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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我说的是借一半银两,将士们决计不会因为这个没有吃穿,那一半银两绰绰有余了。”徐开声调不急不缓的道。
“徐大人的意思,那边军府衙就不用建了,难道我这三百多人,要天天呆在你鹿儿县县衙不成?我平时如何操练士兵,遇到险情如何发兵行令?”秦川将一只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杯顿时四分五裂,砸了个稀巴烂。
“秦大人,判官府衙是鹿儿县一带唯一一个边军哨所,建是无论如何都要建的,我今天找大人来,就是与大人商量如何来建这府衙的。原判官府早已破败不堪,想要重新建造至少需要花四个多月的时间方可办到。秦大人要建造府衙必定需要人手,这人手么无非是请外面懂得施工的人再加上秦大人手下三百余将士,州府拨的建造所需银两,不是一次完全发放,而是逐月发放,秦大人若是真的有心,为鹿儿县百姓着想,何不分出一半银两,将这部分银两当做工钱发放给那受灾的鹿儿县四五百百姓,让他们来为大人承担建造之事,这样一来只需要花一半的时间,就可以提前将府衙建好,而且所费的银两,比去外面请这许多帮工来,足足节省了一半,等到建造完工,百姓们也渡过了最为难熬的时光。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
徐开将秦川面前碎的稀巴烂的茶杯收拾掉,又换上一只,重新沏好茶水,恭敬的递给秦川,脸上不喜不怒。
依照徐开所言,请这些受灾百姓做帮工,付给他们相当于外面一半的报酬,暂时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因为建造之时,所需人力众多,仅仅凭军中将士可能勉强够人,可是他们平日需要操练,又不懂得土方建造之事,请帮工那是必然需要的事情,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救济这些苦难百姓,既节约了银两,还缩短了工期。
秦川伸手接过茶杯,揭开杯盖,喝了一口,水不烫不冷,刚好。徐开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瘦骨伶仃,黑不溜秋,其貌不扬的徐开,仍是一副恭谦样子。
从鹿儿县衙初见,到院中写字,再到现在的谈话,徐开似乎一直处于下风,处处以下官自称,俨然一副甘居与人下的模样,可是却步步为营,用非常缓和的手段,逐渐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若是秦川没有猜错,这个谨小慎微的鹿儿县县令,从得知自己将要来这里设边军戍所开始,就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将这银两分出一半来,赈济这些灾民了,前几日秦川让魏老大与迟琼德在军中闹出些声响,与今日光头在院中的表演,现在看来,都只不过是拙劣的小伎俩罢了,无论如何,徐开都算准了秦川必定会被自己的说法所打动,心甘情愿的拿出一半银两来。
虽然秦川心中有些被算计了的不快,可是毕竟徐开是为了几百受灾百姓生计着想,并未给自己造成任何损失,且还为自己省下一笔钱,这样以百姓为先,做事周体的好官,秦川心中也是十分佩服的。
秦川放下茶杯,故作姿态的道:“徐大人既然早就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做得又是积功德的好事,秦川又怎么会反对,只不过这拨下的银两倒底有多少,你总得告知我一声吧!”
徐开见秦川应承下来,顿时眉开眼笑的道:“秦大人心怀仁慈,徐某替鹿儿县百姓先谢过大人了,这银两总共是五千两,其中建造府衙三千二百两,将士们的军饷一千八百两,三千二百两会分两月分别拨付,所以现在总共是三千四百两,将士们与受灾百姓对半分的话,两边各得一千七百两!”
寻常百姓家一年用度也就十几两白银,秦川倒是未想到定天烈对自己竟如此慷慨,拨下这么多银两,莫说是一个月了,就算是两三个月都够这些将士们吃饱肚子了。不过这徐开未免也太狠了点,一下要去了一千七百两白银,受灾五百百姓,每人算下来可以得到三两多,在这偏远之地,这么多白银足够他们过上半年。
徐开见秦川咧嘴摆出一副心痛样子,连拱手道:“秦大人,你莫要以为吃了亏,其实你可是大赚的!”
“什么,徐大人,我拿出白花花的银两,你还说我赚了!”秦川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每月拨出一千七百两,两月就是三千四百两,花三千四百两就建造一个判官府衙,你秦大人不是赚了是什么?要是放在别处就是花五千两也不定够,这三千四百两可不光是帮工们的工钱,还包括了采买建造所需的银两,你秦大人,不用为采买材料发愁,不用为请帮工发愁,轻轻松松得了这府衙,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徐开得了秦川应承,心情大悦。
秦川出生富贵人家,哪里会清池建造一个府衙需要多少银子,这其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听徐开说建造所需是三千四百两,这还是非常节省的做法,一时无从辩驳,又看在那些困苦百姓的份上,只得应了他,想来自己在此地为官,他也不敢太过夸大其实,诓骗自己才是。
第七章克里木江
半月后,鹿儿县东郊,距离县衙十里多地的判官府正式破土动工。
徐开带领鹿儿县衙一干人等,前来道贺,除此之外孙兴勇等也悉数到场。
不远处的判官府原址处,鹿儿县几百受灾百姓正卖力的将废旧破屋拆除,为新建之所做着准备。
虽说此时已经开春,但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百姓们衣着单薄,有些甚至光着膀子,但这些丝毫不能阻挡他们火一样的热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经过了那场大雪灾,百姓们几乎陷入绝境,不过好在他们的县令徐开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竟然想到办法为他们找来了这样的好差事,不仅暂时的生计得以维持下去,还能得到一份相当不错的酬劳,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后,村民纷纷自发来到县衙门口,对着大门三拜九叩,以感谢县令老爷的搭救之恩。
不过县令老爷徐开却告诉他们,是新上任的上州判官秦川,见百姓凄凉疾苦,才大发善心,从自个的军饷中拨出一半,接济他们。
而此刻,徐开所说的判官大人秦川,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百姓们知恩图报,当然不要命的埋头苦干,那劲头比三百将士还要足,破旧的木质结构与各种长石结合的房屋,一座座的倒塌,荒草成堆的平原上干燥的黄土激起阵阵半人高的烟尘,呛的周围的人们咳嗽不止,纷纷躲避。不过这并未让他们感到丝毫不快,一阵欢笑之后,便又走向另一座废弃房屋,开始劳作。
“秦大人,你看,若是你拿了这些钱,能请到像这样不怠工,又如此卖命干活,懂得土木建造的人嘛?”徐开显然对自己的主意感到非常满意。
秦川看着老实忠厚的徐开,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奸商的潜质,不过能做到像他这样既周济了百姓,又能为官府办了难事的官员,并不多见,徐开的能力的确不俗,若是有人赏识,赋予他更大权位,别说是这小小鹿儿县了,就算是像西阳那样的大州大府,他也能治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官场上的事,复杂的很,不是光凭某个人的意志可以决定的。
“徐大人,这土木建造之事,我兄弟几人都是外行,就全权交予你处理了,我只管将银两给你,时候一到,就只管住进我的判官府,你看着办便是!”秦川见徐开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然要敲打敲打他。
徐开连连点头称是,引着几人向东面向阳处走去,不远处正在拼命劳作的众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在空旷平地上嚷了起来。
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天边升起滚滚浓烟,北风一吹,那漫天的烟尘直向这里蔓延过来,眨眼间,众人所站之处几乎都被浓烟吞没,顿时乱作一团。
这里本是空旷无人之处,若不是要在此重建府衙,根本不会有人无事来此。迟琼德浓眉一跳道:“有人故意寻衅!”
果然天边扬起漫天灰尘,浓烟过后,现出密密麻麻的小点,小点越来越近变成密密麻麻的人影,一支千人骑兵马队向这里疾驰而来。
“娘的,谁这么大胆,欺负到头上来了!”魏老大吐了口唾沫狠狠的骂了一句。义寨马贼出生的三百多将士习惯性的翻身上了马,迅速向这里聚拢过来,多年的马贼生涯早就让他们有着与狼一样敏锐的嗅觉;朝不保夕的生活,整日的血光拼杀,造就了他们悍不畏死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