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里面藏厚厚一叠的哀伤,被铜镜光洁的面容反射开来,灰色调的灿烂和刺眼,染满了整座宫殿。妆台上放着一把紫铜色的雕花楠木梳,弯弯如月形。
母亲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进来,窗台上几只慵懒的剪魂鸟抖了抖羽毛,闭上眼睛开始午睡。许久,母亲拿起了那把木梳,开始梳理垂至腰间的长发,缓缓地,一下一下,柔婉的节奏让我想起雨后晴天的屋檐上,沿着青瓦台滴落的雨珠,敲打黄昏住。镜子里的母亲容颜枯槁,憔悴不堪。目光交睫时候泛起月白色的哀伤,是瘦了母亲的吸血鬼模样。
我的泪就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转身退出屋门,掩上零落一地樱花的忧伤。我忽然明白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了。
第二天早晨,我召唤囚释来到了我的宫殿。父王在去焚樱城之前,已经事先封囚释为摄政王,负责处理王城内外大小事务。作为王城的大祭司,囚释很受沐酒神族的敬重和拥护,也深得父王的信赖。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屈膝跪倒,问我召他进宫城有什么事。
我问他知不知道蔑烛和邪鹫的事情。囚释眼神忽然很悲伤,说,两大祭司的叛乱臣已经有所耳闻,昨天已经有人向我禀报了噙帝奴的死讯,内心不胜悲痛。
我又问他沐酒城对叛乱者的惩罚律令,囚释告诉我说,凡背叛王城者,众神族人必当得而诛杀之,以儆效尤。
我把自己想去焚樱城营救父王的计划告诉了他。囚释沉默了片刻,说,老臣愿誓死追随殿下,以保王城血脉。可是,如今蔑烛和邪鹫如果伺机进攻沐酒城,王城防备空虚,必然会失守。
我命令他立刻发出神谕,召唤其它六大圣奴火速进宫护驾,以免遭到蔑烛和邪鹫各个击破,又可以进宫保护王城和母亲。
然后等到第二天黎明时,我披上了母亲许多天前为我缝好莲花镶边的战袍,和囚释一起,准备启程去焚樱城救回父王。我已经不耐烦等众圣奴赶到王城。走之前,我站在离母亲宫殿不远处,悄悄看她在干净的窗台上,修长的红酥手,很细腻地一遍遍擦拭着紫檀木盒,雕琢一块沉香木。屋里那面泛黄的铜镜,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酒红色的锦缎。我没有走过去跟她告别,跪下吻了吻母亲脚下的青石板路,然后站起身,和囚释一起离开了沐酒城。在这个烟雨蒙蒙的清晨,朝着焚樱城的方向而去。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这一去要等多久才能回来。早已经明白闯入焚樱城的凶险,也早就明白,陌上樱花的花期到底有多长。我不跟母亲道离分,只是不想让她看见,我眼神里那些无法掩藏的哀伤和痛。
第十六章 祭司大战
更新时间2009…11…9 23:15:50 字数:3613
走了许多天以后,我们已经离沐酒城很远了。囚释用神力幻化出的长翼,本来能前行得很快,可是因为要负载我,就缓慢了下来。还有几天就是我的第三个百岁生日,我很清醒地意识到,那个时候我修习的幻术会让我再次病发,会需要一个力量强大的神为我护法。而囚释在我身边,我的心里不禁安定了很多。
几天过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峡谷。头顶悬一轮暗黄色的月,渐次饱满。囚释在前面走,我跟在他脚步后面不远处。峡谷上方两岸不时传来赤烈鸟的啼叫,和各种夜游兽的哀鸣。我渐渐感觉到了疲倦,困意渐浓。就在午夜月圆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骨骼深处传来断裂的痛。我跌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不停地抽搐。一条绽放邪花的黑色杀气,紧紧缠绕着我,几乎让我窒息。
囚释听到了我的呻吟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我。我读不懂他眼神里的恐惧和冰冷,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忽然惊恐地看见,他的瞳孔里隐约埋藏着一道杀机,时隐时现。那样诡异的眼神,每次当我在他面前施展幻术的时候,就会出现。我预感到了一件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昏黄月光下我的脸,冷血得没有表情,逼视着囚释的眼睛。
囚释那样静静看了一会儿,眼神里面浮出的杀机忽然间枯萎了,凋零一地细碎的花瓣。他走到我的身边,屈膝跪下,双手绽放出华美的蓝色光晕,把我罩在里面。我的病痛感慢慢减弱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峡谷外面吹进来的晚风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嗅觉,两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御风而来,包围了整个峡谷。我心中大乱,暗暗恐慌地意识到,蔑烛和邪鹫还是不打算放过我。他们一定算好了我病发的时机,在我生日的月圆之夜,追杀了上来。囚释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峡谷上空充满敌意的杀机,站起身来,捏起手指做好了警备姿势,静静地仰头观望。
果然,没过多久,峡谷上方两岸的悬崖各自出现了两个高大的神。泛黄月光里,我朦胧中分辨出一边是蔑烛,另一边站立着邪鹫。
两条娇媚的杀机,从悬崖两边的眼神里贪婪地向我伸过来,灿烂而狰狞。我目视着旁边的囚释,看见他指尖捏起一道杀气,缠住了那两条蛇舞状的杀机,并很快把它们击退了回去。
囚释站在峡谷之中,护住我的身侧,额头绽放出炽烈的杀气,用冰冷的眼神仰望着上方的蔑烛和邪鹫。
烛,鹫,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沐酒城。囚释用威严的语气怒斥说。
蔑烛和邪鹫对视了一眼,发出很狂妄的笑声。
蔑烛很骄横地看了我一眼,对囚释说,释,如果你肯杀掉涅涯殿下,与我们二人联手,除掉其他几位圣奴,沐酒王城就是我们祭司的天下。到时候,我们会尊你为沐酒城的王。
囚释大怒,踩一团瑰丽的杀气升到空中,说,身为王族祭司重臣,却阴谋叛逆,篡夺王位,罪不容诛。昔日你们曾与我并肩战斗,想不到今日却要血刃相见。
说完,囚释缓缓伸出手指,高举向天,开始召唤神力。我听得见汹涌如湍的神力铺天盖地而来,如暮云般席卷了巨大而空旷的峡谷,让我不寒而栗。
蔑烛和邪鹫也在各自召唤灵花的力量。邪鹫阴冷的面容毫无表情,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狡黠残忍的眼神里,怒放着暗红色的杀机,像一朵唯美无比的莲花。惨淡月光下,我看到他狭长的指尖对准了囚释的左翼。一道卷曲如毒蛇的杀气汹涌着撕开被幻术遮蔽的夜空。几乎是在同时,蔑烛手握墨绿色的光圈,击向囚释的右翼。
我大惊失色,为囚释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能不能应付得来。蔑烛和邪鹫两大祭司的力量,甚至连父王都不敢小觑。
囚释很沉静地举起双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湛蓝色的圆弧,用幻术的力量,在周身描摹出绚丽的防护罩。轻易地化解了蔑烛和邪鹫的攻击。我不禁惊叹,原来囚释的力量如此之强大,不愧为沐酒城的大祭司和王族的第一护卫。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这场祭司之间的旷世之战,看整个神界的天色被翻卷的杀气映衬得忽明忽暗。这一场强大神族之间的鏖战,不知道最后倒下去的将会是谁。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终将会有一位,或者两位神倒下去。
我仰面朝天,看见三大祭司之间的战争如火如荼,狂战正酣。囚释凌空而立,夹在蔑烛和邪鹫的中间,左手与邪鹫交战,右手腾出来对抗蔑烛。眼看蔑烛渐渐落败,邪鹫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幻化出一道杀气,缠绕到囚释的背后。我以为他会攻击囚释的后面,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条暗红色的光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忽然绽开狰狞的杀机,直直地向蜷缩在峡谷地面上的我袭来。
囚释幻化在我周围的防护罩救了我一命。可是邪鹫阴险地利用了大祭司的缺陷,这个时候他选择攻击我,囚释很难分出神来救我的。狡诈的三祭司开始不停地攻击我周身的蓝色光晕。那团明净纯蓝色的杀气云在邪鹫连续不断的击打下,越来越虚弱,渐渐褪却了光泽。这个时候,剧烈的病痛感像一条邪恶的毒蛇,纠缠不休,舔舐着我的骨髓。我开始逐渐走入昏迷和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