力,立即谨言慎口地严肃起来了。当然,他容易喜欢女人,但也油滑、有心计,但绝对是个善良的男人,这是一个人的底色。
我有些隐隐的不快,我想尽快地看到承诺,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心情只和男人甜言蜜语。生存的艰难那么真实地摆在我面前,那种空头的善良对我有多大的用处啊。
“这部剧里的角色都定了,下一部吧,我们正在让人紧锣密鼓地改写下一部叫《桐花朵朵》的电视剧本。”他说,神态和语气都变得庄重。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太好的答复。
6
这天我们从舞厅里跳完舞后,一功开车送我回家。
在胡同口处,一功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多给我电话。”然后转身上了车一溜眼似地开走了。我恋恋不舍地目送着他车子的背影消失在滚滚车流里。
忽然一个身影从拐角处冲到了我的跟前,是木男。
“你跟郑一功认识了?影视圈里谁都知道,他是有名的风流成性!”木男攥紧着拳头,铁青的脸色扭曲着说。
如果他是孙悟空般的石人,我们这些女孩子们才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呢。如果所有的导演都是女人,我们会被她们用脚一个一个地碾死,一点活路都没有了,这绝不是耸人听闻。
木男气哼哼地将我拽到了附近的一间茶室里坐下。
“影视圈,水很浑啊,简直是个大染缸,女孩子在里面,想干净都难。况且,这条路的艰难难以言说。你,不干这一行不好吗?”他犹豫了一番后,深深地喘了口气后认真无比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的表情酸酸怪怪地,心里话,我不干这一行做什么?像你一样,做一个大街上的流浪歌手吗?你一个男人尚能如此,我一个女孩子敢不分白天黑夜地满大街晃荡吗?
那么多女孩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出些名堂来,我就不行?你看着我不是当演员的料吗?我偏不服这口气!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再说,我就是痴迷上这一行了,我拿着自己没办法。只有演戏才能让我真正地快乐,想嫁个男人过恬静的日子的话,我不必来北京,在我们小城里,大款和政界要人的儿子都曾向我求过婚。再者,当初我决定闯北京实现当女明星的梦时,小城的原单位里不少人都嘲笑我呢,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的。
以往的回忆(10)
“你不知道郑一功有多厉害,影视圈里的十大金牌制作人之一。 权力真是一种好东西啊。结识了一个有能量的男人就是女人心中的一张王牌。”我不合时宜地感叹。结识了郑一功的激动、惊喜使我无暇顾及木男内心的感受。一提起影视圈里那些有身份的人来,我的神情就变得异样,像葛朗台想到了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