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会回来的。可是,直到三小姐学校里组织补考,三小姐没有去参加,学校和三小姐的朋友还有话剧社都打电话来询问,我们才意识到,三小姐失踪了。”
“距离地震那晚有几天了?”罗瑞眯眼。他知道继女在家中的地位微妙,他也知道儿子女儿对继女的态度不很友善。他不出面干涉,一是因为他爱妻子和自己的孩子,而且他相信傩傩自己能够妥善处理。然而,傩被轻忽至此,是他的责任,他的错。是他默许了这个家里的人将傩放在次要的位置上,不予重视。
“五天。”管家讷讷地说。
五天!罗瑞闭了闭眼,捏紧了拳。五天啊,直到继女失踪五天后,他们才因为学校的电话而警觉事态不妙,进而通知远在巴黎的他们,傩失踪了。
“没有勒索电话、信件或者可疑人物等等吗?”如果是为了钱,那么傩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我们才会忽略了。”管家不是不自责的。
“报警罢。”罗瑞当机立断,他不能想象继女这样一个单身女孩子,流落在外或者坏人手中五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也不敢想象。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一直沉默的妻子,突然轻声说,“叫大家都去休息罢,这几天的神经一直绷着,恐怕都累了。”
“阿姨!”连罗棠、罗裳都跳了起来,即使继母真的不爱她自己的女儿,但她的这种态度也未免太教人心寒。
“罗,我累了。”她仰起头,对丈夫说。
看见妻子眼中隐隐闪动的泪光,罗瑞向大家暗暗摆了摆手,示意心中忐忑的众人先散了,然后搂着妻子,上楼。
回到他们的卧室,罗瑞将妻子安置在沙发里,自己反身去倒了一杯白兰地,递给神色凄迷的妻子。
“喝了它,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傩的事我会处理。”
“不用。”
“你疯了吗?她毕竟是你的女儿。”罗瑞有些诧异,妻子明明那么悲伤,却又不近人情地冷静和淡漠。而十年来,她一直是这种态度对待傩的。
“我没有疯,正因为没有疯,所以我才觉得痛苦。”她望着丈夫,“傩是我和先夫唯一的骨血,我本应爱她疼她呵护她至极的,可是,我没办法像我先生那样,明知道早晚要失去她,还那样微笑着疼宠她。我做不到!”
番外之后世(2)
罗瑞心疼地搂住妻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你这样的痛苦?”
“先夫是一介文人,做些史料研究,私下里,他一直在研究他家历代留传下来的一份族谱。那份族谱最上面,有几行注解。”她温柔的声音此时是颤抖的。如果可以,她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可是,命中注定,她先失去了最爱的丈夫,进而又失去了不敢投入太多爱在她身上的女儿,“得遇域外神僧,言吾族必出一女,集优婆之慧,释伽之心,傩仪之威于一身,然亲缘短浅,亲人切记,毋以俗爱约之束之。二九芳龄不知所踪,实化境而去,亦毋念之恋之。余不已为然,故载之传世,以证其所言,虚也。”
“难道,傩的名字,竟是源自于此的么?”罗瑞听懂了妻子背诵的这一段。
“也不尽然。先夫觉得,人应当释放心中魔鬼,而不应让魔鬼住在心里。心魔不去,生活总是一片黯淡。后来,他偶然间找到优氏族人轻率忽略长久的族谱,两相印证,才发现我们的女儿,无意间,因应了祖先自域外神僧口中听得的预言。我先生并不相信,他说,如果预言是真的,他只会加倍爱护女儿,务必使她在有限的生命里觉得家人对她的爱和世界的美好。而我,是悲观主义者。如果,我们终有一日会失去她,那么,少爱她一些,等到失去她时,我已经不会那么痛。可是,为什么,我已经尽量尝试忽视她,却还是这么痛呢?”
罗瑞叹息,然后紧紧抱住妻子颤抖的肩膀。
室内,只余一片无声的悲伤……
番外之优罗难(1)
幽幽向天涯——两生
“为什么?”
森严的大殿上,光影摇曳,暗香浮动,一抹高大威仪的身形背向肃立在殿前的人,负手而立。垂手而立的白衣男子却并不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静静敛睫,一语不发。
“为什么?”高大男子再次问,语气已然带有淡淡无奈,“以你前世累积的功德福泽,饮下孟婆汤,便可转世投胎去富贵人家,过完幸福顺邃的一生。为什么你打翻三盏孟婆汤,执意不肯抛开前世种种纠葛,了无牵挂转生去?”
白衣男子的唇轻轻翕动,却仍然不语。
“回答我,还有什么值得你恋恋不去?人生百年,不过一弹指,直似白驹过隙般短暂,何以苦苦执著?”高大男子转过身,面对白衣人。他有一张英武的面孔,未必英俊,然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散发出来。
“阎君,这幽冥地府,森冷无间,你又为何甘愿执掌一方?”白衣男子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清冽如水,温雅如玉,淡淡的不卑不亢。
高大威仪的男子闻言,浓眉拧了起来,眼神倏忽变得黯沉。
良久,幽幽叹息传遍光影摇曳的殿堂。
“说罢,你要如何?”多少年了?他也不记得了,执掌阎府,是为了等待那……太久了,久到,他竟忘了在等待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地守候着。
“我要如何么?”白衣男子沉吟。是他动了执念,可他,不悔,“我想同她一道转生。”
高大的阎君轻轻敲击戴着象征权力的宝石戒指的左手食指,锐眼微眯,“一道转生?你同她缘分浅薄,上一世你已然违背天命,强行涉入她的命运,来世,你仍执迷么?即使你与她一同转生,她亦非她,你仍……”阎君轻轻顿住,没有透露太多。
“我知道。”白衣人润雅的声音里有百转千折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归于无波的平静。
为了见她一面,即使要他再一次逆天而行,他亦在所不惜。
阎君无奈地挥手,“罢罢罢,由得你去罢。”
“多谢阎君成全。”白衣碧蓝如洗的眸里流转过几似宇宙深广的幽光。
他降生的那一天,霞光万丈,院内莲池里的极品香莲,在刹那间同时绽放。多年后,为他接生的稳婆,仍不时向人讲起,他呱呱落地的那一刻,珠光宝气的房中,突然有瑞气千条伴随莲花的清香,弥漫开来,竟使得房中的无价珍宝,也相形失色。
被请来为新生儿祈福的圣僧见了,立刻向初脱离母体、哭声洪亮的他,徐徐拜了下去。
“大师这是作甚?万万使不得啊!”他的父亲,一位土邦番王,大惑不解地伸手,想托起这位来自那烂陀寺的圣僧。
他的父亲是笃信佛教的,即使天竺已是佛教、印度教两分天下,父亲仍是虔诚的,所以父亲决不愿意折煞了来自佛教圣城那烂陀寺里的圣僧。
“迦腻色迦啊,贫僧竟有幸,迎来了迦腻色迦。”圣僧以手摩顶,表示尊敬。
“大师何出此言?”他的父亲望着被奶母抱在怀中,双目微闭的婴孩,心间不是不诧异的。
小小的婴儿,有一头浓密卷曲的发,天庭饱满,直眉长目高鼻丰唇,脸蛋圆润,裹在丝绸襁褓之中,微微垂目,竟隐隐生出一股庄严宝相来。
“番王,贵公子,虽是凡胎,然却并非俗子,有佛光宝相,莲花清香,实乃大乘佛临世。”
他的父亲听了,面露喜色。神佛临世,降生在他的家中,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领土,得到了神佛的保佑呢?
“番王可否将贵公子交予贫僧?贫僧想将名王请回寺中,细心抚养。”
他父亲闻言,浓密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
“圣僧此言何意?”他甫出生的次子,王妃连抱都没抱过,圣僧竟说要带走?他虽虔诚向佛,却也无意教儿子仿效乔达摩·悉达多王子,开悟成佛。
“红尘俗世,牵绊太多,公子若在浊世长至成年,身上佛性必定渐消渐失,再想悟道圆满,得证果位,将会难上加难。”圣僧是有所顾虑的,迦腻色迦,佛教的护法明王,如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又怎会堕入轮回。
番外之优罗难(2)
他的父亲勃然大怒。
“圣僧此言差矣,他既生为本王的儿子,即使是大乘佛临世,去留亦应由他自己选择。”
圣僧还欲再说些什么,恰在此时,远远有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跑了过来,奔到番王身边。
“父王,母妃生了个弟弟还是妹妹?”小男孩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已经准备好了。”
“弟弟,你的母亲替你添了个小弟弟。”他的父亲慈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优瑟罗,从今天开始起,你就是哥哥了,你要好好照顾他,要与他友爱,知道吗?”
“嗯。”优瑟罗大力点头。他等待弟弟的出生,已经很久了。
“那么,来见见你的小弟弟罢。”
奶母弯下身来,将臂弯中的小婴儿给优瑟罗看。
“弟弟。”优瑟罗好奇地用手指触摸婴儿紧握的小拳头。
不料,小婴儿竟倏忽睁开眼来,握住了他的手指,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