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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怕李铁林写他就不写了吗？他们断了李铁林工资他就不能生存了吗？这些人想得太天真了，也不想一想，这是共产党的天下，是社会主义制度。尤其是离开单位的念头，在李铁林心中缭绕许久，他在商业局帮过办也算在机关呆了一回。那时很多人看他有发展一个劲巴结讨好他，可他正拼文凭，哪有闲钱打点他们？那时帮办也是一种时尚，不论是谁帮办后都可能得到提拔，唯有李铁林例外。一次次帮办，一次次哪里来回哪里去，最后烦恼得李铁林不愿再帮办。可是每次帮办都是上面点名要他，不去就扣除工资，李铁林就那些工资不够他们扣的，只有在无可奈何中去了。然而，人是有脸皮的，一次次不提拔，出来进去脸面不光彩。如果一次不提拔李铁林并不往心里去，两次不提拔他也不往心里去，要命的是那些该提拔的都提拔了，不该提拔的也提拔了，唯有李铁林没出息提拔不起来，为此他怨声载道。可是他怨谁呢？手里没钱，无法打点，只能看着人家一个个提起来。时间一久，李铁林产生了怨气，产生了不想与他们为伍的念头，谁愿意白辛苦呢？有文凭没人重视，会写小说没人叫好，李铁林就想调动工作，可这也不是容易的事。他想进文化部门比如文联或文化馆，可是这些地方都是人满为患或是一个罗卜顶一个坑，其实即使罗卜拔了，也未必有李铁林的位置，那时李铁林的文学创作尚未形成气候，何况还有像曹水和刘浪这些人等待罗卜坑。连小丫头时不时都要与曹水联系进行沟通，或与哪个有权人研究一夜，就这样的形势能有李铁林的位置吗？现在想来，李铁林这种心态为他招来了灾害，那种见谁跟谁提调动的事使他成了众矢之的，可惜的是他当时没有认识到人际关系的复杂性，仍像一个傻瓜似的以为谁都是他的好朋友，结果自己把自己逗了，白白交了一次人生的学费。
从经理房间出来，李铁林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这些人平时对他就不好，不是拿他当疯子就是以为他有病，连人都不是。可李铁林顾及面子不计较，仍像往常一样与他们相处，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让李铁林心痛，企业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还在勾心斗角，为此李铁林更加难过，也感到了孤独。也许人在孤独时是最容易交流的，李铁林希望有人与自己交流，可是当时没人跟他说话，没人安慰他，这些人的心已凉了，硬了，冷酷得变成了铁石心肠。连平时与李铁林要好的人也在幸灾乐祸，每每与人谈笑时看见李铁林也像没看见一样与他擦肩而过。李铁林愤怒了，心中暗暗喊道：“人啊你们不用笑我，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谁笑谁还不一定呢。守在这里如同守株待兔看谁笑在最后……”
形势果然如李铁林所料，没过多久单位破产，大批职工走上下岗之路，他们这才知道没有工作是什么滋味。于是四处上访告状，可是谁理他们，没工作活该倒霉谁让你们那么坏呀。李铁林拍手称快坏人终于得到了报应，但同时好人也跟着沾光，这让李铁林伤脑筋。企业被这些人糟蹋得不成样子，当经理的能没有一点责任吗？如果企业的人都像李铁林一样，一心一意为企业，这样大的企业能到这种地步吗？遗憾的是他们总在整人，根本没有往搞活经济这上面想，直到下了岗破了产他们才有醒悟，可是一切太迟了。好人得不到好报，李铁林最后还是被整了下来，每每想此这事李铁林气愤得仰天长啸：善良的人呐，你们想过没有，有多少人在为你们日日夜夜祈祷，为你们祝福。当有人将企业断送时，是谁为你们说话，是谁为你们争口袋，可是你们不明真相，不辩是非，被人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世上还有如此傻的人吗？李铁林就这样一面为职工着想一面为自己鸣冤叫屈，当无数难捱的岁月过去后，李铁林为企业委屈得直流泪，他从企业到机关，从机关到企业，亲眼看见企业被这些人糟蹋得不成样子，可是没有谁心疼。而所有整李铁林的人，其目的只有一个让他掏钱请客，为的是让他出点血。可他是天生是一个犟种，凭什么我掏钱请你们？都是为了工作凭什么逼我上梁山？李铁林就是这样宁可不当什么样的狗屁官，也不肯向他们低头，更不想掏一分钱请他们。于是人际关系搞不好的李铁林自然成为烦人精，企业有好事还能想着他吗？
离开单位那天让李铁林终生难忘，他本来是想一辈子不离开单位的，可是天不遂意，在他的人生当口处居然有这样一个劫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问题。那天，当李铁林被经理无端赶出单位的时候，别提他的心里有多复杂了，真是要多坏有多坏，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忘恩负义，没有忘记在这里工作过的感受。临出门时，他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他曾工作过十几年的地方，此时此刻他心里非常难受。作为职工他有什么错？一次次挨整，一次次不开工资，这些人真的不怕报应吗？现在看来，不是李铁林工作有疏忽，不是李铁林与人关系不好，实在是有人搞鬼，有人利用职权整他。这些人绝对没有想到，李铁林不仅没被整倒，反而比以前更有名气，更能呼风唤雨。这天夜里，李铁林没有入睡，他想着明天自己就没有了工作，没有了生活来源，他将像一个无娘的孩子一样游荡街头。一想到自己多年来不迟到不早退，兢兢业业，到头来仍旧是一无所获。因为不给人送礼不给人好处，不与人同流合污，居然被这群王八蛋整出单位，而且连工资都不给，李铁林就气愤，就痛苦这是比任何惩罚都难以忍受的冷落。这让李铁林如何面对社会，面对家人，面对朋友们，他本来是一个事业心极其强烈的人，没想到人到中年事业刚刚开始就被人无情抛弃。如此难堪如此痛苦的归宿让他无地自容，这比万箭穿心还难以忍受，比万把钢刀铡碎他的肉体还难以忍受。这天夜里，李铁林瞅着天花板呆呆出神，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动都不动。他在想，心死了，肉体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第七章、经商赚钱
时间在寂静中慢慢度过，李铁林不知天是什么时候亮的，夜是什么时候走的，妻子为他下了一碗鸡蛋面，平时李铁林就爱吃面条，现在他一点也没心思吃。工作都没有了，他拿什么养活自己，又拿什么养活他的父母？老人们辛辛苦苦将李铁林养大，到头来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能养活他们？李铁林还算儿子吗？还算一个人吗？此刻，李铁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光才解气，可是话又说回来，事出有因这怨他吗？社会上混蛋太多哪有他的立脚点？李铁林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他十分清楚地记得当他走出单位门口的一瞬间，他面对苍天发誓：从今往后他不再请任何人吃饭，不再与任何人汇报工作，不挣钱他不喝酒，如有违法乱纪天打雷劈！
事实上果然如此，十几年来李铁林真的没有请过任何人吃饭，真的没有请任何人喝酒。有一次，单位里一个职工想让李铁林请客，可是李铁林就是不请，还说自己已经发过誓，弄得职工下不了台阶。每当别人请李铁林的时候，他的心里如同倒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不是李铁林不通情达理，也不是李铁林不懂世故，实在是他所接触的人中没有令他满意的。遇不上好人，李铁林只好一堵气重新拿笔写作，书写他喜欢的文字，书写他心中的不平。有人不是怕李铁林写作吗？甚至害怕他在作品里揭发他们，现在他回家了，没人管他了，他不写又能干什么，他要让那些人看一看他是不是写作的材料。这个时候李铁林很清楚，他知道他的处境，知道他除了知识和学历外，还有不再年轻的年纪。这个时候他干什么都可以，年纪是他最大的本钱，然而他没有选择发财赚钱，而是选定了文学。他要用自己平生所学为自己立下一个规矩，这就是信念。他以为一个人不怕穷就怕没有志气没有信念，如今有了志气有了信念，他还怕什么呢？早上七点钟李铁林家中那个墙壁上的电子表准时响了，这是他每天上班的时间。十几年了，他养成这样习惯，从来不迟到。如今不同了，电子表响着，而他已不能去上班了。他呆呆凝望着电子表，不知该做什么。这时妻子已经走了，每天这个时候她都要比李铁林走得早，今天依然如此家庭担子落在她一个人肩上，她感到生活的沉重，也感到日子的艰辛，为这他更感到对不起妻子。当初他与她结婚时，就想为妻子调动一个好工作，可是十几年过去他啥也没办成，连自己都被人整下岗。昨天夜里，妻子还埋怨李铁林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居然靠老婆来养活，为此李铁林一夜没睡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他还能写吗？还能生存吗？这时的李铁林脸皮比谁都厚，自尊心也没了，同时他更加感到社会的黑暗与残酷。现在的人怎么这样坏？在李铁林看来人应该是要脸皮的，不论职务高低在尊言面前一律平等，可是李铁林连生存权都被人剥夺了他能不怨天忧人吗？能不向社会发泄愤恨吗？
离开单位那些天，李铁林几乎是在痛苦中度过的，每天早上他不愿起床，醒了就与人喝酒搓麻将然后再睡上大半天，真正是醉生梦死。尤其是到了开工资的日子，李铁林更是痛心疾首，往常他会很自豪地将工资交给妻子，哪怕被人罚款没有多少钱了他也会交给妻子，让她分享他的快乐。如今妻子不仅分享不到快乐，反而为李铁林痛苦和难过，她多次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而这点要求李铁林都不能满足她。作为男人他愧对妻子，作为儿子他愧对父母，作为兄长他愧对兄弟姐妹，唯有作为文学爱好者他在心灵上还有丝毫安慰，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还行。因为不论怎么说他已发表了不少作品，可以说他对得起文学对得起自己，他写他的爱，他写他的情，他写他的恨，他写他的意，他认为生命是自己的肉，精神是世人的灯，他愿意将生命的肉体与精神的灯都献给人类，照亮无限前程。他觉悟到离开单位也许是一件好事，总算离开整人的魔窟，他的身心将得到调养，他的体质将得到恢复，他的精神将得到抚慰，他的生活将得到补充，他的人生将得到一次考验，得到一次升华。这些看起来都是虚构的，但细细算一下，这些都是可以实现的。想到此，李铁林的痛苦减轻许多，心情也开朗许多。李铁林知道，现如今的文学已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当代文坛上再也没有谁在《人民文学》发表作品就可能调到省作协干专职作家的幸运年代了，再也没有在某某大报刊发表一篇作品就有领导到家祝贺的机遇了，文学在市场经济下滑坡，作家在抓钱的年代里贬值，如何利用文学走好自己人生之路，李铁林再一次面对新一轮的选择。继续写下去他已失去条件，十几年前那种文学热早已过去了，接踵而至的是作品被冷落，作家被小瞧的艰难处境。当年在文学处于高潮时，李铁林还是初学者，那时他对文学朦朦胧胧的，现在他会写文章了能发作品了，然而文学已经过时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人们追求物质利益追求精神享受，没有谁再将文学当回事，何况还有电视电脑等媒介，男女之间已不是神出鬼没，而是一种更放开更刺激地在一起，充份体现着自由的追求。可是李铁林能这样吗？写了这样久能半途而废吗？这时候他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而这场官司更像魔鬼一样纠缠着他，折腾他日夜不安，使他在痛苦中更加痛苦。
人在各式各样的压力下，往往突然会暴发出一种顽强的精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反抗是死亡他也要奋勇反抗，现在李铁林就是如此。他知道如果不反抗连生存的希望都没有，身处逆境他首先要做的是挺起胸膛迎难而上，他相信那句名言：痛苦之后就是发愤。李铁林已经历了痛苦过程，经历了一个天上地下的感受，这时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沉溺在痛苦中不能自拔不如发奋一番有所作为。这时候他反复考虑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为自己活着，是不是为别人活着，此外别无选择。既然上帝把李铁林留在世上，他就应该为上帝活出一个样式，他问自己还想什么？甚至劝告自己：活吧，活下去是当时第一。此刻，李铁林痛苦的心里燃烧着苦难，激励他不断发愤。他要用这片火焰燃烧他的意志，燃烧他新的生活，也许这就是李铁林痛苦之后第一次发出的人生宣言。有了这样的宣言，他的行为便有了努力方向，他也就有了高尚的情操。然而，这些并不等于他有了钱，有了财富，若想生存得更好，他必须面对现实，面对挫折，走下海经商这条路。否则他在社会上毫无地位和价值，也毫无尊严。然而，做什么赚钱，这是李铁林急于思索和解决的首要问题。李铁林本人是老实巴交的，又腼腆，做什么生意适用他？最好是既能让他赚钱，也能让他继续写作，这是最佳方法。不过，困难难不倒英雄汉，李铁林在自己的前程上颇费了一番脑筋。开始，他推销挂历，那时挂历热销，家家户户都在欣赏挂历。李铁林通过文友从出版社弄来各种挂历，以几十元不等的价格推销出去。连续干了一个多月，几百本挂历一下子就销售一空。文友高兴，出版社高兴，挂历老板也高兴。回扣的钱多了，生活有了钱，日子改善了，李铁林也高兴。可以说初战告捷，推销挂历是他成功之举，但他不能全靠挂历活着，他必须准备下一步怎么迈进。这时他听说一种布很赚钱，便托人找关系到毛纺织厂，做起了布匹生意。
第一次做布匹生意颇费周折，李铁林是半夜从家里出发，坐火车在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