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由于我太过于投入了,整个的心思都沉缅于我手中的那些数据之中,所以我并没有听到他对于我的叫喊声。
“苏哥,电话”,这一声叫得很响,我还是被他的这声叫喊把我从我的那种投入的状态之中拉回了现实的世界。
我抬起头来看向他,他手里正拿着话筒,一幅示意我快点过去接的意思。
我赶忙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快步的走向他,我来到他的身旁,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话筒,我对着他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就走开了。
“喂,你好”,不知对方是谁,所以我便和所有其他的人一样来了个很礼貌的开场白。
“你好,我是市局的李翔”,对方这样的介绍自己道。
“李警官”,我听到对方是李翔时,心里便立刻的紧张了起来,因为这几个月以来,我经常地跟他保持着联系,经常地向他打探有关于我儿子的消息,可是令人失望的是,这几个月以来却总是毫无讯息,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打电话找我,我想一定是有小东的消息了。
“有小东的消息了吗”,未等对方回话,我便急切地将我的激动心情插了进去。
“告诉你个好消息,小东已经找到了”,对方似乎是带着微笑和喜悦的心情对我说的,听得我的心里似乎都感觉到了某种无比的亲切和安慰。
“真的,那就太感谢你们了”,我激动地向对方表达着我自己无尽的谢意。
“他们乘下午三点钟的火车来,一起去接吧”,对方对我说。
“好的,谢谢你,李队长”,我内心的喜悦顿时便溢满了我的全身,我高兴得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正身居何处。
“那我们市局见”,他对我说道。
“好,待会见”,我对话筒的那一头说道。
我挂上话筒,露出了无法抑制的喜悦与微笑,这一刻,我感到太至关重要了,我的儿子就要回来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又能够重新地见到他了,我又能够将他纳入我的怀抱,牵着他的那双柔软的小手了,父与子之间的那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又将回到我的身边,使我成为一个赋有责任感的父亲了。
我沉浸在我激动的心情之中,我慌乱的收拾起自己的那些数据来,将它们一古脑的塞进了我的抽屉里,并将它们锁在了里面,置之不理,因为已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等待着我,我的心已经驰往了车站,驰往了那个能够再度见到我儿子的地方。
我几乎是跑着冲向办公室的房门,在我前脚刚迈出房门,后脚还没有离地的那一刻,我忽然的想起,自己该跟谁打声招呼,让他给自己去告个假。
于是,我便又折回了身,目光急速地向李林的桌子扫去,我看见,他正坐在他的桌旁,手里在抄录着什么,样子倒很认真。
“小林”,我冲他喊道。
他闻声抬起了头来看着我,表情中有些惊异。
“给我告个假,我有点事,今天就不上班了”,我对着一脸莫名之色的他说道。
说完,我便转回身,急速的迈出了我们的这间办公室,穿过走廊,走下楼道,走出大门,来到街道,拦下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公安局的大门而来。
这一路,我的心情就犹如这疾驶着的汽车般,一股来自于生命中心的力量充斥着我的整个身心,使我难以镇定,难以保持住自己平时那颗平淡的心,我似乎在屈从于一种力量,一种历经了不确定世界毁灭之后的迫切整合,确定的完整的整合,这力量是流动的,它驱使着我做出非同寻常的事情,驱使着我找回自己曾经失去了的一切,它就有这种动力,这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来自于何处的动力,完善着我生命本身的动力。
这种力量曾经是那样的盲目,它参与了道德的毁灭,却毁灭了其自身,而如今,它已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它知道自己该流向哪里,该如何的去实现自己一个理想中的目标,这就是能量的优化组合,这就是灵魂的出口,能量掌握着物质,生命就在物质和能量的完美结合之中闪动着他的无限活力,并创造出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一个精彩无比的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生命非凡造物的世界,一个有着生机勃勃的世界,我的心,我的灵魂,甚至于我的生命,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生命因能量的流动而存在了,因能量的不断交换而具备着无限的色彩,因无限的不确定而造就了无限的确定的存在的奇迹。
从一切无常变幻中寻找出来的一条出路,这便是生命的真义,我们从黑暗的世界中走来,最终要面临的还是一片光明,是的,我似乎已经走完了必经的那段黑暗的旅程,我就要看到了人类的光明,那光明属于我,这就是我身体中流动着的那股无限的力量所指引着我的,我也确信这是真的,哦,我已经抵达了生命的中心,那个可以解释整个宇宙奥秘的境地。
因为,生命就是一种流动的能量,结合着物质的外壳一起进化而成为的一种融合着整个宇宙的至善至美的终极理想。
在我走进了李翔的办公室之后,他站起了身来,我们热情的握手,他请我落座,给我倒了杯热茶,我道了谢,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向他询问起有关于小东的事情来。
他告诉我说,前些天陕西警方在宝鸡比较偏远的村落里解救了几个被拐卖的男孩,其中就有我的儿子小东在内,在经过警方耐心的询问中得知,小东是南方的我们这座城市的人,于是他们便跟我们取得了联系,说是清晨的火车,下午三点钟到达。
他看了看手表,然后站起身来对我说:“要不这样,你先到我们这里用顿便饭,再到我们的休息室里去休息一下,时间到了我会去找你的”。
我站起身来,也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这样吧,李队长,我请你吃个饭,为了表达我个人的谢意”,我对他说道。
“不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他婉言的回绝着我。
“那我就自己去了,我几点钟来”,我问他。
“两点吧,两点左右”,他回答我说。
“好的,那下午见”,为了表示对于他的友好与谢意,我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来。
“下午见”,他与我握手。
在我们彼此松开手之后,我便转回身向房门外走去,他则陪在我的身旁,把我送到了房门口。
“李队长,留步”,我礼貌的对他说道。
“慢走”,他也很客套的对我回复道。
我走出了市局大门,独自的在街道上游走着,其实我并不觉得饿,我的兴奋心情已使我忘却了生理上的一切,我内在的某种力量驾驭着我的身体,使我感觉到了某种不宁的躁动,我想吸烟,于是我便买了包烟,可是那浓浓的烟气吸在口里却变得是那样的淡淡无味,于是,我便将手中燃着的香烟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继续着我的游走,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我的儿子了,心里却有了种隐隐之中的紧张和恐惧感,这感觉使我坐立不安,心绪不宁,从我内心里所迸发出来的那股力量却无处宣泄,我就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的乱串,想安静却又安静不下来,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控制不了来自于我自己内心世界里的这种充满着无限力量和活力的生命冲动。
这冲动源于我的儿子,也源于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儿子的深爱,对于自己儿子命运的牵挂,对于他出自于一种天性的保护,还有冥冥之中我们彼此血性的相连。
是我断送了他,是我赋予了他所有的灾难,他的不幸与我紧密的相连,作为一个父亲,我愧对于他,我把他当作了报复的工具,只是为了我那狭隘自私心的满足,而我却为之断送了我与我儿子之间的手足深情,我是多么的愚蠢,我是多么的无情,我那个脆弱的儿子啊,希望你能够原谅你的父亲所做的一切,重新接纳你的这个不够称职的父亲吧。
面对于我无形中的儿子,我的心灵在颤栗不已,悔恨伴随着牵挂使我变得焦虑不安,使我毫无食欲可言。
不过,我还是走进了一家餐厅,要了一菜一汤,还来了瓶啤酒,我并不打算喝醉,也不打算吃得太饱,但我得保存体力,为了我那个即将回到我身边的儿子,我必须得为了他而保重着我自己的身体。
《六》
在我的儿子所乘坐的那趟列车还没有到站的时候,我就随着李翔和他所带着的一个警员提前进到了站台,我们站在那道站台柱墙的边缘,静静地等候着,可是我的内心却怎么能够平静的下来呢,我忐忑的心情已使我失去了足够的自信,面对于即将面对着的我的儿子,我内心的焦虑却促使着我陷入了一种毫无确定性的世界。
没多久,陆续进站的旅客们已经排满了长长的站台,他们拉着自己的行李,有的拖儿带女,有的成双成对,有的却孤单只影,他们站在站台,就像是在翘首张望着自己那未知的未来,在等待着那未来无法确定的变幻无常的命运。
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他们从人生的一个点到达另一个点时的平常过渡,是人生众多漫长而又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