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2)

陈依琪的徒弟小凤子,也在这一批回家待岗的名单里,心里本身就不爽,一听有人话里含着骨头地戏侮自己的师傅,便有了出气的地方,她冲过去指着别人的鼻子,警告道:“有本事去寻政府,别在这里掮人家!要是啥人嘴里再弄理弄讼,别怪我对他不客气!老是斗法斗法窝里斗,就不好翻出点新花头?”

小凤子名叫梁嘉凤,大家叫惯了她小凤子,反而很少人再记得她的大名。她是厂里有名的辣妹子,壮实得象头牛。原来她是厂里的业务骨干,厂里在上海的业务几乎全靠她。但换了新承包人,老板不喜欢她咣当咣当的刀子嘴,便调整她进了车间,又当回了操作工。自己背运自己认帐,她不会为自已的事放个响屁,但为别人撞上了冤屈的事,她就是门大炮,对谁都轰。

大家熟悉小凤子的脾气,一个个都先闪开,尽量将空间留给了她。工人们在骂骂咧咧中集拢着要上访去,总不能就这样算了,有用没用都得去找政府出出怨气,就象是受委屈的孩子,事后总得再要找妈妈去哭上一回。但上访的意见总是不能统一,有说去粮食局的,有说去市委市政府的,还有人想起了计生办,不知专管生育的部门有啥事惹急了谁。政府的部门多如牛毛,平日里都是工厂的上级领导,但今日里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找谁合适?每一群人都有十几个主意,最后是三五一群的结伙走了。

小凤子在他们身后大声嚷嚷道:“有能耐,你们去把政府砸啦!”

厂门口的人群慢慢散去,警察也开始松懈,直条条的身子弯了下来,吸烟聊天,到处游来荡去,他们欣赏着工厂象园林似的环境,议论着应该拿这里建个公园,卖门票的收入也许都能养活好多工人。看看工人们差不多走完了,他们也干脆撤了。

现场只剩下了刚吵完架还在喘着粗气的小凤子,还有几个呆顿顿隑在墙高头的老工人。老工人们目光呆滞,满脸的无助。在过去的若干年里,他们佩着大红花的照片,曾在厂门口的这堵风水墙上光荣过无数次,每次的光荣都会更加坚定他们要为工厂奉献一生的信念,而时过境迁,今天风水墙上再出现自己的名字,却是决定着他们从此要与工厂永别。

在警察队列后面,远离人群的地方,一直独自掩身角落里的陈依琪,象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独自蹲身在逗玩身边的杂草野花。只到人群散尽了,才走过来拉住小凤子的手,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凤子强扮着笑脸,转过脸去说道:“没啥,就是以后不能天天见你了……这狗屁工厂,狗屎干部,没劲,全她妈的比黑!”

陈依琪抬手整理了一下鬓发,轻声地问她:“要不我再去找朱厂长,想办法留厂里?”

小凤子扫了一眼左右的老工人,她摇摇头说道:“你别再信那头猪!琪姐,我没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出去混,没问题。你保好你自己,要是不开心的话,就出来,我们一起去混!……记得来看我。”

陈依琪茫然地点点头,小凤子一转身走了。不管自己多么讨厌工厂,要当真离开它,谁的心里都不好受,这毕竟是自己多年工作过的地方,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故事留在厂里,那故事也是自己生命的一部份。

好姐妹走了,自己还留在了厂里,陈依琪心里感到不是个滋味。她望着小凤子的背影,一阵酸涩,眼晴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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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依琪和小凤子虽说是师徒,但两人年龄相仿,小凤子也就小她二三岁。可能是两人的体格相差太多,小凤子粗壮得很男派,直爽得有些粗犷,热情得有些粗野,纯真得有些粗糙,而陈依琪冰清似水,淡定自若,天生就是小家碧玉,显得委婉而纤巧,在旁人看来,反觉得陈依琪的年龄会更小些。

小凤子跟陈依琪学徒,两人象对亲姐妹。小凤子不敢相信陈依琪说自己初中都没毕业,如果陈依琪都还不是个初中生,那自己高中毕业有谁还会信?与陈依琪的水平比起来,小凤子觉得自己最多也只能算个小学生。小凤子欣赏陈依琪知识广泛,脑子活络,做事公平,为人诚信;陈依琪也喜欢小凤子做人厚道,处世坦诚,性格爽直,肚子里没有弯弯肠。小凤子说她在社会上有大把朋友,就是没一个象陈依琪这样正气能干的;陈依琪说她很少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认识的都是工厂的工友,算小凤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两人自共事起,就是对亲密无间的拍档,一文一武,全厂无双。自从小凤子离了婚,她俩更是情同手足,形影不离。

小凤子嫁了一个个体户,生有一子,从前家境一直不错,就如阳春三月,充满了勃勃生机,那是她理想的家庭,幸福的生活。但自从他的丈夫搞大了自己店铺里卖服装的小丫头肚子以后,她的家便开始进入了严冬。

她丈夫一直坚持要她辞职做他的帮手,但她舍不得放弃国营企业职工的身份,丈夫让她去办停薪留职她都不愿意。丈夫全靠自己寻食吃饭,她总觉得不可靠。家里得有个人靠着政府,这样日后也好多个保障。为此,她和丈夫没少拌嘴,但她坚持得有些固执:她归她上班,丈夫归丈夫经营自己的小铺头,两条战线齐头并进,家庭的经济来源才安全可靠。无奈中,丈夫只能找别人帮手,她也没反对。丈夫雇来看店的姑娘,一个个都做不长久,全是因为在店堂里捏黄雀而被丈夫赶走,现在的买卖都是讨价还价的活,营业款中抽点水发现也难。连续换了好几个,只到那个没读完高中的小丫头来了,才算稳定了下来。

小凤子见过那小丫头几次,喜欢她长个娃娃脸,满脸都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小丫头只比她的儿子大二岁,怎么看都不可能与丈夫会有那事。所以,她一万个放心,有空闲便和社会上的朋友打打小麻将,很少去过问丈夫店铺的事。只到那小丫头挺着个大肚子来找她,她仍不相信那小丫头肚子里的种,会是她丈夫播的,而且发酵得如此大了,她竟然会没觉察出一点异常来。

这小丫头比她还凶,把她堵在大路上,一开口就说和她的丈夫有了爱情,要她和丈夫离婚。气得她上去就刮了她两巴掌。小丫头狂叫着,也不怕她的身坯大,顶着个大肚子冲上来就开打,两人扭成了一团。

小凤子是过来人,不敢照着她的肚子打,可那小丫头居然拼命对准她的下身揣脚。她一怒之下,显出了本色,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一转身一个弓步顶着她的后腰,那小丫头便仰身悬空只能动弹两条腿,那肚子也凸显得更大了。很多围观的路人,异口同声地都指责小凤子打孕妇的不对。小凤子有口难辩,也懒得去和那么多张嘴解释,只得放手,挤出人墙走了。

丈夫一口承认,没有说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小凤子骂到祖宗八代,他也不还口,小凤子拳打脚踢,他也不还手,任由着她疯狂发泄。等到小凤子精疲力竭瘫到了地上,他才擦着嘴角的血,捂着被打得直不起的腰,说道:“我走了……”

小凤子面对着偷腥贪色的男人,愤怒中也显得无奈,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两口子要再强捏在一起过,还有什么稀罕?

“滚吧,永远别再回来!”小凤子对丈夫吼道,“我不信好男人都死绝了,没你我就不能活!”

丈夫这一走就真的再也没有回过家。后来在一家茶室里,双方签下了离婚协议。丈夫放弃家中的一切,承担了房改时家中外借的五万元债务,并一次性支付给小凤子七千元,每月再支付五百元作为儿子的抚养费,直到儿子结婚成家。

小凤子真的搞不明白那小丫头是怎么想的,一个小过自己十几岁的黄花闺女,身材和长相都不错,完全有自己的大好前程,居然要和一个有妻子的老男人鬼混,明明是身体的嗜好,利益的驱动,还偏要套上爱情的光环,玩真的争抢着要结婚。他丈夫也不能算是个有钱人,那小本的买卖,收入比一个上班族也好不到那里去。现在的人啊全吃错了药,头脑进水,疯狂得只图自己的眼前,哪里还会顾及日后和别人?

小凤子不愿意承认是自己一直在发福的身体失去了对丈夫的吸引,她在陈依琪面前就争辩过,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个个都象自己这身材,哪里有一个是骨瘦如柴的?

陈依琪说,时代不同啦,你就得顺从着这不同的时代。杨贵妃要是活到今天,别说唐明皇不会再宠她,就是她做了个小人物的二奶,也八成是天天要吃减肥药的。

小凤子心里明白,做女人一定要自立,肯定不是自己的错,到霉的是自己还不曾立起,便成了被抛弃的对象。失去了丈夫以后,小凤子并没有悲伤,她只是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放弃工厂这份工作,陪丈夫一起经营生意,要是自己天天守着丈夫,凭着她那股门神的气势,哪里会放野猫野狗钻进篱笆。她总以为建立一个家庭,对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人不是生死相许,期待着一起到老。丈夫与自己有过誓约,任何时候他都应该是自己的丈夫。两个山盟海誓过的人,又何必要天天紧拴在一起,彼此没有信任和自由。但谁知这追逐财富的年代,无时无处不是充满了诱惑,大家都在追求着更多的剌激,放纵着自身的欲望,那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早已无法再维系家庭的稳定了。家庭就象是古瓷,常年放着并不会在意它的价值,只到碰翻落地全碎了,突然才会发现它是那么珍贵。这古瓷几百年上千年都过来了,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易碎品?

小凤子是个要强的女人,从不肯在人面前示弱,即使将晚饭米挪到一起煮中饭,她也不会请客人喝稀粥;即使内衣破得就剩下了领子,她那外套也一定会穿得体面;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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