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
叶葳气呼呼地放下拳头。冯牧野指使他,“去买点吃的,我饿了。”
“你还有心情吃东西,猪……”叶葳小声嘟哝着,不情不愿地去乘电梯。
一直木然站立的江之航出了声,“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我很担心……”
“如果少爷残废了,你会照顾他吗?”
江之航闻言浑身一震,踉跄着连退两步,脊背重重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他惊愕地看着冯牧野,刚刚的庆幸已经烟
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痛悔懊恼,怎么都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残废”这个词如何能和方逸尘
联系起来?他才二十八岁,年轻俊美、事业有成,正是意气风发的阶段,怎么能够忍受自己今后和轮椅或者拐杖为伴?
那么骄傲的人啊!他要怎么承受这巨大的打击?
如果他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又该如何去取得他的原谅?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他被自己毁掉的人生?
听冯牧野讲述了方逸尘的症状,蓝啸天思索了一会,认真地说:“你们先别急,我会给他做个检查。”
“他不肯见人。”
“正常反应,我去找他谈谈。”
蓝啸天看外表风流轻佻,玩笑起来没个正经,对待工作却很敬业,也擅长和病人沟通。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反正方
逸尘很配合地做了检查。
诊断结果并不乐观。方逸尘左腿神经断裂,导致百分之七十的知觉丧失,需要通过手术吻合,之后再进行物理治疗,但
手术没有百分百的成功率,即使成功也不能确保完全恢复原状。
相比其他三个人,对这一结果,方逸尘反而显得淡然得多。江之航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会对自己恨之入骨,但是没有,
他表现得很平静,言谈举止毫无做作,好象丝毫没受影响。
蓝啸天得意地向冯牧野邀功,“为了让你表达对我的谢意,共进晚餐如何?”
“我有说过感谢你吗?”
“你不需要说,我能感应。”蓝啸天深情款款地执起他的手。
“你的脸皮手术刀都划不破吧?”
“别这样嘛。”蓝啸天扶住办公桌,把人圈在手臂间,“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妙语连珠说服你家少爷的?”
冯牧野伸出食指点点他胸口,“下次我会用匕首。”
“你舍得?好歹我们也曾肌肤相亲……啊!”调笑中途转变为惨叫,蓝啸天抱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腰来。
“再胡说八道,我割掉你舌头!”冯牧野收回膝盖,沉声说。
蓝啸天见他面色不善,无奈地苦笑,“又没有做到最后,提一下都不行?”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冯牧野偏过头,摸出烟来抽。
蓝啸天凝视他片刻,轻叹,“真快,一晃都五年了。”
“是啊,明年我就三十了。”
沉默须臾,蓝啸天恢复常态,“要不要替你操办寿筵?”
“省省吧。言归正传,跟我家少爷说什么了?”
蓝啸天装模作样地挺挺腰杆、清清嗓子,“首先,要树立信心,相信自己一定会好起来。其次,好不了也没关系,正好
缠着某人一辈子。”
冯牧野一口烟差点呛进气管,“你……你还真会对症下药。”
“那是,充分把握患者心理是一名优秀医生必须具备的素质。”
冯牧野“哧”地一笑,随即正色道:“啸天,谢谢你!”
“好不容易能为你做些事,我当然要尽力而为。”
“那你继续尽力吧,我去照顾少爷。”冯牧野走出院长室,蓝啸天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低头熄灭了他丢下的
烟头。
手术安排在一周后。为了方便陪护方逸尘,冯牧野让蓝啸天给换了个套房,比起原来的单人病房,设施更堪比超五星酒
店。
叶葳赞叹不已:“病房都能这么豪华。”
蓝啸天抱着臂倚在门边,笑得亲切,“还有更豪华的,不,应该说奢华,想不想去体验一下?”
“留着你自己体验。”冯牧野拉过叶葳,要他把方逸尘的衣服挂到衣柜里,江之航则捧着一摞书往书架上摆。
叶葳傻乎乎地问:“干嘛不让少爷住更好的?”
“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住的,小家伙,我们‘蓝氏’从不接待普通人。”
“我二十七了,大叔。”
“我有这么老吗?”蓝啸天抗议,“我才三十一!”
“你没事干了吗?年轻人。”冯牧野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他的专用厨刀,冲蓝啸天比了比。
蓝啸天摸摸鼻子,“我是来帮忙的。”
“我看你是来看热闹的。”叶葳说。
“有意思,要不我帮你挂衣服。”蓝啸天说着走进来。
冯牧野皱起眉头,“你少添乱。”回头训叶葳,“你少跟他说话!”
奈何蓝啸天的厚脸皮不是一朝一夕修炼成的,等他们安顿下来,厨房开起伙,他就每天过来蹭饭吃,顺便和叶葳斗斗嘴
。冯牧野起先还揶揄他,后来知他我行我素惯了,其他人也挺待见他,就懒得说了。
第九章
“蓝氏”的性质是非常私人的那种医院,不对外开放,隐密性很强。冯牧野正是看中这点才联系了蓝啸天,把方逸尘送
到这里,所以他受伤住院的事外界一概不知,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江之航和叶葳照常上班,对员工和客户只说方总出国进修,归期不定,倒也没有人追问。除了重大决策外,公司其它事
宜方逸尘都放权给了江之航。
每天下班回来,看到病床上的方逸尘,江之航就觉得很愧对他。困在方寸之间,等待未知的宣判,对谁来说都是折磨,
他却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未曾对自己抱怨责备。总想好好跟他道歉,可是每次才起个头就被打断:“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不是故意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全怪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语气相当
诚恳。
这么一来,江之航就更内疚得不得了,言语不能表达,就努力用行动来表示忏悔。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抱着赎罪的
心理,更是体贴入微。端茶递水、送饭喂药,把方逸尘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要他在,就没有冯牧野和叶葳插手的份,只
差连陪着洗澡解手都包办了。后面两件事没做,主要是江之航认为不合适,毕竟两个人还不是亲密关系,方逸尘又有那
意思,难免会尴尬。这也是他暗自坚持的一条距离线,潜意识里不愿意去跨越。
江之航的态度因何转变,方逸尘自然心知肚明,今天换成另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只要是因为他的过失,他都会心甘情愿
去做这一切。换言之,他只不过出于应该做而做,而不是出于想为对方做而做,这两种概念有着本质的区别,足以划分
某种界限。
看在旁观者眼里是真的好,叶葳悄悄说过:江总真有模范情人的风范。方逸尘一笑置之,一个人对朋友的好和对情人的
好是不同的,江之航看他的眼神足够证明这一点,而那些于最细微之处体现出来的有意无意的回避,更能说明他内心深
处的抗拒。
不过方逸尘不在乎,蓝啸天曾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何化倒霉为幸运,就看你怎么去利用这个契机。”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要使江之航的心从白鹭飞身上收回来需要时间。这次意外为他争取了时间,至少在他康复之前,
江之航不能也不会丢下他不管。只有留住人,才有可能抓住心,代价也许大了些,但如果能换回自己想要的人,也值!
手术由蓝啸天亲自主刀,做得很成功。虽然接下去还要观察痊愈的程度,但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江之航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更多精力转移到了工作上。近期公司业务增加,不少新项目要洽谈,接连有客户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