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语花从来是公私分明,可这个人,触到了他的底线,不但公上来暗得,私上也差点就让解语花失之东隅。
尽管如此,解语花还是不可避免的,练戏的时间多了起来。
仔细想来,他倒是真真怀念起以前他唱戏黑瞎子坐在一边静听的时光了。
解语花这才恍惚发现,他们和好后,黑瞎子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坐在树下听他唱戏。哪怕一出。
黑瞎子开始变得东奔西走,忙碌不堪。在闲暇而百无聊赖的独自练戏的时间里,解语花发觉以前嘴边总是挂着忙这个字的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体会到这种苦涩。
对的,黑瞎子很忙。忙的有时候匆匆回家晚饭都来不及吃,又出去应酬。忙的一大早解语花睁开眼,床的那端已空无一人。
解语花第一次感受到忙碌是多让人挠心的一件事,等待变的很漫长。
他想起以前自己就是这样,总是忙碌,把黑瞎子对他的好当作理所当然,有时候甚至根本没有闲暇来顾及他。甚至好几次约会的时候他都忘了去,直到黑瞎子等了大半天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然后抱歉的说在处理公事,能不能推到下一次。
每当那个时候,黑瞎子的声音总是无所谓的从话筒那一端传来,笑笑说,“没关系,那我一个人先溜达,花儿你别累着,还有换季了空调不要总开那么低的温度。”之类附加一些细碎的关心。
那个时候解语花还总是不满为什么黑瞎子可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近来他却总算是明白了,不是无所谓,是苦涩又无奈的无从开口。
只有当事情真的换到自己身上时,他才感同身受。
黑瞎子也曾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他,忙什么,究竟忙什么。哪次不是被他带着不耐的口吻随意敷衍过去。
所以当他看到黑瞎子匆匆扒完饭对他笑笑,说还有事情处理就出了别苑,连给解语花问他最近究竟在忙什么的机会都没有的时,解语花心里很是不快,但是无法开口。
开不了口。
从骨子里透出的天生的傲气和好强的自尊让他开不了口,说留下来,陪陪我。
之前解语花那个不安的焦虑,他们回不回得去,终于得到了不用言明的印证。
解语花知道他们之间有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隔阂。有些东西,就是说不清也道不明,但你就是知道症结所在。
可怕就可怕在,你既说不清也道不明,也不知道症结所在。
他想到这一切总有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只是他想不到的是打破这平静的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那是个与往日无异的清晨。
解语花模模糊糊的爬起来,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6:29 。
最近,他总是睡不踏实,总感觉黑瞎子就要抓不住的感觉。
他闭着眼伸手摸了摸旁边。
摸到一片冰凉。
已经走了有段时间了。
这天解语花没有事情要处理。或者说,他打算给自己放个假。总觉得心里的压力太大,委屈而无从发泄。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了。
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懊悔过他跟黑瞎子那段抹不掉的伤害。如果没有那一切,如果没有那一切……
不知不觉就已经在街上荡悠到接近黄昏的时候了。
解语花抬了抬头,看看远处的霞光,这才发现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荡悠到新月饭店这一代。
他心说不好,前一阵才发生了偷袭的事情,事隔那之后,还接连好几次解语花出门的时候遇见好一帮人,二话不说就围起他,但是最后总处于种种原因被人搭救。有的时候是霍家人刚好路过,有的时候是老九门其他的人,有时候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黑瞎子在道上的朋友。
虽然他解语花并不怕这等流之辈,但这码子事能少一单是一单。毕竟新月老板的实力跟老九门势均力敌,并不像其他招惹解语花的人,一声铲除后患就能解决的事。
就在他准备迈开步伐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拨开翻盖,是黑瞎子。
“花儿,今晚我有事要处理,不回来吃饭了喔。”不出所料是那痞痞的声线。
解语花刚张了张嘴,声音突然就卡住了。
“花儿?有在听么?”对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语气带着笑,和一点点不解,不用思虑解语花都知道他现在挂着怎样一副表情。
与从街斜对面新月饭店走出来的那人表情一样,那人带着慵懒的笑,与声音一点点重合在一起,竟是匹配契合得完美。
他依旧是一身黑,穿着的衬衫还是解语花昨天刚帮他熨好的。他依旧是一副墨镜,表情玩世不恭。他走出来,怀里窝着一个天仙般的可人儿。
他并没有看到他。
解语花又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该说什么。
电话那边又是一声,“花儿?信号不太好?能听见?”
街对面那人一手持着手机拉开车的副座门,带着笑等那怀里的小仙女柔柔坐进去,然后小心翼翼轻轻合上车门,自己绕向另一边的驾驶座。
良久,解语花说,“嗯,能听到,我知道了。早点回来。”
听电话那端的气息大概是无声的笑了笑,“好,忙完我就回来。”
他挂了电话。
他看见对街车上驾驶座上的男人挂了电话。
男人倾身过去,与身旁那如花似玉的人儿叠于一处。
解语花没有动,那只不过是个背光的剪影,距离也有些远,看起来却比任何时候还真切。
脸上有些凉,有些痒。解语花伸手一摸,摸了一手水。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黑瞎子是过了午夜才回来的。
他刚一推门,看见解语花呆呆的坐在房间里。房间没开灯,所以吓了黑瞎子一跳。
轻步走过去,低声笑笑,“花儿,怎么了?”
解语花茫然的抬头看他,眼里有一抹沉痛之色,他问他,“吃过饭了么?我去帮你热一热。”说着就要起身。
黑瞎子忙按住他,“不用,早就吃过了。”
解语花并不看向他,昏暗里黑瞎子也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似乎有些急促的接上他的话尾,“那就当作夜宵,现在也好晚了,你肯定饿了,我去帮你热热。”
今天黑瞎子特别的烦躁,有些事情在他心上,人也就这走廊的灯光看得出来非常疲惫。
语气不耐烦的把解语花一把扯向床上,“真不用,我不饿,马上就睡了。”
解语花从回来之后一直坐在床沿上就没动,晚饭也没吃,腿早就已经坐得有些发麻,黄昏时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整个人已经是虚脱的状态。被黑瞎子这么不重不轻的一带,整个人就无力的摔到床上。
黑瞎子没想到,忙过去扶解语花。这才发现对方的不对劲,“花儿,你怎么了?”
手掌贴着解语花的脸,一摸竟是一手的薄凉。
黑瞎子却没有说话,一改反常的静静捻着手上解语花的泪水。
良久,他听解语花带着浓厚的鼻音,在黑暗里问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笑了笑,“不要总想有的没的。”说着把解语花抱到床上躺平放好,沉默的替他除去衬衣和外裤,然后钻进被窝,给他掖好被子,从后面抱着解语花,声音低沉而疲涩,“快睡吧,我很累。”
解语花背对着黑瞎子,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他想提醒他是不是忘了跟他说晚安,他想提醒他是不是今天忘了吻他,他想提醒他,是不是忘了卸掉墨镜。
可是最后,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解语花做了很长的一个噩梦,他在噩梦里挣扎着出不来。等到终于挣出来的时候,他却忘了梦里发生过什么。
他只是惊魂未定的喘着气,这才发现黑瞎子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半个身子支在阳台上,指尖星星光火。解语花知道他在抽烟,不过借夜色的掩饰看不出烟雾的缭绕。
阳台外依旧是深夜。解语花飞快的瞥了眼时钟,快凌晨五点。
漫漫长夜之中最黑的时候并不是半夜。而是黎明破晓之前的四五点。
黑瞎子背对着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