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拖着夏童,目送荣坤与韩氏兄妹上了汽车,驶出荣氏大宅门口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没有法子想象到,半生的顽结,忽然峰回路转,荣坤完全脱胎换骨,明白世情,知道世故起来。”
夏童说:
“是爱情的影响,韩植令荣坤太幸福了,她有绝对的安全感与感情寄托,其他的名与位都不必多争取,甚至挂齿。”
“是吗?爱情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教你们女人只要有了爱情,其他一切就不再重要了?”
荣必聪含情脉脉地望住了夏童。
夏童知道他在取笑自己,便道:
“我知道你在打我鬼主意。”
“谁说不是呢!差不多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打算打你的鬼主意。”
“去你的。”夏童啐荣必聪一口道。
荣必聪哈哈大笑,拖着夏童快乐地走进荣府去。
才一足踏入大门,夏童就停了步,呆了一呆。
荣必聪问:
“什么事?”
夏童闭一闭眼睛,没有说话。
“什么事?”荣必聪重复问。
夏童张开明亮的大眼睛,说:
“聪,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
“什么感觉?”
“好像有人在对我说话。”
“谁?”
夏童歪歪头在想,神情之美,令荣必聪忽尔有一阵的晕眩,又有一下子冲动,想要吻在夏童那对闪亮的眼睛上。
“这不是幻觉,我知道不是。”夏童道:“聪,我走进你家门后,要好好地做着对荣家有贡献的事。”
“夏童,你说什么呢?对荣家有贡献,那当然是好的。”
“那么,请答应辅助我,帮忙我,让我做你的好妻子。”
“—定。”
“且,是孩子们的好继母。”
荣必聪稍停一会,才答:
“你与荣坤不是自相识以来,都相处得很好吗?”
“还有荣宇与荣宙。”
荣必聪没有讲话。
他缄默着。
“聪,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吗?”
“我是的。”
“那么,把孩子交给我,不要由你发落他们。”
“这公平吗?我的意思是对我公平吗?”
“聪,在今日之前,或者对你有很多不公平之处,但今日开始,还有什么叫做不公平的呢?胜者为王,王者之风,又岂应与败寇多所计较?”
荣必聪再度沉默。
“聪,让我继承庄钰茹,照顾荣宇与荣宙;让我代替郭慧文,爱护荣坤;你仍干你的霸业去。否则,你是没有给我机会把我的角色串演得精彩,这样,你把我带进荣家来,对我就是不公平了。”
荣必聪听了,沉思一会,才问:
“请老实答复我,刚才你一进门,就有一阵特异的感觉,是不是?”
“是的。”夏童点头:“是一种好的,清晰的感觉。”
“像有人跟你讲话?”
“对。是一种无形的呼唤,要我把你们都照顾好,尤其是荣家的第二代。”
“天!”荣必聪轻呼。
“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一点都不出奇,是不是?你之所以能重新坐到荣氏主席的宝座上去,重掌江山,是灵慧至极的庄钰茹一手安排,不是吗?既如此,她在天之灵会感召我,保护她的最爱,她的最爱不只你一人。”
荣必聪点头,道:
“好,我们进去吧!”
荣必聪重新挽了夏童往大厅走去,夏童在心里暗笑,她觉得迷信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利用人对玄妙神灵的心态,会解决很多疑难。
无论庄钰茹是否显灵,也得借助她的威力,镇压着荣必聪。而且,也不要让他为了面子,而冲动地对一对儿女干出将来会令他后悔的决定。
反正,夏童心里很敬佩庄钰茹和郭慧文,她是会全心全意辅助荣家,使之更发扬光大的。
坐在荣家那宽敞得近乎空洞冷清的大厅当中,荣必聪有如要开庭审讯的阎王,只是不用牛头马面,已经把那对犯了滔天大罪、忤逆天伦的儿女带上来,荣宇与荣宙已经静静地站着。
除了垂手而立之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荣必聪的声音依然洪亮,对现今时刻的荣宇与荣宙更有震撼性。
尤其荣宇,她忍住了眼泪,竭力不在父亲与他的夏童跟前示弱。
那是很辛苦的一回事。
荣必聪说:
“你们母亲的补充遗嘱以及两间律师楼签发的证明等等文件,都已经看清楚了吧!”
荣宇点头。
荣宙没有做声。
“如果你们觉得有疑问,不妨交给你们的代表律师研究一下,看有没有转寰的余地。我随时准备在此事上跟你们对簿公堂,让法律来裁决,不要以为对你们不公平。”
荣宙道:
“不会的,爸爸。”
“我曾嘱咐过你,别这样称呼我,你忘了。”荣必聪的语音稳健平和,并不震怒,却更显威势。
荣宙没有回话。
倒是荣宇鼻子再忍不住酸起来,道:
“爸爸,我们辜负了你。”
“不,没有辜负我,只是辜负你们的母亲。或许你们不知道她为了确保你们永远继承与独霸荣氏家族的声望与资产,出了多少心血,费了几许精神,流尽了眼泪,担尽了心。不过,她是公平的女人,也绝顶聪明,直至今时今日,仍因为她的安排而周密地、天衣无缝地保护你们。”
荣必聪叹了一口气,再说:
“庄园出身的人,当然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本事,你们与母亲是差太远了。
“数日前,我离开荣宅,是为了她,而不能与你们为难争斗。今日,我回到荣宅来,依然是为了她,而不再跟你们斤斤计较。
“只一事实,我无法否定,也无法不牢记,我的一双儿女是庄钰茹亲生的。这是你们的幸运,是我的无奈。”
荣必聪站起来,走到荣宇与荣宙的跟前去,说:
“自今日开始,荣氏是非重组不可的,重组的整体计划,我放在夏童的手上,希望她尽快部署,在我们实行蜜月计划之前办妥,我完全地不参加意见。
“你们的母亲可以想出法子来永远维护我的权益,也对你们产生合理的保障,我相信夏童能继承钰茹的遗愿与位置,一样会处理得很好。
“惟一我提出的一个要求是,荣宙,你对我如何,不必谈什么补偿。你对小玉,对那死难的经纪家属,是否应作出一些拯救良知的行动,你好好地考虑去。时至今日,戚继勋一定已知真相,你们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要如何去解决,你也得想清楚。
“荣宙,你之所以如此对小玉,固然是你做事不负责任,也是你从小到大看不起戚继勋之故。你认为他的玩具,他的人,他的事,你都有资格随手抢过来,然后一下子又扔掉。我告诉你,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否则你必一败涂地。
“你不相信我,再不化解跟戚继勋的仇怨的话,别说我不提点在先,总有一日,小戚够得上资格跟你作龙争虎斗,届时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荣宙微微低下头,一直不敢作出反应。
“荣宇,我告诉你,你应该争取的幸福,你远远未曾到手。你现在对准的目标是错误的。一个聪明的女人,如你母亲,有了巩固的、坚贞的爱情,自然有事业,连我都是到今日才发现,操纵着荣氏王国的兴衰荣辱者原来是钰茹。你的年纪不轻了,得好好想一想。”
荣宇的声音是柔弱的,道:
“我会的,爸爸。”
荣必聪回头对夏童说:
“我有点累,先到房里休息一会。待你跟他们谈完了正经事,请上楼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