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玄雀对他说,“哥哥总是能做我做不成的事,有很多很多朋友,还是孩子王。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帅的人!”
黑瞎子当时就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直笑地玄雀的小脸儿发红,才肯罢休,“你有一天会跟我一样厉害的。我保证。”
小孩子的誓言总是容易被小孩子当真,哪怕是执拗的童音。
从小他就是大大咧咧地那么一个人,爱东窜西跑地不安生,还爱跟小伙伴掐架、吵嘴。东西乱放乱扔,动不动调皮捣蛋。
他东窜西跑的时候,玄雀就满头大汗地跟在他身后东窜西跑,呼哧呼哧喘气。他跟人家吵架的时候,玄雀就跟他一起骂,骂不过就和他一起掐架,也不怕疼,但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就不知所措,也不敢跟人家多说一句,更别说跟人家动手。他东西乱放乱撇的时候玄雀就一边抱怨一边在后面跟着收拾,等到家人责骂的时候总是站出来替黑瞎子顶罪,说那些都是他干的。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带着冰冷的窒息。
黑瞎子突然明白,玄雀那个时候对他说,‘我来善后’的话之前,大概就已经做好觉悟了。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平安和幸福。
他明明口口声声说绝不允许他和解语花在一起,明明说他恨他、最想看到就是他痛苦的样子。最后却拼上了自己的命,成全了他和解语花。
现在想起来,就跟小孩子对亲人惯有的依赖一样,抵触、抗拒,却终究是爱着、心疼着的。
像小孩子一样……还真的跟小孩子一样。试图用‘欺负’他的方式,来引起对自己的关心和注意。
原来自己一直是被一个这么胡来的家伙任性地爱着啊。
黑瞎子笑着笑着,眼眶就发疼了。
后来,黑瞎子就独自一人去他们两小无猜总当作秘密基地的公园里,就着夜过黄昏无人的寂静,完完整整地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听完了。
之后他失神地就在那个公园里坐了一天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他站起身去见解语花。
这段听起来很是伤情。当解语花从他伙计口中盘得这一切得时候,几乎能想像的来像黑瞎子那么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会有怎样的表情和心境。
心静如止水,这是最可怕的,因为哀莫大于心死。
追溯起来,就得追到那个凌光微微的早晨。
解语花握着手机窝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打盹,须臾见听到黑瞎子在叫他。
脸上有冰凉的触感轻轻划过,他伸出手来一抓竟是黑瞎子寒冷的指尖。
他把他的手攥在手心好一会儿,迷迷瞪瞪地看着来人。直到手里的对方手掌的温度温热了起来,解语花才轻轻试探地叫了一声。
“瞎子?”
“嗯。”
黑瞎子嗯过一声之后就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解语花,脸上的表情像水一样平和。
解语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乱起来,他很怕黑瞎子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如同波澜不惊的死水一般,看不见底,却能感受到一股销凉之气。
“你……怎么了?”
黑瞎子笑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塞到解语花手里,然后起身说,“我先去冲冲澡,身上冷。”
等到黑瞎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录音笔中玄雀的声音已经停下了有五六分钟。解语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垫。他没有伸手去关录音笔,只是任它剩下的留白滋啦滋啦作响。
黑瞎子站在浴室门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解语花,也不过来。等了好一会儿他把湿掉的毛巾往床上一扔,才踱到解语花跟前。
解语花没敢抬头,一直垂着目光,手指已经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花儿,对不起。”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听到黑瞎子轻声地说。
心脏猛地一收。
他这样的声音解语花在熟悉不过。一多年前,黑瞎子就是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了分手。如今再次听到,他不敢多看他一眼。
黑瞎子缓缓蹲下身来,对上解语花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花儿,对不起。”
他的眼神很诚恳真挚,他的声音沙哑好听,口吻很轻。
那是诀别词。
解语花突然弓身向前猛地搂住他,“不要,别这样……”
黑瞎子沉默了,沉默是温柔地坚持。是无声地否决。
解语花在黑瞎子耳边一遍遍恳求,直到那本乖张清亮的声音最后都带上了一丝哭腔,黑瞎子还是不言不语。
“花儿。”他忽然唤到,“我心里有罪,原谅不了自己。”
解语花怔怔地环着他,随后拉开些距离看他,喉咙哽了哽,动了好几下,半晌才道,“那我等你,好不好?我可以等的。”说着又紧紧倾身抱住他,“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如果要惩罚自己,让我和你一起。”
黑瞎子伸手抚顺着解语花颤抖的背心,“我不是在惩罚自己,只是被他报复了。”他嘴角牵起勉强的苦笑,“就算你这么说,如果我一辈子都走出不来呢?”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拥着他的手臂狠狠收紧,身上的人压抑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我等你。”答非所问。
他笑笑,指尖穿过他的发,“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是他不忘的一个念想。时间过的太久,久到连解语花都开始怀疑,这念想是不是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可惜他当年低回婉转的那声‘好’,偏偏直到现在都犹在耳边回响,余音久久不能散去。
那年,黑瞎子离开之后徒留一屋空悲喜。
解语花失魂落魄的在空房子里过了一周。一周之后,接到吴邪的一个电话。
他说,“小花,小哥他走了。”他清澈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第二天,解语花就回北京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赶着下午的飞机就到了杭州。
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吴邪的伙计王盟。穿过中庭、上了楼又进了书房,他这才看见神色悠长躺在躺椅上的吴邪。
他甚至没有发现解语花推门进来,身上扣着一本书,左手搭在上面,看上去有些憔悴地在思考什么。
解语花轻轻走了两步他这才回过头来,一双干净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焦距。
他拉出一个笑容,说,“小花,你来啦。”
解语花突然就觉得一切跟当初吴邪来找他的时候颠了个个儿。
他走上前去轻轻说,“我来了。”
那时他没想过,他在这儿一住,就住了很多年。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解语花知道,吴邪跟张起灵历得比他跟黑瞎子要多很多。
他不敢断定他们曾经坦白相对,但那只见千丝万缕的关系,剪也剪不断。他是知道的。
他常常在想,那么他呢?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羁绊是不是也如此之深?
他刚过去的那几天吴邪平静的可怕,简直就跟他之前一样。
但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可以说,解语花之前的那种平静,你站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哀。
而吴邪这种平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