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部分(1 / 2)

>个精神,伴随着《血染的风采》、《十五的月亮》等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歌曲,传遍了大江南北。

父亲看到了战士们刻在石头上的几个大字:“祖国知道我”,他说,就在这里照张相吧。于是就有了国防部长和一线连的战士们在军旗下的留影。他为他们题字:“老山精神万岁!”

他给阵亡烈士敬献了花圈,正如歌中所唱的:“他们的身体,化作了山脉……”

对他来说,战场的硝烟,从此成为永恒。

回京后,他向中央建议,停止作战行动,撤除轮战部队。

延续了8年的战事,戛然而止。

父亲此番南行,还有一项课目,就是圆他一个夙愿:回一趟达县老家。

回家。自1929年至今,整整58年过去了,一个离家时19岁的热血青年,已经被岁月打造成一位77岁的迟暮老人。在波澜壮阔的历史舞台上,艰难坎坷,与辉煌同在。当大幕徐徐落下时,他回来了,他要看一看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

四川出来做事的人有个共同点,思念家乡。“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在他的诗词中,几乎一半都是对巴山蜀水的眷恋。他喜欢川菜,喜欢川戏,喜欢听川戏中亢奋、撕裂的高音。航天部有好几个厂、所都在达县和达县附近,他几乎每年都要到四川三线检查工作,但却几过家门而不入。

父亲说:“像我这样位置的人回去,会是什么样子,可以想像得出来。”

他不愿惊动地方,也担心有不自觉的本家借他耀武扬威,败坏了共产党在老百姓中的威信。

记得有一次和他闲谈古今帝王将相,谈到楚汉相争,他说:

“项羽这个人没有多大志向。”

西楚霸王,雄才大略,怎么没有志向?

“项羽说,吾闻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有了点功名,就要卖弄,这种人有什么出息?”

“我什么时候不在位了,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给你奶奶上上坟,我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解放了,家乡的人听说父亲在外面当了大官,本家亲戚有出来找的,他也并不是一概拒绝。对年轻的孩子他都积极给介绍工作,希望他们能在革命队伍里成长。我的两个叔伯哥哥,一个去了地质勘探队;一个去了朝鲜战场。但对年龄大、思想意识不好,想出来混事的,都被他给训斥回去了。有个亲戚一路上打着他的牌子,招摇撞骗,混吃混喝。地方政府当然都要给面子的。他知道后,勃然大怒,给当地政府写了封信:“凡我家里人找你们办事、提出照顾的,一律给我回绝。记住:现在是人民的政府!”

父亲兄弟姐妹8人,父亲和我三叔早年参加革命。但三叔家人口多,父亲说,还是由我每月寄钱回去吧。他对我爷爷说,我是共产党的干部,我们不能搞特殊化,就按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给你寄钱。

亲戚中,也有不少讲他怪话的:“倒霉的时候,跟着你受株连;现在好了,又怕我们沾你的光。”我曾很婉转地告诉过父亲,我说,你的人缘可不怎么样啊。他说:“他们要真有理,为什么不敢当着我的面讲?”

奇怪的是,许多被父亲骂过的人,除了委屈,但都并不嫉恨。还是在80年代经商风潮的时期,我在成都的一个叔伯哥哥就对我说过:“深更半夜突然电话铃响了,我想这么晚了,谁他妈的捣乱。一接过来,就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是张举涵同志吗?啊!是咱们老爷子打来的。就说了一句话:‘你听着,要做好事,不要做坏事!’还没等我说话,‘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我心里那个难受啊!我怎么了?干什么坏事了?他肯定是听到了我在单位搞三产的什么传言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我这个哥哥讲起来还在落泪。他说:“老爷子这个人,我知道,他是要我们好,但一想起来,我还是委屈、难受。我想,我这辈子,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做坏事了。”

真的,老爷子在家乡人心目中的分量,是太重太重了。

回家,就像萨克斯管吹奏出的一支温馨而忧伤的曲子。

这一趟我没有跟去。听说,父亲拜谒我奶奶墓的时候,天就下雨了。站在母亲的坟前,任凭雨水浇淋,他老泪纵横。

那天晚上,他写道:

“惚见依门依闾望,犹闻唤儿声。”他看见母亲依着门栏翘首期盼着儿子的归来。

“难全忠孝多少恨,此生堪可慰娘亲。”

作为儿子,他有遗憾,双亲故去,都没能在床前伺候。但他的一生,足以使他的父母为他骄傲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生出个好男儿来,那也都是为国家养的。

张家沟,仍留下他童年生活的痕迹。

岁月流逝,房屋依旧。家门口一棵老榕树,巨如华盖,遮天蔽日。这是他小时候栽种的。老乡亲们告诉父亲,“文革”中知他遇难,这棵树竟渐渐枯死。他平反复出后,这树又奇迹般地冒出了新芽,而且一年比一年茂盛。

世上真能有如此奇事吗?父亲感慨地写道:

门对青山一老榕,风霜雨雪犹葱茏。

岁月如流沧桑变,顶天立地傲苍穹。

父亲去世后,我们把这首诗刻在他的墓碑上,作为他人格的写照:风霜雨雪,顶天立地。

1987年10月,在党的十二届七中全会上,父亲请求辞去军委副秘书长的报告获得批准,第二天他就把办公室撤掉了。虽然,他国务委员和国防部长的辞呈还要等到第二年的3月人大会议通过方可获准。

1988年,他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荣誉勋章。我看了很多有关这方面的报道,说许多老同志接过勋章时,手都在颤抖,有的甚至热泪盈眶。我很奇怪,我爸怎么只是拿过来看了看,说了句:“要这个干什么?”顺手就把它挂在他小孙子的脖子上,说:“送给你吧!”我想起这年初,他路过武汉时,登上黄鹤楼。烟波江上,岁月不再,唯天际白云,悠悠千载。父亲写诗:“日升日没循地转,雾重雾消何所由?”他似乎在问自己,人生究竟留下什么,才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呢?

父亲的退休生活是恬淡的。每天读书,读得极其认真,遇到疑问处,就拿着放大镜,一丝不苟地查他那本用得很旧的《辞海》。时常会抬起头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唔,我说他们就是用词不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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