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涵往两个房间看了看,问道:“你一个人住?”
“刚开始的时候是跟人合租的,”任笑迟说,“后来那人走了,我就一个人把这租了下来。”
她说得简单,其实中间有波折。一开始她跟一个女孩子合租,女孩的男友经常在这过夜,她觉得很不方便,跟女孩说过几次,对方不听。有一次她下班回来把包放在沙发上,忘了拿回房,第二天一早发现钱包里少了几百块钱。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以怀疑,那个女孩子和她男朋友却一口否认,还说她讹他们,又砸又闹的,把沙发都弄坏了。后来她把房东叫来,房东相信她,把那两人赶了出去。本来房东打算把空出来的房间再租出去,她想一直以来跟人合租总免不了是非,索性整租了,还买了张新沙发。
林默涵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想买房子,我……”
“默涵,”任笑迟截断他的话,“你想吃泡面还是挂面,要几个鸡蛋?”
她脸上平静得近乎淡然的表情让林默涵忽觉刚才那句讲到一半的话实有不妥,按下不续,转而回道:“你决定,我没意见。”
“稍等。”任笑迟脱下针织外套,挽起衬衫袖子,进了厨房。
看她忙碌的身影,林默涵想起以前每次她去他那时都会为他烧一桌菜。任笑迟的厨艺只能算一般,但那种味道却是独一无二的,不是法国菜、意大利菜、墨西哥菜、泰国菜、日本菜、越南菜等可比拟的。他怀念那种味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然而,当一碗鸡蛋面端上来,他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却没有尝到记忆中的味道。又吃了几口,还是没有。这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普通到毫无奇特之处,甚至还带点陌生。怎么会这样?这不是他一直怀念的吗?为什么现在吃来却是如此无味?
看林默涵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任笑迟问道:“不好吃?没关系,别勉强,回去再吃好的。”
“不,很好,”林默涵微笑道,“我会吃完的。”
任笑迟笑了笑,果然看见林默涵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面吃完了,锅碗洗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共处一室,任笑迟发现她还是无法面对林默涵。以前是愧于面对他,现在是怕面对他。只得借口收拾碟片,蹲在地上,背对着他说话,多是他问她答。或许是公交车坐久了,现在脑子里还是跟在车里一样旋晃。这些碟片她很少收拾,不是懒散,而是这样放着让她有种充实感,就跟那些书一样。
“笑笑。”温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温情的拥抱。任笑迟一惊,手里的碟掉落在地。
“我爱你。”林默涵在她耳边呢喃。任笑迟全身紧绷,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想你,”林默涵继续低吟,温热的唇贴上她的耳垂,吮了吮又移向耳后,“我想你……”
浑身一震,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任笑迟叫了一声:“默涵!”倏地站起来,眼前一阵黑,身体晃了两下,忙伸手按在电视机顶部,闭上眼等那阵晕眩过去。
被挣开后,林默涵先是愕然,后明白过来自己未免操之过急,任笑迟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抬头想说点什么,看到她的样子,忙站起来扶住,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哪不'炫'舒'书'服'网'?”
“没事,”任笑迟低着头说,“过会就好。”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小事而已。”
过了会儿,晕眩过去。任笑迟睁开眼睛,对林默涵笑了笑,说道:“谢谢,我好了。”
林默涵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她这一晕让他想到她前不久生的病,她的手术,连同她等了他三个晚上,以及在酒吧的种种,懊悔不已,说道:“我为我之前做的向你道歉……”
话没说完,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了起来。林默涵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脸上闪过犹豫。
这阵钢琴声来得正好。任笑迟知道林默涵要说什么,不是别的,她也会打断他。她不想看到他对她歉疚,他实不必对她歉疚。见他不接也不挂断电话,任笑迟说道:“怎么不接?不方便吗?你坐,我先去有点事。”未待林默涵答话就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包和袋子往卧室去了。
等任笑迟出来时,林默涵已经接完电话,神色略显焦急,一见到她就说:“公司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回去。”
“要不要紧?”任笑迟问。
林默涵不觉拉了拉衬衫衣领,说道:“我回去看看,但愿不会出问题。”
送林默涵出门,听到楼道里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任笑迟舒了口气,觉得更累了。
第四十六章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好几年。一次,两人大吵一架,男人很气愤,甩门而去,数日不归。女人心软了,去找男人回来,没想到男人却提出分手。女人很伤心。一段时间之后,两人在朋友聚会上相遇。男人一改之前态度,表示他还爱着女人,希望女人回到他身边。女人不信,问他之前为什么那么绝情。男人解释,绝情是故意而为,目的是希望女人离开他,可等到女人真离开了,他却发现他不能失去她。女人不懂男人为何要这么做。男人说,女人为他受了很多委屈,以前他不清楚,那次吵架时,他才听女人说出来。事后想想,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来自己有多对不起女人。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不想再拖着女人,于是就故意让女人伤心,让女人离开他。女人知道真相后,抱着男人痛哭,说男人真傻,既伤害了她,也伤害了自己。最后二人重修旧好。
“冯雪和她男朋友就是这么和好的?”任笑迟看着对面的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胡朔点了点耷拉着的脑袋。
还是那家蒸菜馆,还是那些破桌椅板凳,还是美味可口的蒸菜,还是他们二人,还是说着有关冯雪的话题。上次是不知道是否恋,这次是失恋。甭管恋没恋成,女一号回到了男一号的身边,这男二号也该下戏了。
“这算怎么回事,”任笑迟好笑道,“一出悲剧愣是变成了一出喜剧。她男朋友还真有喜感,这么俗套的借口都想得出来。”
“不管俗不俗,只要是真的就好。”胡朔说。
“万一是苦肉计呢?”任笑迟说,“没人再为他付出那么多,只好把前女友追回来,当老妈子使。”
胡朔立刻紧张起来,想了想,自我安慰似地说道:“冯雪说她相信她男朋友。”
“你呢,”任笑迟问,“你是怎么想的?”
胡朔喝了口啤酒,说道:“这事轮不到我想,说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那你跟冯雪呢?你到底喜不喜欢她?”任笑迟问。
“说真的,笑迟,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胡朔说。
“我问你,之前冯雪很伤心,你安慰她,对她好,现在她跟男朋友和好了,不伤心了,你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失落*,还是替她高兴?”末了,任笑迟又补充一句:“说你的第一感觉,别往深了想。”
“第一感觉是意外,”胡朔说,“没想到他们会和好,然后是有点失落,再看到冯雪告诉我时很高兴的样子,我也替她高兴,毕竟在一起那么久,能坚持下去最好。”
“那你怎么垂头丧气的?不是替她高兴吗?”
“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有种感觉没了。”
“什么感觉?”
胡朔想了想,说道:“一种她需要我的感觉。”
“我明白。”任笑迟说,“我们都希望自己被别人需要,这样能证明我们的价值。有的人会把这种需要当成爱,有的人会把爱仅仅当成需要。可能你就属于前一种情况。”
胡朔歪着头想了想,也说可能是这样。
“别丧气了,你还是被人需要的。”任笑迟笑道,“首先你爸妈就需要你,再来我们杂志社需要你,你可是名摄影师啊。还有你将来的妻儿都需要你。没有谁是不被需要的,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有关系怎么没需要呢?”
胡朔嘿嘿一笑,说道:“给你这么一说,我好受多了。来,敬你一杯。”
任笑迟端起果汁杯跟他的啤酒罐一碰。李愿的禁酒令没撤,她还不能喝酒。
喝完半杯果汁,任笑迟想了想,说道:“说到底,她男朋友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他自己。他要什么,他就怎么做。要没有无能感,就赶冯雪走。要没有失去感,就把冯雪追回来。自始自终他都没为冯雪想过,不知道她要什么。”
“冯雪要的不就在她男朋友身上吗?”胡朔说。
“可以这么说,她也是为了她要的去和好。”
胡朔思索片刻,说道:“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可能冯雪和她男朋友也不知道,就是按照自己的感情去走。像我,我就不知道我真正要什么。不对,有一个,我要拍遍世界各地。你呢,你要什么?”
想着胡朔的问题,任笑迟不觉出了神。她要什么?
晚上九点多,“夜风”里正热闹。谈生意者、玩乐者、谈情说爱者、猎奇者、借酒消愁者……什么人都能进来,什么人都能在这一醉方休。
任笑迟进“夜风”属于找人者,结果却是意料之中的没找到。
“笑迟,最近好吗?”酒保向她打招呼。
任笑迟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笑道:“还好。”
“身体怎么样?”酒保问。
“没什么大碍了,”一句简单的问候让任笑迟很是感动,“谢谢你们挂心。”
年轻帅气的酒保笑了起来,左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任笑迟直盯着那满架子的红酒。有阵子没喝了,看到就嘴馋,想着喝一点应该没关系,反正李愿又不知道,可还没开口就有一杯果汁放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