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Kei怎么了?”他问,“出什么事了么?”
我尴尬地收了声,不敢跟他解释原因。说白了,我自己也不知道Kei为什么那么生气,他气得我一头雾水。回望关闭大门的浴室,里面的声音依旧单调地冲刷着我的耳膜。
在信士奇怪的注视下,我只有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把双手震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我仍在努力地想着Kei生气的理由——为什么呢?即使那次在火车上我用那样的方式拥抱他,他也不曾这样生气啊!
浴室开门的声音传进耳朵,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奔出房门。
“等等!Kei……”
砰!!
Kei房间的门被狠很甩上了,我懊恼地用拳头捶着门框,瞪向一旁不知所措的信士,一股怨气无处发泄。
“你为什么不拉住他!!”我对他大吼。
信士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仓皇中仿佛在说:我不知道你要我拉住他啊!
看他那脸不知所措的慌乱表情,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谁!Kei?信士?还是我自己?
“Kei!”我叩了叩他的门,“你到底在气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Kei……”
电话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我烦躁地走到桌前拎起了电话。
是孙打来的。
他说老板住院了。
大年初一就发生了这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我直觉自己今年的运气恐怕不会太好。我揉了揉额角,头有些微微作痛。Kei执意不肯出门,也不肯回应我的呼唤。我对他说老板住院了,他还是一声不吭,闷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只有拜托信士看着点Kei,然后独身一人搭了计程车冲向医院。
医院有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这种气味总爱往人的头发里,指甲里和衣服里钻,躲也躲不了,洗也洗不掉。我不喜欢这股味道,这让我想起那天噩梦般夜晚和信士血淋淋的身体。我皱眉,快速穿行大厅。
老板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倒下的。当时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外面的人听到里面有动静,推门而进时,他已经倒在地上。
走到重病区的走廊,我放慢了脚步。青白灯光照耀的空间,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能凝成水滴,摔碎于地面。孙一个人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一动不动。
“喂。”我上前。他不友好地瞟了我一眼:“是他要我喊你来的。”
我皱起了眉头,今天是撞了哪门子霉星,每个人都对我摆脸色,看在眼前斗大的“静”字面上,我总算忍住了暴吼的冲动:“你从不叫他‘爸爸’么?”孙别开视线,什么话都没有说。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还真是羡慕你能叫这两个字呢!”
他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我。我没有再理睬他,推开了病房的门。
Mallarpa的天空难得像今天这样可以看到太阳,记得在小时候就已经不多见,战火焚烧的灰遮掩住了天空,看不到阳光的明媚。今天阳光很好,它照入房间直射在我脸上,看到窗外如此清晰刺眼的城市,我禁不住眯了眯眼。
这是间单人病房,老板睡在床上,对我微笑。
“想跟你说‘新年好’,可你现在的样子却让我觉得这句话像句挖苦。”我走到他床前,在他床边放下我买的花。
他的确是老了,一场大病后更是憔悴,皱纹、白发和有些浑浊的黑眼睛。回想八年前他还朗朗大笑,一把把我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现在的情景让我觉得时间这东西简直刻薄到令人鼻酸。
“昨天酒喝多了么?”我故意问他。他只是笑笑。
“我老了……Syou……”
他的声音很沙哑,让我剥橙子的手微微一怔。但是我立刻掩饰了过去,闷闷地剥好了橙子问他要不要,见他摇头,我只好把橙子放进自己嘴里,干干地咀嚼着。
“Syou……属于你们的年代就要来临了。”
“我们的年代?”
“嗯,我预见你可以改变这个城市。”
他说的话和Kei的一样,为什么他们都能预知预感,而我对自己除了感到迷惘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蹙起眉头,感到橙子突然有些发酸。
“相信老人的眼光……Syou……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回眸看着他,他向我回之自信的微笑。
“要知道,将死之人的眼睛常可以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不会死的。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死在战场上。”
他为我的直白而感到惊异。
“我觉得最适合生存的地方,也应该最适合埋葬自己的身体。能和Lukary斗争这么久,你的信念证明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么?”他问我,“真可悲……”
“那是光荣。”我看着他的黑眼睛:“是战士一生最后的荣耀,不是么?”
阳光在云朵间穿行,光阴就此流失。我们彼此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光影间,有些东西似乎在他眼中燃烧,像死灰中突然仰头的火苗,映亮了浑浊的眼睛。片刻后,他笑了。
“你说得我心动了……”
“我只是说中了你的心而已。”我又放片橙子进嘴,“你说呢?”
他注视着我,许久。
“你……会是个领导者,Syou……把孙和‘Mores’托付给你我非常放心……”
“是么?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八年前眼中的大个子一下子变成糟老头。”
“领导者并不是自己能看出来的,而是需要别人的认可才能诞生,他必须具有召唤人心的能力,才能让别人打心底里认同他,拥护他。Syou……”他伸出扎着点滴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你刚才就唤醒了我的心,知道么?唤醒了作为战士的我,让我明白自己应该一直都是个战士,而非等死的老头。”
我愣愣地看着他,甚至忘了嘴里的橙子。那只温暖苍老的手上传来了一股我说不上的力量。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他眼里的坚定加重了我心头的茫然——战士的生命究竟是辉煌还是悲哀?我想,这只有深埋在战场里的战魂才会明白。瑟缩如我,永远都不会理解他们面带微笑为理想而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的理由。其实,我只按着Kei教我的道理去劝慰一个人,用着绝对理想化的句子,于是那个人却认定我应该是个英雄。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惊回了我的思绪。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和我差不多年龄,一张稚气未脱的秀丽脸蛋,红色的连衣裙合身地垂到她纤丽的膝盖下。她看到我时起初微微一愣,然后礼貌地向我点头微笑,杏眸微掩。
“这是我女儿,孙伊洁,你可以叫她Yiqai。”老板向我介绍:“是孙的妹妹。”C//秋之屋 转载、合集整理//
Yiqai走到父亲床前,放下了手中的饭盒,温柔的举止和眼神,令我的心没缘由地一阵狂热。温柔、高贵、美丽,她就像我梦里郁金香海中的母亲一样,有股温柔的美丽。Kei的美在于凌厉,而她则是温柔。一个像火,一个像水。
Yiqai有种仿佛可以融化人心般的温柔气质,齐肩的长发和白皙的皮肤,甜美的微笑浅浅挂在嘴边,带着丝女人柔软的妩媚。太过沉溺于Kei凌厉如火焰般的美的我,在Yiqai面前忽然如梦乍醒般的感到一片另类的清新。Yiqai发现了我的注视,并有意无意地躲避着,直至被盯得双颊泛红。
老板看到了我的失态,笑着和我打趣。
“你还年轻,学校了有没有好看的女孩子?”
我被他问得一愣,Yiqai害羞地连脸都不敢抬起。
“不给我面子好歹可以,但也不要让自己女儿下不了台啊!”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