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月光下,我看见噙帝奴披一身暗黑色的长袍,站在暮空之下。周围是一座阴森的古堡,头顶有一群惊慌盘旋的蝙蝠,凄厉哀鸣。那个高大的身影,在我模糊的回忆中,像一个真正的战神。
噙帝奴的力量果然强大无比,与两大祭司的战斗持续了很久也没有败落的迹象,让我很是吃惊。我很想和他联手抗衡两大祭司,可是当我尝试着去凝聚神力的时候,胸口的伤痕总是让我很无可奈何。我越用力疼痛感就越强烈,刚刚在手中绽放的杀气又迅速枯萎了。我开始吐血,舌尖萦绕着甜丝丝的血腥气。
我再抬头看时,噙帝奴释放的杀气云团正和蔑烛僵持不下,却渐渐有了破绽,走向弱势。我不禁心急如焚,以噙帝奴一个神的力量,终究不是蔑烛和邪鹫的对手。那条暗红色的光渐渐开始暗了下来。
我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噙帝奴很快就会战败。我看见他失落的眼神,在拼命地苦苦支撑。
就在我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邪鹫已经像个幽灵似的绕到了噙帝奴的背后。我大惊失色,噙帝奴缓缓闭上了眼睛。邪鹫左手手指绽出墨绿色的杀气,从后面缠到了噙帝奴的脖子上,高高擎起了右手。我泪眼朦胧处看到了一个明媚的杀机。
噙帝奴的后背很轻易地被邪鹫的杀气击穿了。我看见他高大的身躯从韵火城的上空坠落了下来,重重倒在地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一边向我挥手,气息微弱地说,殿下,我不能再保护您了,快逃。
我俯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缠绕在他身上的杀气慢慢黯淡,终于枯萎零落一地,熄灭了最后的光。蔑烛和邪鹫慢慢向我逼了过来,手里握着最灿烂娇俏的杀机,在夜色渐浓的午夜格外刺眼。我转身就向韵火城外逃去。
胸口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染满血迹的战袍只剩下渐渐干涩的猩红。离沐酒城还有很远的路,我拖一条长长的血迹,向着王城的方向迈着脚步。茫茫神界,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很苍白的无助感。后面追上来的瑰丽杀机,渐渐离我越来越近了,疲倦和绝望慢慢淹没了我。
忽然想起那些懦弱而可怜的兽。此刻这个神界,只有我,被狩猎。而紧追不舍的猎人,是两个强大的神。回头望的时候,不远处的韵火城已经化成一片火海。
我被脚步拉长的的血迹像一条蛇,蜿蜿蜒蜒,迤俪而行,在白色的沙漠里宛如划开我生命之花的伤痕。我越来越强烈地闻到了死亡的气味。渐渐地感觉到了晕眩,于是,朝着母亲王城的方向,颓然跪倒在地上。
蔑烛和邪鹫很快把我围困在了中间,我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他们嘴角狰狞的笑。
我知道是你们杀死了陌罹,可我终究还是无法为他复仇。我虚弱的声音引起了他们更狂妄的笑。想伸出手指施展幻术,却痛苦地发现我的力量已经干枯。
我会用那天杀死你哥的手段,割下你的头颅。蔑烛骄横地笑着,那么的不可一世。
我跪在蔑烛的脚下,像一只待宰的麋鹿,哀伤地低下头,顷刻间泪流满面。邪鹫绕到了我的身后,我朦胧中看到一件很奇怪的兵器从天而降。
一阵很剧烈的晕眩过后,我失去了直觉。在我完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瞬间,一股很熟悉的杀气扑面而来。
像暮春酒雨时节的午后,母亲推开我屋门时,“吱呀”溜进门来的一阵风。
第十五章 父王的赎罪
更新时间2009…11…9 23:15:22 字数:2144
醒过来的时候,我躲在母亲的怀里。我模糊听到谁在小声抽泣,不知道是母亲还是我。雕花窗外泄进宫殿来的明亮而刺眼的阳光,让我感觉这样的醒来,完全不像是死亡。
我终于还是没有死。母亲告诉我,王城侍卫发现我的时候,我安静地躺在宫门外的城墙下面,像个娇弱的婴儿,蜷缩在东方鱼肚白的晨曦里,熟睡的样子很香,很甜。我失了很多血,却能这么快地醒过来,让母亲又惊又喜。
我开始试着去回忆,一定是有人把我从蔑烛和邪鹫的魔掌中救了出来。能够轻易击败沐酒城的两大祭司,并迫使他们屈服败退,那他应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这个神一定很不简单。我只记得最后那些扑面而来的寒冷杀气,很熟悉,却忘记了在哪里遇见过。
头很痛,就不再去想了。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清晨有此起彼伏的鸟鸣传进窗来,清脆得像是暮晚时节宫女捣衣时候的木鱼。
等了好久,始终没有看见父亲过来问候我,以前每次我出事,父亲一定会整夜陪在我身边的。我不禁疑惑地问母亲父亲去哪了,母亲脸色忽然沉下来了。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带着疲倦的血丝。
母亲沉默了一会,走到窗前,拉开了那扇紫红色的窗帘。明媚的阳光像质地纯净的釉彩,勾勒出她苍白憔悴的轮廓,让我忽然感觉很心疼。窗台上袅袅檀香缠绕她素净的脸庞,我看见泛白阳光下,她皎洁刺眼的哀伤。
我明白父亲一定出了什么事,可是又不敢追问,怕母亲伤心。只好轻轻走到她面前,靠在她怀里偎依着她静默透明的哀伤。
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为了避免焚樱城与沐酒城之间的战争,决定亲自去焚樱城为哥赎罪。焚樱王的囚车把他押走的前一天,我已经被送到了韵火城。
直到那一天,我才终于明白父亲把我送到韵火城的真正原因。如果那天我留在沐酒城,代替哥走进那两囚车的人,就是我。父亲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出于爱。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又一次泪流满面。
以后的那些日子里,我很少再看见过母亲的笑容。我知道她很伤心,自从父亲去了焚樱城以后还没有半点他的消息,至今生死未卜。沐酒城隔焚樱城的距离有多长,母亲的想念就有多长。
母亲渐渐习惯了很久很久呆在她的宫殿里,再也没有心思调教,那些不听话的剪魂鸟。偶尔会在黄昏的走廊里,嗅到她亲手调制的香,可是却看不见她的踪影。那些天,她的宫殿重门紧锁,只有透过那些雕花的窗台,才窥得见泄露出来的几丝哀伤,在薄薄的阳光里蜷成半透明的形状。我在宫门外徘徊了很久,看东方渐白转眼渡成黄昏的走廊,看暮晚归巢的剪魂鸟啼叫声里,渐渐泛开来东方鱼肚白。我最终还是决定推开那扇漆古铜色的屋门,门柱旋转的吱呀声里,剥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在阳光里柔媚地撒着娇,轻快地舞蹈。
我迈进屋门的时候,扑面而来,是母亲焚了很久的凄冷的香。
宫殿里光线很暗,没有烛火,添灯的宫女也早就退下去了。我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挺住了脚步,半掩住的屋门收敛了外面的阳光。我看见母亲衣着凌乱,拖在地面上的长袍像不祥的宫纱,半遮半掩松垂的发髻像刚睡醒时的样子,遮住脸庞。她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那面泛黄的铜镜,目光呆滞,神色恍惚。眼神里面藏厚厚一叠的哀伤,被铜镜光洁的面容反射开来,灰色调的灿烂和刺眼,染满了整座宫殿。妆台上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