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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2 / 2)

我心中大急。虽说有了兵刃不见得能杀出一条血路,可若没有兵刃自当是必死无疑。

然后我又听到太傅开口。这一回,他的语调柔软了许多,仿佛如初春的花瓣一样。

他道:“我明白,你是要气我才存心如此。可你也要知道,这十几年,我何尝又不是气着你?”

他顿了顿,又道:“我气你,哪怕装哑巴你也不愿再同我说话,哪怕我毁你食指经脉你也不愿再写一个字,哪怕我讨得一手圣旨逼你给先后殉葬你也不肯朝我低头……如今你甚至胡言乱语说自己杀了正嘉皇帝……”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阮双突然开口打断。

明明是初春,可他的语气携冰带雪,被晨风一吹,便将太傅话里的柔软花瓣统统打落在地。

又是许久的沉默。

终于,太傅轻叹一声,道:“想当年你我两情相悦,往事点滴,宛如昨日历历在目。可你如今这般作践自己,又是何苦?”

他的话音未落,我突然听到“啪”的清脆一声。然后,又有光线从孔隙里透了过来,好像是两人离开了岩石。

我赶紧趴在上头瞧。

太傅已经往后退开了一步。初升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更衬托出嘴角一抹鲜血殷红。

阮双冷冷看着他。“林献寒,”他道,“当年你撺掇柳源一家陷害先妣之时,就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再无情谊可言。”

我一愣。

前日我听阮双说那一段往事的时候,心中就有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是,我知道,古光台被斩首,是在我父皇登基前一日。这样的事情,涉及后位与储位的重大利益,偏巧发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难道这背后,真的没有人故意为之吗?

可当时,我没有问他。因为他的神色,比暮色还要悲伤。

现在听来,这幕后的人,应当是太傅和柳源。

而柳源,就是我的外公。

如此说来,当年一事果然是无中生有,只是我的外公一家为了争夺后位与储位而下的圈套。

我一直以为我活在太平盛世里,却没有料到,我屁股底下的龙椅,原来一路沾过这么多的鲜血。

不知为何,我觉得我的后庭,隐隐有一丝疼痛。

已经有侍卫呼啦啦冲上来。

我连忙再看。

太傅立在那里,不以为意地抹了抹那一巴掌打出的血迹,做了个手势阻止侍卫。

随即他扭头,朝阮双温和一笑,道:“撺掇柳源?陷害慕容静云?”他突然侧脸嗤鼻,呸了一口,道:“慕容静云未出阁前行为不端,举朝皆知,落下口实无数,又怎能怪别人?”

阮双闻言,一言不发朝太傅跨上一步,扬手又是一巴掌。

依旧又快又准。

这回侍卫们都慌了,一拥而上将他拖开,死死按在岩石上。

太傅却依旧是涵养功夫极佳的模样,脸上神情不变,心平气和地看着阮双。

他们两人就这样又对视了一会儿。

然后,阮双突然仰头,往朝四周众多的侍卫冷冷扫过一眼,道:“你们统统听好了。我只再说一遍。”

不知为何,他讲这话时,我再一次想起了我的父皇。

语气里的森冷和威严,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像极了我的父皇。

“当朝天子,正嘉皇帝,已为我所杀。”他继续道,语气低沉迫人,让人难以呼吸,“彼血祭先祖全族,天地明鉴,日月为证。”

那些侍卫再一次呆住。

杀天子是忤大逆之最,九族凌迟,如今又不是改朝换代,何人敢如此说?

太傅白皙的脸色,也似乎更加差了几分。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侍卫们统统退下。

随后他缓缓上前,用手抵住阮双的身体,低声劝道:“阮双,我是希望他死,可我并不希望顶罪的人是你。你若执意认之,你也应该明白,我保不了你。”

阮双微微一笑,眯起眼睛凑上太傅。

“林献寒,你怕了么?”他问。

太傅的神色终是一僵。

阮双接着笑道:“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我告诉别人,你也是慕容氏之后?”

我在里头闻言,又是一怔。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太傅却已经十分镇定地道:“既然你还记得这一点,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你的同母兄,他却不是你的同父弟。这个天下,无论是慕容氏的还是阮氏的,都与他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你为什么不帮我却偏偏要帮他?”

我怔上加怔。

这个“他”,是我吗?

世事变幻,快得超过了我的想象。

“你糊涂了么?”阮双已经不以为然地缓缓回道,“他被杀,我被凌迟。你不是正好名正言顺做天子么?”

我从孔隙里呆呆看着他。

我看到,他倏然弯起眉毛璀璨一笑,随即口气异常恶毒地补道:“林献寒,我这哪是帮他啊,我这分明就是在帮你啊!”

太傅的神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纵使阳光普洒,却再无半分血色。

他突然一把死死拉起阮双的头发,温雅的面容在薄薄晨曦里无端有些扭曲。

我惊呆了。太傅一向温文尔雅。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疯癫失态过。

“你这是做什么?将我推上大位,然后杀了你吗?你非要以死来报复我吗?”太傅急促而快速地恨恨道,“慕容静云自己失仪在先,事后又偏偏死要名节,害我幼年漂泊,经历坎坷。敢问,她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阮双任由他拉着,一双眼睛在朝霞的光彩里透着无边的凄凉。

他只是淡淡道:“先妣毕竟也是你的母亲。你不该对慕容一族赶尽杀绝。”

太傅愣了一愣,随即他收去神情,倏然笑了:“是啊,我本来的确不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阮双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如纸一样白。

太傅已经捧起阮双的头发,捏在手里,低头不经意地把玩着。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

“若不是你对我始乱终弃,我又怎么会如此绝情呢?”太傅终是抬头,眼角含笑看住阮双。

然后他半温不热地悠悠补上一句:“阮双,逼我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啊!”

阮双终是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太傅手里用力抽走,神情冷漠。

头发如流沙一样。太傅留不住。

于是太傅翻腕,扣住阮双的手。

“阮双,”他笑着道,“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阮双不答,奋力一甩,极其厌恶地甩掉了太傅的手。

太傅却不恼,揉了揉自己的手,继续悠悠道:“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傲。当年你明明对我有赏识之心,却碍我出身寒微,抵死不愿承认。”

阮双闻言,突然挺了挺身。

他比太傅高一些。

“你既然知道我傲,那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傅,俊美的脸上明明白白写满决绝,“你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我绝无再回头的可能。”

太傅微微仰头,也看着他。

“你这样用性命帮他,是不是看上了他?”太傅突然出人意料地问。

阮双闻言,笑了一笑。笑容纯粹,宛如秋蕙披霜。

“这和你有关系吗?”他一字一顿地缓缓反问。

太傅背着光眯起眼。

随即,他也笑了一笑,一瞬繁花尽放。

“大有关系。”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幼弟胡言乱语,做兄长的,怎么说也要帮着他清醒清醒。”

说完这句他突然转身,往后头远远站立的侍卫招了招手。

几个侍卫走上来,太傅对他们吩咐了几句

然后我看到,这些侍卫朝阮双走来,将他绑在了山洞口。

阮双的身体再一次遮挡了孔隙,我努力睁了睁眼,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能听到,有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似乎是许多树枝被扔在洞口地上的声音。

偏偏没有人说话,气氛诡异得很。

我不知道外头究竟在发生什么,又怕泄露了自己的位置,只好死命往孔隙里瞧。

可真的是什么也瞧不见。

我只好靠着石头坐下来,垂头开始想他们之间的对话。

其实我什么也想不进去。

我的脑子里,只有太傅刚才的一句话。

他说,这个天下,无论是慕容氏的还是阮氏的,都与我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这句话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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