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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了一阵，何师傅又接着说：“咱们这座电厂的人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省内的省外的还有许多知识青年和退伍转业军人，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就是缺少大学生，缺少象你一样的大学生。然而，象王大力这样的人得不到重用是电厂的损失，但得到重用又忘恩负义也是电厂的损失。作为一个人只要有能力做好工作是不够的也要会生活，我们这一代人走南闯北打下了天下，其中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一代顺利地享受天下，把生活过得更好，把祖国建设得更加繁荣昌盛。你们有了成功我们高兴，你们有了困难我们着急，你们有了不幸我们难受，你们……”李夫第一次听到何师傅对他说过这样多的话，他一面虔诚地听着一面在心里琢磨这番话的深刻含义。在电厂工作的人真的是来自五湖四海，来自社会各个阶层，而且将来随着电厂的扩建和发展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接踵而至，既有声名显著的功臣，也有城里的平民百姓，还有就是那些纯朴善良的庄稼人，这些所有的杂牌军即将组成这座城区的新主人。月亮湖所以能聚集到这些人完全是因为这里兴建了这座电厂，想到自己和几位同学因为到这里考察写毕业论文而发现这里的条件适合兴建电厂并为此流出了汗水，立下了汗马功劳，熬尽了心血，从而促进了这座山城的建成和发展。想到这些李夫心里就感到了满足，甚至有几分兴奋，于是，丁松、王大力、田梅、何云彩、段贵、李河等一个个涌现在他的眼前。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刘月也在他的眼前晃动着，微笑着，晃动着，微笑着。李夫的心里忽然掀起一股激情：“刘月啊刘月，你到底离我还有多远？”李夫在心中呼唤着刘月，想到死去的何云彩，想到自己钟爱的刘月，李夫这才感到自己的心里原来是如此的空虚。一向刚强的他再也挺不起精神，再也承受不了如此打击，再一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病房里寂静极了，在一片白色的陈设中惟有氧气钢瓶显示出特别的蓝，令人眼轻。何师傅没有再说什么，他已感到了疲惫，双目紧闭满是痛苦的脸上插着输氧管，那呼呼在氧气管道中冒出股股汽泡如淙淙的山泉水泊泊流淌。女儿小文革睁大眼睛望着姥爷她不明白人病了为什么要输氧气，靠在床角不吭声，她在想妈妈，想妈妈为什么要给她改名字？妈妈说小文革不好听，叫李雪好听，她就对李夫说：“爸爸我想改名字，我不叫小文革，我想叫李雪，这是妈妈给我改的名字，现在我把它改过来行吗？”李夫说：“好好好，你妈妈改得好，你就叫李雪！李雪……”时间在一分一秒消失着，也许是何师傅口渴了，他动了动嗓子两眼盯着李雪现出一脸的慈祥，仿佛刚刚做完一件什么大事似的终于把后期事项料理得清清楚楚。他不知外孙女李雪听懂了他的意思没有，望着女儿的女儿何师傅渐渐变得十分沉重，假如自己一旦去了这可怜的外孙女又失去了一份宠爱，李夫带着孩子这日子也不好过了。想到这些，何师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可他怕李夫和外孙女李雪发现慌忙用被子角擦拭眼泪。这时换班的护士来了，李夫这才感受到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李夫想去买些东西，老岳父和女儿小李雪都没有吃晚饭呢。医院住院处门前每天挤满了小商贩，卖主食的卖包子馒头花卷糖三角，还有卖副食的，各种各样的肉罐头火腿香肠腊肉烤鱼片，市场人里有什么这里有什么。李夫在楼下买了几个包子，偶尔遇上熟人便交谈几句然后各自散开，当李夫匆匆上楼后将手里的包子放在床着轻声地对岳父说：“这包子还热着呢，趁热快吃吧。”何师傅用眼角的余光斜了斜包子，此刻他啥也不想吃，他的情绪影响着外孙女小李雪，当然也影响了李夫，弄得李夫不知自己这趟包子该不该买总觉得喉头象有块东西在那里堵塞着。一家人望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你看我，我看你，一点食欲也没有。李夫拿来一个包子看了看递给女儿说服她：“李雪你就吃一个吧，你不吃你姥爷怎能吃呢？”李雪摇晃着脑袋，固执的小脸上挂了两行细细的泪流，她伤心地说：“我不能吃，我要等妈妈回来一块吃！”李夫的心里忽悠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硬地撞击着，他紧紧地抱着李雪任由泪水扑扑滚下。李雪懂事地用她那双小手抚摸着李夫脸上的泪水，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劝告着：“爸爸不能哭爸爸不能哭，哭不是好孩子…”“你赶紧把李雪带走吧。”何师傅脸对着墙壁，他想摆摆手催促着李夫将李雪抱走，可是他又感到这双小手是那样有情有意充满了沉重。李夫见天色已晚便抱起李雪对何师傅说：“好吧天太晚了您老休息吧，过一会儿再回来看您。李雪快给姥爷说再见。”李雪摆着小手说：“姥爷再见姥爷再见。”何师傅勉强动动身子无力地说：“再见。”
李夫抱着李雪下了住院部的大楼，他估计这时侯一定有许多人再四处找他就加快了步伐朝自己家里走去，果然一路上碰上不少熟人他们都关心地问寒问暖。路过厂区时，有一伙工人远远抬着好大的一个箱子，王大力光着膀子挥着大手呼喊着，累得他和抬箱子的人满头汗水。李夫站在那里细细看着，他断定这一定是从东德进口的设备回来了，看箱子外形他就知道这是从东德进口的翻车机，因为原先的翻车机液压系统漏油，压车梁压不住煤车所以翻车时煤车损坏严重电液换向阀不动作，倒致重车活动平台支座不好用，为这王大力组织了一个针对翻车机的攻关组夜以继日奋战在第一线。李夫现在看到的就是所有攻关组的成员，他们从多力量大，不用吊车靠肩扛臂抬，很快就将机器搬运到位。王大力和几位女工正在往机器上写字，他念一个数字女工写一个数字，彼此忙碌得不能抬头。不知谁眼尖看见了李夫走来就笑着打招呼：“李厂长今晚得慰劳我们一把，瞧我们累得汗流满面。”李夫笑了笑挥了挥手说：“慰劳的事交给王大力了由他说了算，想吃什么尽管朝他要我支持。”李夫说着又把手一挥对王大力招呼着：“大力你过来一下。”王大力这才匆忙跑过来问李夫：“你叫我有事吗？家里一切都好吗？你看我光忙碌这边了你那边也没有顾上帮忙，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路过这里看见你们在干活很辛苦就想过来让大家休息一下多注意身体，我提醒你要注意工人的健康。”李夫朝大家一呶嘴，王大力会意地一笑说：“你放心有我在啥事也不会耽搁，今晚这些活我们全包了。”王大力说完又急切地翻弄着手里的资料，李夫知道有王大力在他放心，这几天他也是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他摆了摆手让大家继续忙。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李夫抱着李雪朝家走着，快到家门口时忽然听见有人问话：“你们怎么才回来？”李夫扭头一看惊奇地说：“是你呀田梅你怎么还没有走？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田梅知道李夫不放心就说：“没有什么事我就不能到你家里坐一坐吗？”田梅腰上扎一个白围裙，她在这一天里一直都在李夫家里度过的，见李夫往前走了几步她接过李雪说：“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吧？你们父女俩快进屋吃饭吧我都准备好了。”李夫感觉奇怪田梅今天这样热切起来了？当她把女儿抱走了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心里空落落的，本来温馨而热闹的家里突然袭击就少了两个人他的心里能好受吗？尽管田梅此时此刻在他家里帮助他料理家务他的心里还是有许多凄凉和寂寞，一旦她离开后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他不知道，这时的李夫忽然感到了自己孤独无助，这无助使他忽然间对田梅充满了依恋充满了说不清的好感，他渴望再有人来越多越好。李夫感到自己好象就要倒了下去，希望身边有人帮助他支撑他的精神，否则他真的坚持不了了。田梅没有完全感受到李夫现在的寂寞心情，但她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认识到李夫现在的心情一定是苦极了，如果没有女人的疼爱李夫有可能精神溃败事业不振，因此在田梅心里对李夫的关心就超出了她对任何人的关心，她看出李夫是太累太辛苦，也是太难了，李夫……田梅就这样在心里反复思索着，担心着，同情着。从前她就对李夫充满好感充满关注，现在何云彩不在了，田梅似乎觉得自己有责任来照顾这父女俩的生活了。一向心无杂念的田梅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家，此刻，她见李夫心情沉重也跟随着难受，她抱起李雪进屋里吃饭，同时对李夫招呼说：“你也一块吃吧，忙碌了一天滴水未进又照顾老人又照顾小的够你受的。大伯怎么样？还有钱吗？见轻吗？明早我替你去照顾他老人家。”田梅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感动得李夫连连摆手劝告着：“你没有时间就不要去了，医生说过些日子就可以出院了，你就放心吧我垮不了。”李夫说着就接过田梅递过来的筷子，顺水推舟将田梅盛好的饭转给李雪，田梅见此略带几分不满地对李夫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厂里最近相当忙，新进设备许多事都离不开你，你忙你的，这一老一小的事就交给我吧。”李夫没有回答，却坐到床边盯着桌上的所有饭菜发呆，田梅炒了两个菜：一盘是肉炒傻瓜片，一盘是青椒炒肉丝，还有一盘花生米，都是李夫最爱吃的。田梅为李夫倒上一杯酒，自己也倒满一杯，看了看李夫率先举起来，两眼柔柔地闪耀着同情对李夫说：“想开些吧我的李夫同志，厂里的大小事都等你呢，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电厂谁来管理呢？来，今天我陪同你干杯。”田梅说完自己一饮而尽，李夫不想喝酒，何云彩刚刚离去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喝酒呢？尤其是此时此刻的心情更是复杂多变，在这山里，在这场面，在这情形要是有人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甚至由此毁掉了他的清白，李夫望着田梅轻声说：“天不早了吃了饭你也该回去了，谢谢你为我忙碌了一天，我到什么时侯都是感谢你的。”田梅并没有察出李夫的担心，依然大主地说：“我不累，这屋子里的活是累不死人的你就让我做吧。”李夫见田梅并没有理解自己的话意就直说了：“我不是怕你累是怕有人说嫌话，你我都是苦命人在这个时侯更要注意。”直到这时田梅才彻底理解李夫的用意，她笑着说：“谁说嫌话也不好使你我的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子，尤其是你的现实处境摆在这里我不帮你谁帮你？你就安心坐下来吃饭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一个大老爷们胆量这样小可不成，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王大力……”李夫听田梅这样一说他也觉得自己太没有男子汉的气派了，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怕什么呢？李夫忽然在态度上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折，与田梅举杯相撞：“来吧，我们干杯。”李夫是不想伤害田梅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于是他与田梅对饮以此拉开了序幕，就这样他们推杯换盏一瓶子老白酒见底，李夫的话更加直白：“我看这酒就喝到这里吧，你如果有兴致哪天我陪你接着喝，天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李夫下了逐客令，神志还是清醒的，田梅眼睛已有些迷茫，她用毛巾擦了擦嘴马不满地说：“你为什么总想方设法赶我走？你就不能留我多坐一会儿吗？你苦我也苦谁不苦啊？我们总算有个机会单独在一起说说话你就吓成这样子，在这一点上你就是不如丁松和王大力，他们能与我这样你为什么不能这样？你干工作的劲头呢？你为大伙办事的精神头呢？不论做什么我都要告诉你绝对不能失掉男子汉的本色。”也许酒劲上了头，田梅说话才这样没有分寸了，其实田梅心里是最不好受的，她本想是让李夫开开心结果李夫却下了逐客令惹得她心里一阵堵，为此她有些恼怒觉得李夫不近人情而且还有一种陌生感。见田梅不高兴，李夫心里感到有些对不起田梅的一片热心索性把酒杯一举冲田梅说：“对不起田梅咱们再接着喝，来，干杯。”田梅这才转怒为喜：“来，干杯。”田梅与李夫杯对杯，脸对脸，目光对目光，似乎还有话要对对方说。
就在这时王大力突然袭击推门而入，嘴里喷着酒气，见此情形，一股无名火腾腾窜上脑门对李夫怒吼着：“李夫你行啊，老的在医院躺着，小的在旁边看着，刚把老婆打发走就找到了接班的，你的速度够快的。”王大力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敢指着李夫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还有良心吗？穿我的旧鞋泡我的女人你他妈是什么样货色？”王大力本来是来看李夫的，顺便再谈一谈安装德国设备的方案，没有想到一进屋就碰上了这种事，他的突然袭击弄得李夫不知所措慌忙站起来对王大力说：“你听我解释！”王大力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怒发冲冠失去了理智：“我没有工夫听你解释事实胜于雄辩你还有什么说的吗？对人马列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你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小人！”旁边的田梅有些受不了，她狠狠给了王大力一耳光骂着：“你混蛋，你是大混蛋！”田梅哭着跑了出去，瘦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此事让李夫万分难受，恰巧李河和段贵从此路过听到吵架就跑了过来询问他们为什么吵架，当两人知道王大力误会了李夫时段贵就想解释，结果遭到王大力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你们明白什么？一男一女半夜三更在一张床上喝酒这节目不明摆着吗？”段贵不服气地说：“喝酒怎么了？灯亮着里里外外看得见，男女就不能在一起喝酒了？男女就不能坐在一个床上了？我看你是猫尿喝多了不知北了何况你跟田梅离婚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管人家管好你自己得了。”段贵怒气冲天为李夫辩解，李河也偏向李夫批评着王大力：“我看段贵说得有道理，男女在一起就一定是那种关系吗？何况李夫和田梅在一起两人的人品你王大力最清楚，你这样污蔑他们也是不道德的。”王大力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仍旧是怒发冲冠地说：“人是会变的知道不知道？如果把你和她关在一直屋子里我看你怎么说？”王大力狠狠地拍了拍李河的肩膀怒冲冲地走了，身后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