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下雪的时候,崔嘉若收到一封邀约。
柳明昭催着马,天冷路滑,他走得很慢,雪落到他身上,在毛领上结了一点霜。这样的天气,在河朔是很常见的,一入冬整个太行山上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是云海还是积雪的山顶。
就算是霸刀山庄的弟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山,柳明昭年少的时候去,立身于千仞之间,会觉得人如蝼蚁,在茫茫雪霰中,只是一颗尘雾。
而长安的雪不会给他这样的感觉,长安太恢宏,也太明亮,万家灯火会把雪染上暖色。从高墙朱门里,从万卷诗篇里,再大的风雪,都是屋檐上的点缀。
等他从长街的这一头,慢慢走到另一头,刚好是他们约定的时辰。按照宴客的规矩,帖子要提前好几日,下上三道,才能算诚心。
柳明昭不耐烦这个,他一早见落了雪,觉得适合喝一杯酒,就想起了崔嘉若。好在崔嘉若不和他计较,愿意来赴他的约。
在北地的时候,这样临时的请帖,进不了崔家的门,更送不到崔嘉若的手上。所以柳明昭觉得,崔嘉若离开那里,的确是件好事,他没有三催四请的耐心。
他猜按照崔嘉若的习惯,应当会迟上那么一小会,于是他也不催马,让它在街上慢悠悠地向前走。随后他便看到,有人自远处慢慢行来。
崔嘉若暂住的医馆离这里不远,他不爱坐车,也没有骑马,自己踩着积雪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停到一处酒旗下回头,瞧见坐在马上的柳明昭,就不急着进门,而是站在那里等他。
柳明昭踢了踢马,崔嘉若穿着件雪白的狐狸披风,也是自己送的,果然衬他。
“怎么不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去握崔嘉若的手,摸到一个小小的手炉,再一瞧套在一个兔子模样的手袋里,上面还有毛茸茸的两只耳朵。
柳明昭冲他促狭地眨眨眼,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崔嘉若抱着手炉,无奈地笑了笑:“是师妹的,硬要同我换。”
柳明昭搭着他的肩把人推进门,崔嘉若解了披风,柳明昭就说一句,瘦了。崔嘉若自己没有注意,近日不忙,冬日风寒的病人多,天冷,倒少了些没事也要往医馆跑的闲人。
“大概吧。”他坐下来,还是端端正正的,肩背离枕靠还有一拳,微微低着头,胸背仍挺着。柳明昭又把他打量一番,从他认得崔嘉若到现在,有近十年了,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这样坐着,漂亮的像观音座下童子。
一转眼,他身上那点青涩的稚气,褪了个干干净净。而崔嘉若的成长,好的坏的,都与他有一点说不清的关系。
柳明昭托着下巴等酒,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细细瞧着他,目光认真又探究,让崔嘉若疑惑不已。他十分确定自己今日装束没有半点问题,略正式的弟子袍,既不隆重也不敷衍,很适合赴这样私人的约。
他忍着没有问,他觉得柳明昭大约在等他先开口,但崔嘉若不愿意上他的当,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柳明昭确实不是个怀旧的人,他回忆了一下那点零散的会面,觉得还是如今的崔嘉若更顺眼一点。一个好看的小孩子和一个漂亮的年轻人,这中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他很喜欢崔嘉若被他养熟了之后流露出的风情。
他平日太过内敛,逗急了才会反驳几句,外人面前只剩了微笑一个表情,谁也挑不出错处,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有柳明昭能从他指尖微小的动作猜出他的想法。
比如现在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勾着一点衣摆,他在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他笑起来,突来的笑声让崔嘉若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抬头看过来,问道:“七哥因何发笑?”
柳明昭换了只手撑脸,他坐得歪歪斜斜,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伸的老远。
“若若肯赏脸,我心里欢喜。”
就知道柳明昭没什么正经话要说,崔嘉若也笑了笑,摇头道:“七哥的约,有几人不来呢。”
柳明昭也摇头,竖起手指晃了晃,道:“那不一样,我心里盼着你来。”
这样的话,崔嘉若已经学会了不接,酒送进来,崔嘉若抬了一下眼,没拒绝面前的杯子。
他还是没学会喝酒,以前没人敢劝,后来能避则避,酒水的辛辣和饮后的醺然,他都不喜欢。
柳明昭看了他一眼,让人送茶,又说他也不知好坏,请他多担待。
茶水送的很快,一整套的器具,泥炉和砂壶,腾腾地冒着热气。崔嘉若扫了一眼,让茶博士下去,那人看一眼柳明昭,行了个礼替他们关好门。
风声停了,柳明昭推开窗,大片的雪还在落,在长安少见这么大的雪,几如鹅毛,崔嘉若在长安多年,也没有见过几回。
他虽离家,但对北地还有一些眷恋,而下雪的时候,能让他短暂地回一次故里。今年似乎格外冷,崔嘉若忧心忡忡,赏雪的心情打了折扣。但他不想扫柳明昭的兴,便笑了一笑,夸上两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自觉没有露出什么不对,柳明昭何等样人,崔嘉若眉心凝着一点担忧,但他方才还没有,想来这雪下得太大,又让他起了悲天悯人的心思。
所以说崔嘉若是个大夫。而他只能做个刀客。他习惯了这样的风雪,也经受过更酷烈的严寒,滴水成冰的雁门关,那里也埋着无名无姓的霸刀弟子。
他吞了口酒,这些事他只能咽下去,冷气倒灌进屋里,窗口上浮着一层白雾。
他把斟满酒的杯子推到崔嘉若面前,问他还记不记得怎么喝酒,崔嘉若点一点头,又说量浅,酒后失态,还是算了。
柳明昭便笑:“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崔嘉若有点脸热,赌气般一口饮尽,比上回的好入口,但酒冷,入了脏腑就开始烧。崔嘉若搁下杯子,抿唇压下口中翻涌的酒味,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柳明昭又给他倒,阻拦的动作慢了一点,就被斟满,有一点溅在他的手指上,说不清是凉还是烫。他低头从怀里摸手帕,却被柳明昭握住手,用衣袖抹了,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指缝。
崔嘉若缩回来,不知该说什么,放肆?倒不至于,那多谢?又太亲昵。他只好咽下去,手指不安地绞了绞。
“喝吧,暖暖身子。”
“太多了。”
“醉了我抱你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摇了摇头,重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这一回他没用那些繁复的点茶手法,清水,浅色的茶汤里茶叶舒展沉浮。
他把杯子推到柳明昭面前,七分满,还是滚热的。两个杯子并在一处,没有半点相同。
“茶亦暖身。”崔嘉若的邀请并不热忱,声音轻飘飘的,像一声叹息,“味淡需细品,七哥不妨试一试。”
柳明昭瞥了一眼,端起自己的酒杯,没再劝崔嘉若饮酒,摇头道:“罢了,喝不惯。”
崔嘉若笑了一下,并不意外,柳明昭不会迁就别人,所以他总是很自由,很快活。他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柳明昭刚要说喝不下算了,就看到崔嘉若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是不习惯。”
他把杯子推到一旁,又笑了笑,因为喝得太急,眼中浮着一点水光。
“吃点东西。”
柳明昭给他布菜,这样伺候人的活,他一共也没做过几次,家里还轮不到他去尽孝,在外头只管自己死活,倒是受了不少美人恩。
他也想过崔嘉若哪天能乖顺地靠在他怀里,为他布菜,为他捧杯,最好能用唇来渡酒,然而就算喝醉了,他都知道是妄想。
崔嘉若没推辞,把夹到碟子里的都吃了,他太长时间没有喝酒,翻的有点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啊。”
他不知哪来的感慨,崔嘉若的小脾气他都觉得可爱,美人有这样的特权,他完全可以再娇蛮任性一点。只要他愿意,总会有人心甘情愿被他驱使,可惜崔嘉若从来不懂得利用这个优势。
似乎他也没有这个需要,他所有的小性,都使给自己一个人才好呢。这样他就不用去想,还有谁见过截然不同的崔嘉若。
他想起那个手炉,兔子耳朵耷拉在一旁,崔嘉若也垂着头,他有点想笑,清了清嗓子,问他可是好事将近?
崔嘉若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出点恼怒,斥了声胡说八道。柳明昭挑眉,崔嘉若这个反应不是害羞也不是心虚,看来是真的没什么,果然崔嘉若又补充,师妹刚至龆龀,不可玩笑。
柳明昭唔了一声,这小兔子的手炉,可不就是七八岁小孩才喜欢的样式。也就是崔嘉若太漂亮,拿着什么不觉得突兀,掐根野草到他手里,也成了幽兰。
杯子里的茶冷了下来,柳明昭等人牵马,崔嘉若仰头看雪,比方才小了一点。又起了风,崔嘉若微微皱眉,把披风拉紧一点。
柳明昭不够风雅,没有琴棋书画的爱好,附和两句倒是会的,但他也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他在下雪的日子里见崔嘉若,也只是想看他穿这件披风。
一根杂色都没有的白狐皮,暖和,最重要是轻盈好看,他对于情人的礼物从不吝啬,兴起时可以一掷千金。在霸刀山庄长大,他就算落魄时也没露出局促,随时随地都有千金裘换美酒的豪气。
但崔嘉若看什么都带着一点悲悯,或者说愧疚,以至于他连贵重一点的物件都不肯添置,一年四季,都穿着万花谷的弟子袍。
他长得出挑,又养得精细,素衣麻衫都能穿出矜贵,身外之物,全是他的陪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看着他走远,心口一下一下跳着,突然纵马疾行,崔嘉若只觉得一阵风扫过,连自己都被卷了起来,稳稳地落在柳明昭的马背上。
“啊!”他惊呼一声,身子撞在柳明昭胸口,跑出半条街才回过神来,双手已经自发紧紧搂住柳明昭的腰。马背太颠,他的话也七零八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柳明昭拽了一下缰绳,另一手紧紧搂着崔嘉若,终于把人抱到怀里他才安定,突然就明白自己方才那股抓心挠肝的空从何而来。
“回去再说。”
柳明昭不松手,也没有停下,完全不给崔嘉若下马的机会,崔嘉若老老实实地贴在他胸口,轻轻闭上了眼。
他曾经想过的,和他并肩携手,或许就会这样靠着他取暖。从江南到漠北,三千六百里,就这样一寸一寸丈量过去,一路都是春来。
崔嘉若沉默的时候,柳明昭就会格外胆大妄为,他做什么都不会被拒绝,那为什么还要顾忌呢?而他在崔嘉若眼里,信用大约也不剩多少,亲口承认出尔反尔,换了一夜春宵,柳明昭觉得不算亏。
毕竟男人在床上的鬼话,谁都知道是不能信的,所以他也没有愧疚。
还是那座小院子,他们短暂地开始又结束的地方,连客房都是同一间。崔嘉若脸色有点沉,很明显的不高兴,柳明昭也想起来,就在这间客房,这张床上,他哄骗崔嘉若上了床。
“还想睡客房?”柳明昭把他往正屋带,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笑道:“那可不行。”
客房当然是给客人住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回不去了,至于算什么呢,对于柳明昭来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硬要说的话,崔嘉若就是他尝过无数美酒后,摆在面前的一杯茶。
院子里的雪扫过,都堆在树下,叶子还没落净,也零零散散地堆着。
柳明昭站在他身后,这院子不大,除了影壁,就只剩了些树,梅花,还是桃花,柳明昭想不起来,也没关心过。
他没瞧出来哪里值得崔嘉若看这么久,看到出神,顺着他的目光,也只看到虬结的枝干。不仅没什么好看,还有点粗苯丑陋。
“若若喜欢什么花,我让人种上。”反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崔嘉若摇头道:“不必了,梨花很好。”
原来是梨树,好像没看到结果?柳明昭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又道:“你既然喜欢,以后就住下吧。”
崔嘉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柳明昭没发觉他异常,继续道:“空着也是空着,你喜欢什么,让他们给你换。”
崔嘉若咬了咬牙,回道:“七少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外室?”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还带着点笑意,如果不是尾音扬起又戛然而止,柳明昭或许真的会当他毫不在意。但崔嘉若没有翻脸,他当然不会再去惹他生气。
“胡说。”他转过来,捏着崔嘉若的脸,把他的嘴角推出个笑,这才双手从身后一抄,把人直接抱起来颠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明明是我媳妇儿。”
他把崔嘉若放在床上,压低了去吻他的嘴唇,崔嘉若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凉的,像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糕。
要在嘴里含上一会,一点一点融化,才能尝出来甜。整个霸刀山庄地龙勾连,小孩子火气足,受不住热,会把水果点心偷偷放在窗外,在屋里待不住的时候拿回来吃。
他觉得崔嘉若尝起来软糯甜凉,正好能抚平他的燥热。
崔嘉若有些恍惚,柳明昭的胡话是越来越敢说,明明一听说娶妻,跑的比谁都快,还要说这些来哄人。
比起身上的温度,柳明昭的手便有一点凉,崔嘉若缩成一团,整个人都被毛绒绒的披风裹着,露出蹭乱的头发,支出来的弧度像多了双尖尖的耳朵。
柳明昭硬是把手从缝隙里插进去,从衣襟直接伸到两侧,戳的太痒,崔嘉若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又被柳明昭紧紧按住。
“嫌我凉,嗯?”他故意在崔嘉若腰间掐上两把,把崔嘉若挠得不住地笑,扭个不停。
“叫声哥哥听。”
崔嘉若脸都憋红了,不住地喘气,用力摇了摇头。柳明昭眯眼,抽出手捏住崔嘉若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落在本大爷手上,小美人,你最好识相一点。”他学关外悍匪说话,语气神态都像几分,还摸着下巴笑了两声。
崔嘉若配合地回了句你要干什么,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柳明昭低头咬了他一口,威胁道:“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崔嘉若反问:“真的吗,七哥哥也不会来吗?”
柳明昭卡住了,该怎么答呢,说不会,自己的面子总不能削,只好摇头笑了笑,蹭了一下崔嘉若的鼻尖。
“你是他什么人啊?”
这一次换崔嘉若哑口无言,他总是回避去想这个问题,尤其是和柳明昭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办法完全冷静地去想这个问题。而不想也没有关系,崔嘉若一直守在那里,不向前也不后退,而柳明昭只要想,总能找到他。
给他们的关系下一个定义并不影响他们就是情人的事实,所以崔嘉若选择了放任,他不强求自己,也不去强求柳明昭。
“我是……”他在柳明昭戏谑的笑意中闭上眼,咬牙切齿道:“我是他大爷。”
柳明昭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翻倒下来,他头一回听见崔嘉若骂人,太新奇了,原来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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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往的雪天里,他会坐在那里煮一壶茶,万花七艺,除了医术,他最喜欢的便是茶。
山水上,井水下。
水要活,要净,才泡的出好茶,江河里次之,如果是井水,他是不会用的。
只有爱茶的人,才懂他这点坚持,而柳明昭,大约只会觉得他挑剔。
他躺在那里,能闻到柳明昭身上一点淡淡的酒气,没有人陪着,自斟自饮不尽兴,于是柳明昭总觉得缺一点什么,正在准备补全。
他察觉了崔嘉若的心不在焉,故意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崔嘉若吸了口气,搭在他肩上的手收紧。
“若若在想谁。”
他露出点哀怨,把脸埋在崔嘉若胸口,头顶往他肩窝拱。崔嘉若笑了一声,叹气似的,揪了一下他的后颈。
他本想说你在意吗,觉得无趣,且没必要,他可真会恶人先告状啊。
他翻个身,往床里头挪,被柳明昭抓住脚腕,鞋袜裤子都拽了下来。崔嘉若踢了他一脚坐起来,他上身衣襟散乱,腰带还好好扣着,腰间的流苏从衣摆的间隙扫到大腿上,痒的他一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要去哪,嗯?”
柳明昭握着他的脚腕,他的掌心温热又粗糙,摩擦在那片细腻的皮肉上。他轻轻蹭着崔嘉若的脚踝,他骨骼纤细,手指一收便能合握。
他顺着小腿摸上去,滑腻的皮肤下,是一层微微紧绷的肌肉,能够摸到一道收拢时的筋线。柳明昭沿着他的筋络向上,指腹不轻不重地揉着,崔嘉若只觉得小腿又酸又涨,还有点痒,直往回缩又抽不出来。
柳明昭推着他的膝弯抬高,偏头吮在他腿心嫩肉上,崔嘉若尖叫一声,猛地一挣,踢在柳明昭肩头。这一脚没收力,柳明昭被他踢的后仰,偏偏还不松手,崔嘉若被拽着滑倒,又仰面躺了回去。
“我不是……”看到柳明昭呲牙咧嘴地喊疼,崔嘉若顾不上遮掩,翻身就要坐起来看他的肩。柳明昭哪肯给他看,一会捂肩膀一时捂胸口,只喊疼。
若不是崔嘉若确信自己并没有用力,真早信了柳明昭一番作态,只好板起脸正色道:“伤在哪里了,让我瞧瞧。”
柳明昭也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心里痛得很,大夫救命。”
他哄人的时候心跳一点都不会变,崔嘉若掌心下是温热的皮肤,隔着肋骨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鼓动。
“我看不出来,你得另请高明。”
柳明昭按着他的手不许抽回去,靠近崔嘉若耳边,用嘴唇轻轻蹭他的脸颊和耳尖。湿热的呼吸和字音一起扫上来,崔嘉若避无可避。
他在崔嘉若耳边低语道:“是相思病,只有你能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气笑了,他本提了口气要反驳,又只能化成一声叹息,顺着他的话问,我要怎样做呢?
“既然是良药,当然要吃到嘴里。”
柳明昭得寸进尺,在他耳边又说了两句,崔嘉若脸色涨红。用力把他推开。
柳明昭已经扣住他的大腿,正在企图分开,并且俯下身去。崔嘉若双腿紧紧并在一起,又向后缩了缩。
“我……我要沐浴。”
柳明昭抬起眼,自下而上地盯着他,明明是俯视,崔嘉若仍觉得自己输了一截,连对视都无法坚持。
泡在热水里的时候崔嘉若看了一眼窗外,大雪已经停了,而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听到脚步声,柳明昭持着一盏烛台,将四周的灯火点燃。
他把自己往水里沉了沉,让他出去,柳明昭把烛台放在桌边,对他挑了挑眉。他开始解自己的衣物,崔嘉若一时要起身一时又觉得羞耻,盯着柳明昭脱了个干净。
“……我洗好了。”
他爬出去的时候柳明昭已经跨了进来,一手抓住他手腕往回拖,崔嘉若脚下一滑,又摔回水里,被柳明昭抱住。
“别在这……别在这……”崔嘉若只是摇头,他总是没办法彻底拒绝柳明昭,就只好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不想他们的关系,也不想他们的以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见他抖得厉害,一时也不忍心再去作弄,只把人抱着,轻轻拍了几下,哄道:“不在这,听话,别冻着了。”
他知道崔嘉若在纠结什么,无非是怕他不分场合的乱来,夫妻都不共浴,真在这做点什么,与流莺无异。
崔嘉若红着眼,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矫情,他和柳明昭,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关系,但也不想受这样的作贱。他再推开的时候,柳明昭没再拦,趁崔嘉若擦身换衣的时候,胡乱洗了洗搭着毛巾就往出走。
“是我的错,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吓一吓你,别生气了。”
崔嘉若把毛巾往头顶一搭,隔绝了视线,闷声闷气地答,我没生气。柳明昭笑了一声,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捏着毛巾一角掀开,仰头冲他笑了笑。
“好若若,你就原谅我吧。”
崔嘉若把毛巾抓回来,反手一推,盖在柳明昭脸上,哼了一声。柳明昭躲都不躲,手掌搭在他膝盖上一分,整个人挤进来,带着水汽的脑袋在他小腹上拱。
“好若若,我给你赔罪,你发一发慈悲,可怜可怜我?”
崔嘉若被他这一通胡搅蛮缠闹得彻底没了脾气,把他头顶的毛巾掀起来一点,无奈道:“七哥又是在哪里学的这些。”
柳明昭当然不会说,崔嘉若的手已经在给他擦着头发,哪怕是半跪着这样做小的姿势,他也没觉得不妥,反而因为下巴蹭到的那团软肉,起了更多的恶劣心思。
崔嘉若双手一紧,拢在掌中的发丝一下子收紧,柳明昭倒吸一口气,含糊着让他轻点。他含着崔嘉若尚未硬起的东西,说话时不大清楚,舌尖在顶端扫来扫去,没等崔嘉若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经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填满了柳明昭的口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显然是没有做过这件事的,牙齿时不时会磕碰一下,而崔嘉若更没有这样被人对待过,和手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柳明昭的手是温热粗糙的,长久握刀让他整个手掌的皮肤都变得粗粝,稍稍一碰就是一种酥麻的痒。
而口腔却是柔软湿热的,尤其他的舌头还在四处舔弄,一时沿着伞头的边缘滑过去,一时又往精孔里探。
崔嘉若合拢双腿,被柳明昭的肩膀卡住,而手掌从他的头顶滑下去,紧紧抓着他的肩。快感让他想要躲避,身体蜷缩起来,柳明昭的手掌紧紧固定着他的腰胯,崔嘉若只能弓着背,倒像是把他抱得更紧。
他说不出话,急促地喘息着,不住地摇着头,手上要推也使不出力气。
太剧烈了,和往常一点都不一样的快乐,柳明昭吮的每一下,都像要从里面吸出东西一般,而舌头反复地拍打舔舐,把顶端渗出的那点液体,通通卷走。吞咽时口腔收缩,四周都紧紧挤压包裹着,崔嘉若腰身抖个不住,双腿更是绷紧,几乎缠到柳明昭身上。
柳明昭自然察觉掌下躯体的抖动,在崔嘉若踢蹬的时候顺势退开,突来的凉意让崔嘉若立时出了精,尽数溅在柳明昭脸上。
“对不起……我、我……”
他双腿还打着颤,手掌已经抚了上来,抹了一手才想起来去拿毛巾擦,眼角春情未散,全身都盈着粉润的颜色。
柳明昭笑着抹了一把,把手指上的那点按到崔嘉若嘴唇上。
“光道歉可不够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人抱起来,重新剥了个干净,崔嘉若刚泄过一回,身上软,脑子也是昏的,半点抵抗都没有。柳明昭擦掉脸上粘腻,回头见崔嘉若乖乖地坐在那里,心头一动,走到他面前将他手握住,搁在自己的性器上。
“张嘴。”
崔嘉若仰起头,双唇微张,一个索吻的姿态。柳明昭低头含住他嘴唇,包着他的手掌,缓慢地摩挲起来。崔嘉若手指缩了缩,没太抗拒,不知道是因为混沌不清,还是因为方才柳明昭对他做了更亲密的事。
他咬着崔嘉若的耳朵,问他舒服吗,崔嘉若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柳明昭便笑,还是那副诱哄的语气,那若若也帮一帮我,好不好?
崔嘉若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明白,柳明昭最喜欢他这副懵懂又散发着情热的娇憨,忍不住吻了又吻,才跪上床去,扶着崔嘉若的后颈往下压。
软滑双唇刚一碰上炽热顶端,柳明昭便呼出一口气,崔嘉若还在看他,试探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又迅速地缩回去。柳明昭哪能让他躲,扶着根部往他唇上戳弄,将渗出来的腥液蹭了崔嘉若一下巴。
好若若,张嘴,乖,再张一点……对,含住……
他仰起头,又慢慢地舒一口气,手掌插在崔嘉若浓密的头发里,将他的后脑往下压。怒张的性器顶开那双薄唇,将樱粉碾作深红。
好孩子,舔一舔……别咬,再张大一点,含进去……若若,再忍一忍,很快的……
这种话不能信,崔嘉若呼吸不畅,口唇被顶开后再也合不拢,舌头用力向外推也无济于事,喉咙的收缩都成了取悦。他没空去关注柳明昭的反应,只觉得难受,隐隐还记得柳明昭方才也是这般,倒没生出什么反感抵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自然没有半点技术可言,生涩的要命,只会含着他不住地吞咽,什么轻拢慢捻的技巧更是一无所知。可柳明昭心里的满足确是谁也不能给的,他只要一想起平日崔嘉若清雅端正地姿态,再看一眼他伏在自己胯间,被眼泪和涎水蹭了一脸的模样,心里的快活就已经把他吞没了。
兰生玉阶,朗月入怀……可惜他是个焚琴煮鹤的混人,只想做这牛嚼牡丹的恶事。
他顶的狠了些,崔嘉若含不住,又被捏住了后颈,柳明昭挺着腰往他喉咙里撞,崔嘉若想咳咳不出,难受的胡乱挣扎,不知抓到了哪里,才让柳明昭松了手。
他捂着脖颈咳嗽,被呛了一下,嗓子又痒又痛,连带着对柳明昭也没什么好脸色。柳明昭惋惜地叹口气,用手帮他把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擦干净,又把人搂着压在怀里哄,毫无诚意地连声道歉。
崔嘉若也不是真恼,推了他一把,咕哝着下次不准这样,柳明昭立刻应下,下一次必然轻些。崔嘉若喘匀了气,勉强恢复了思考,又瞪他一眼,什么下次,想都别想。
柳明昭当然还是点头,多少回了,崔嘉若就是不长记性,见他答应就软了态度,乖乖地被他抱着,摸到了腿心也只哼了一声,把脸埋在柳明昭肩头,没有继续说话。
柳明昭知道他脸皮薄,不出声就算默许,放开了胆子去揉,从臀缝往下摸。他按了两下,就从床头拿了些什么,沾了一手往崔嘉若身体里送。崔嘉若合拢双腿,把他手臂夹在中间,柳明昭不急着去分,手掌一推,就搅得他腰腹酸软,只有小声喘气的份。
崔嘉若虽说不大清醒,但还想的起来问他用了什么,他一想柳明昭在床上放这些东西,就觉得恼怒,还想再踢他一脚。
“别人用过的东西……别来碰我。”
柳明昭连喊冤枉,只给你准备的,没有别人,崔嘉若还是觉得难受,他平时都不去想,但现在忽然被翻出来,怎么都如鲠在喉,连情热都退去两分,有些意兴阑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不介意在床上哄人,他最会做这件事,抽出手往崔嘉若下巴上抹,崔嘉若猛地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手。
“不是嫌我手糙,摸的你疼?”他故意用手指最硬的茧子去磨崔嘉若的胸口,娇嫩的肉粒被碾平,又颤颤地立起来。
崔嘉若摇头,柳明昭次次又咬又舔,非要欺负的两颗肉珠鲜红肿胀,碰一下都疼,哪里是他手糙不糙的问题。
被体温融化后的淡淡乳香味,确实是冬日里常用的手脂,崔嘉若咬着唇,伸手抱住柳明昭肩背,额头也抵了上去。他听到柳明昭的哼笑声,有点不怀好意,他每次这样笑,就是想作弄人的时候了。崔嘉若想了想,只好把他抱得更紧,企图用这样的示好来安抚。
可惜柳明昭没有他这样好哄,并了手指摸到他身后去,就着融化的脂膏往里揉,崔嘉若往后挪了一点,被按住了腰,知道躲不过,只好双腿勾在他腰侧,将自己彻底攀了上去。
他这样乖巧听话,可惜柳明昭没他那么好哄,手指打着转把里头细细地按上一遍,无意间擦过他的敏感处又拂过,这样若即若离的痒,让崔嘉若双腿一阵一阵的发颤,不住地在柳明昭腰侧磨蹭。
“急了?”
崔嘉若自然不认,那点痒在他腰间逐渐攀升扩散,烧出他一身细细的汗水,都蒙在缎子似的皮肤上。柳明昭低头在他腿根处咬了一口,很轻,但这样的刺激足够让崔嘉若身子弹起,腰背紧弓,连足尖都蜷缩起来。
与此同时,四处点火的手指在他情窍上一按,崔嘉若仰起头,大口地喘息着,差一点……就差一点,但柳明昭又撤开了手,把他送即将荡起的波澜上推了下去。
这样无处可依的快感都堆积在小腹,崔嘉若抓着他肩膀的手半截指尖都发白,他睁大了眼,汗水流下去,挂在他的睫毛上,又滴到眼睛里。他咬着嘴唇,不愿意再出声,但急促的呼吸做不了假,他全身都在为这样的触碰而感到兴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嘴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是柳明昭在吻他,崔嘉若昏昏沉沉地跟着张口,被勾着舌尖探出去,再被对方含住,无法吞咽的涎水顺着嘴角往外流,从他滚热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微凉的水迹。
柳明昭吃够了他的唇舌,才去舔他的脸颊,耳垂,他喜欢贴着崔嘉若的耳边说话,看着他耳尖上软肉一点一点变红。崔嘉若意乱情迷的样子,被汗水沾湿的鬓发,失了体面的仪态,被弄脏的脸,都让他硬的发疼。
“等不及了?这可不行,说好要从头到脚把你吃进去,才刚刚开始……若若要反悔了吗?”
他确实这样说过,但他的胡言乱语难道还少吗,崔嘉若烧成一团的脑子里,费力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整个身子都软在柳明昭怀里。
“别闹我了……”他推了柳明昭一下,被握住手腕,然后指尖一湿,柳明昭含住了他的手指。
舌尖从指腹舔过去,然后收拢,手指被吮吸的感觉很奇怪,崔嘉若想要抽回来,他全身骨头都被情欲泡的绵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柳明昭一根一根舔过他的手指,然后扫过指缝,沿着掌心一路向下,含住他凸起的腕骨咬了一口。
崔嘉若的手指蜷缩起来,异样的麻痒让他连合拢都做不到,只能不住摇头,含糊着说两声不要。
然后是小臂,少有人触碰的地方被湿热的唇舌一寸一寸抚过,比手指更软更烫,几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被柳明昭吻过的地方,已经全都融化成了糖浆。
他的吻要落遍全身,会变成一团蜜糖,再被他吞下去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明昭说要把他完完整整地吃进去,就真的一丝一毫也不会放过。
他的吻顺着手臂,落上肩头,沿着平滑的锁骨,很轻,又无可抗拒。崔嘉若被他握着手腕,从羞涩到沉浸,他退无可退,只好把自己全部都交出去。
从呼吸的间隙,他隔着床帐向外看去,灯火被晕成一团朦胧的光,他眨一眨眼,那团光就收拢,打在他眼角的水珠上。
他觉得渴,身体里的血液像是沸腾,他从喉咙到胸膛,都是滚烫的。他去推柳明昭的手,被贴住掌心交叠着握紧,重新压进床上那一团锦绣里。崔嘉若仰起头,盖过大腿的长发向四周流淌。
柳明昭含着他胸前的嫩蕊,淡粉色的两颗早被吮的熟透,连同乳晕都变成深红。崔嘉若弓起腰,又被按住肩膀,他的喘息带了哭腔,双腿不住地在被褥上踢划。
这一次没有咬着他的乳肉不放,柳明昭很快向下进攻,转而去舔他紧绷的腹部。崔嘉若看着瘦,腰腹的肌肉紧实流畅,不难看出主人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
以往柳明昭掐着他一侧腰线,只觉得细,被折起来时又足够柔韧,现在他用舌尖去尝,发现崔嘉若的腰也是敏感的。
他轻轻扫一下肚脐,崔嘉若整个人几乎弹起来,哭叫一声瘫软下去,双手猛地一抓,从被面上滑脱,又向四周胡乱拉扯,想要攀着什么去依靠。他抓到了柳明昭挂在床侧的外衫一角,锦绣的长衣和浓密的毛领,将他的手都坠的一沉。
崔嘉若想要蜷起来躲避唇舌的戏弄,柳明昭在咬他的腰侧,说不清是痒还是麻,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汗水不断地渗出来,好像正在融化,化成一滩春水。
他抓紧了手上的布料,把它们抱在怀里,双手都掐在上面,来忍耐身体的异样。只是亲吻而已,为什么他全身都在发软,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甚至连叫都叫不出了,只会张着嘴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抱在怀里的东西是他熟悉的触感和气息,他认得出来,是柳明昭身上的味道。他说不清楚,冰雪,烈酒,又像刀锋,皂角的涩,都混在一起,把他包裹起来,让他忍不住把脸埋进去,像埋进一个怀抱,闭着眼,隔绝外界。
他这样逃避的动作,惹得柳明昭轻轻发笑,崔嘉若抱着他的衣服,甚至企图把自己裹进去。他没有制止,反而故意重重在他小腹上咬了两口,把人逼出一声哭泣。
连脚趾都没有放过,他尝试过哀求,甚至许出更多的条件,但柳明昭就是不为所动,把他的大腿内侧吮出一个又一个痕迹。崔嘉若踢出的脚腕被握紧,然后足心传来热热的痒,他花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柳明昭的呼吸。他的脚趾紧紧蜷缩着,捏起来是饱满圆润的小肉珠,他含住一颗用舌尖一勾,如愿听到崔嘉若近乎崩溃的哭求声。
柳明昭跪坐起来,手指摸到他身下,床褥已经被汗水打的微潮,而他臀缝挨着的那一片,变得湿黏一片。他摸着湿润的入口,伸了两根手指进去,稍稍一动就搅出了水声,在床帐密闭又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抽出来,把水痕抹在崔嘉若满是红痕的大腿上,然后把他抱起来一点,崔嘉若任凭摆弄。终于结束了,这个说不上是甜蜜还是惩罚的过程,把他所有的抵抗都抽走,向欲望俯首。
蓬松的皮毛沾了他的汗水,表面变得微微坚硬,扫过他的颈窝,也生出痒意来。崔嘉若往下拽了拽,衣服被他扯的铺散开来,整条毛领连着一侧衣袖上缀着的大片皮毛,都随着他拉扯的动作翻到一侧,搭在了他的小腹上。
然后他被翻过去,趴在床上,柳明昭的手在他臀上情色地揉捏,甚至还拍上两下,不疼,但足够把他强压的羞耻唤起来。
“够了……”
柳明昭按住他的腰不许他翻身,从背后咬住他耳朵,崔嘉若无处可躲,被他压在身下,方才给了他依靠的外衣,随着翻转的动作,一半缠在了他的腰腿上。
那些被汗水打湿的皮毛,紧紧贴着他的小腹,腿根,他动上一下,皮毛的尖端就从他身体上扫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拨开他背上散着的长发,露出一双蝴蝶骨,他一直觉得崔嘉若生得足够好,从头发到脚趾,连骨头都是好看的。崔嘉若身上有他喜欢的一切,又比彻底的江湖人多两分矜持,每一次把他逗弄的脸红甚至气急败坏,都让他想起小时候带着懵懂的弟弟们恶作剧时的快乐。
如果没有遇见他,崔嘉若或许还留在那里,高墙大院,他是被折了翅膀的鸟。他给崔嘉若自由,而同时也想看一看,他从高处坠落的模样。他用情欲玷污他,破坏他,把他的纯洁和无辜撕碎,用最不堪的姿势去交合。
这些念头一冒出来,柳明昭就觉得自己下身涨得发痛,性器直挺挺地戳在他臀缝上,从湿漉漉的穴口碾过去,把水迹蹭到他的腰上,腿上,让他整个下身都被打湿。
即使崔嘉若绷着身子不敢乱动,被柳明昭这样又磨又蹭,身体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晃动,每一下都让湿润的皮毛尖端从皮肤上蹭过,扫着他同样挺立的阳物。
几番蹭动之下,前端已经从褶皱中顶出来,最敏感的地方一次次地从皮毛上蹭过去,让他双腿都绞在一起。
柳明昭伏在他身上,轻轻咬着他凸起的肩胛,察觉崔嘉若主动抬起臀部,有些意外他的主动求欢,不由得向下看去。这一看便明白,崔嘉若是在躲避皮毛的摩擦,连身后的危险都顾不得了。
他哪会让崔嘉若如愿,向下压的更低,崔嘉若刚缓解一些的痒卷土重来,逼出他近乎崩溃的呻吟声。
他一手压着崔嘉若的腰,把人紧紧按在自己的外衣上,同时顶开他双腿,让那根可怜的东西彻底被皮毛包裹住,随后重新压低身体,咬住了他的后颈。
有点意外,这里居然也是崔嘉若身上敏感的地方,舔一下就会紧绷着颤抖。他在那片细腻的肌理上留下更多的痕迹,手掌在他臀上又掐又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崔嘉若跟着颤抖。他的性器在小腹和皮毛之间挤压着,哪怕最轻微的移动,都让顶端如同被千百羽毛同时拂过,甚至有几根被打湿后,戳到了他的精孔里。
这样的刺激和无法解脱的痒,让他的意识逐渐昏沉,柳明昭的手还在他臀上作弄,像是检查一般,用手指在他的肠肉上刮一圈,卷走他不受控制分泌出来的体液,然后被抹在大腿,后背,甚至他微张的唇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下身难以遏制的酸胀,他把脸埋起来,这样近乎当着柳明昭用他的衣服自慰的举动,彻底打碎了他心中残存的一点羞耻。他想快一点结束,无可发泄的快感,把他的指尖都烧出近乎麻痹的痒。
崔嘉若喃喃说了句什么,柳明昭没有听清,压低了又问一遍,崔嘉若闭上眼,泪水滴下去,消失在被汗水泅出的痕迹里。
他说进来,说操我,崩溃地哀求,主动抬起腰去迎合,柳明昭还没起身,崔嘉若已经自暴自弃地伸出手,绕到身后去,要抓他的性器往身体里送。柳明昭抓住他的手腕,崔嘉若哭的厉害,身体一颤一颤的。
崔嘉若的身体被带动着向前蹭了一截,从皮毛上碾过去,几乎在柳明昭进来的一瞬间,他就射了出来。忍耐了太久的高潮来得又急又快,崔嘉若哭叫一声,全身紧绷,柳明昭被他夹的吸了口气,几乎到了有些发疼的程度。
他还在哭,哪怕他是在柳明昭进来之后才释放,但他知道,就算柳明昭不碰他,他也到了极限。用对方的衣服抚慰自己,远远超过了他对情事的接受程度,在这之前,他最多不过是坐在柳明昭怀里,抱着他的脖颈,自己动上几下。
稍微主动一点的姿势,他都觉得羞耻,更何况现在,他闭着眼,只是哭,柳明昭等他抖得不那么厉害,才扶着他的腰进出。刚刚泄过的身体敏感又柔软,肠肉热热地裹着他,服帖的要命,一点抗拒都没有了。
被操开的身体与他完全契合,就算整根抽出再一口气撞进去,都没有丝毫阻碍。紧致的肉腔已经彻底成了一口淫穴,无论多么粗暴的进攻,都能乖顺地吃下去。他撤出来,掐着崔嘉若的腰往上一拽,让他双腿跪在床上。崔嘉若似乎已经忘记如何反抗,他被摆弄着跪趴好,双腿分开,腰身软软地沉下去,把整个臀部翘的高高的,等待更多的宠爱。
柳明昭掐着他两团臀肉,在掌心用力揉捏几下,再拉扯着向两侧分开。他想这样做很久了,但崔嘉若脸皮薄,换个姿势就要躲,多摆弄两下都露出一副羞怯的委屈,他一直没舍得太欺负。
床上的事,哪有什么规矩,左右今天已经把人惹哭了,也不差再过分一点。他抱着既然做了就彻底一点的心态,不仅一口气操到深处,还在被撞的颤动的软肉上打了一巴掌。
两团雪峰已经满是指痕,连掐带打,水光透亮,被撑满的肉花又湿又紧,几乎一丝褶皱也无,入口处抽出时带出一点点翻出的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还抓着那件衣服,原本清爽的味道,染上了精液的腥涩,比起这件事,和柳明昭用兽类一般的姿势交合,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他的哭声被呻吟覆盖,过于强烈的快感一遍一遍地冲刷过全身,他在浪潮中沉浮,无声地呼救,他无处可躲,唯一能够依靠的,又只剩了始作俑者。
柳明昭听到了,他在喊自己,很小声,连眼神都变得涣散,这样的呼喊显然是下意识的。他这一次没有心软,掐着崔嘉若的腰,贯穿,征伐,让他每一寸骨骼都溃不成军,要刻上他的名字,要这副躯体,永远记住他给的欢愉。
他短暂地昏过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又被操醒过来,剧烈的快感反复撞击着他的神志,崔嘉若本能地开始躲避,手脚并用向前爬了一截,又被掐着腰用力地按回去。
小腹又开始觉得酸胀,他连着射了两回,或者三回,已经记不清了,整个孔道都刺痛,一滴一滴地淌着透明的体液。
柳明昭红了眼,在他决定放纵一回的时候,崔嘉若的求饶和躲避,都只能换来更粗暴的对待。不是疼痛,远不止疼痛,过多的快乐早就成了折磨,崔嘉若已经哭不出声,双唇微微张开,连呻吟声都弱了下去。
他听到风声,或者是昏沉中血脉的流动声,又或者是海浪,把他的意识拉扯着,坠入一场风雪。天空是铅灰色,大地是白茫茫的,他站在那里,无处可去,无路可退。
他觉得冷,身体却在流汗,似乎吞咽了太多烈酒,他低下头,看到云在脚下,而头顶依旧是白茫茫的,他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又是雪。
“七哥……哥哥……”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会一声一声地叫,柳明昭应他,问他怎么了,崔嘉若又摇头,他的眼泪和汗水彻底交融,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雪了,他说,柳明昭又应一声,帐子里暖融融的,早就到了春天。崔嘉若瘫软在那里,整个下身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体液都糊在他身下的那件衣服上。
他满足地抱着崔嘉若深吸一口,他身上那股清香的草木气息已经彻底被自己的味道覆盖,并不好闻的腥涩,像一个标记,他从里到外,都是这样的味道。
崔嘉若靠在他肩头,闭着眼,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嘴唇微微张合,在叫他的名字。
崔嘉若以前喊他七少,后来一直叫七哥,生气叫他柳七,偶尔服软撒娇,会叫两声七哥哥,事后必然不认。
他第一次听见崔嘉若这样叫他,明昭,明昭,陌生又软糯,他刚刚哭了太久,嗓子又哑又轻,是含在唇齿间的呢喃,是在心底辗转无数遍的眷恋。
柳明昭被他叫的心口发疼,整个心脏都像被这两个字压住,他知道崔嘉若的喜欢,因此总是肆无忌惮的撩拨他。而崔嘉若总是克制又压抑的,在他面前除了一点小脾气,从不曾表露出更多的情绪。
“若若……”
他低头贴着崔嘉若的脸颊,细细地吻他的额头和眉心,那双眼睛颤了颤没有睁开。他太累了,那场雪无边无际,他一直走一直走,脚下一空,落到一个怀抱里。
他知道是柳明昭,只有他才能让自己这么安心又这么痛苦,风声渐渐停了,大雪也被风吹散,露出来整片山脉连绵不绝,是太行山的脊梁。
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做梦还是清醒,动了一下又被柳明昭抱住,全身像被拆过一遍,疲惫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雪停了,我得回去了。”
柳明昭刚收拾完两个人,也是半梦半醒,把崔嘉若往怀里一捞,含糊道:“大半夜的,你上哪去。”
崔嘉若一抬头就觉得晕,他喝醉了吗,现在什么时候了,他和柳明昭在外面喝酒,家里人知不知道?
“不回去,三舅舅要训你的。”
柳明昭顺口接道:“你在这,他不会的。”
他说完才彻底醒过来,崔嘉若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霸刀山庄了,怎么突然说起来。他再低头一看,崔嘉若半睁着眼,微微皱着眉,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原来是做梦糊涂了,他猜测崔嘉若大约是梦到少年时自己拽着他去喝酒,误了家宴被三叔训斥,太早的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崔嘉若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和柳明昭贴的太近了一点,想挪一点又没力气,他醉的太厉害了,眼皮都抬不起来。
你又要出门了吧,崔嘉若小声嘀咕,然后拽了一下柳明昭的衣袖,问他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柳明昭越看越觉得他的娇痴可爱,忍不住亲一下他的嘴唇,又用手指点了两下,才说好,我去哪都带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得到满意的答案,往他怀里拱了拱,又睡了过去,柳明昭看着他毫不设防的模样,不忍心再把他闹起来,只得压着欲念躺下。
柳明昭醒过来时怀里是空的,这也是头一回,崔嘉若没有越过他下床,这么大的动作他肯定会醒,坐起来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伸手就把崔嘉若拽到怀里,他起来应该有一会了,身上带着一点凉意,被裹进暖呼呼的怀抱里,激的打了个颤。
“再睡会。”
崔嘉若摇头,说要走了。柳明昭不太愿意松手,把人又往怀里按了一把,大腿也压上来。崔嘉若从他怀里滑出来,坐在床边开始穿衣服,柳明昭嘀咕一句还是睡着了听话,崔嘉若听见,回头对他笑了一笑。
“确实做了个梦,问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柳明昭看着他,崔嘉若的笑意很淡,双眼一片平静,他在试探,而柳明昭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若无其事地问,然后呢?
崔嘉若深深看了他一眼,抽回手,轻声道:“不记得了。”
他推开门,走到风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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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喜欢下雨,北地雨水少,每一次下雨的时候,他总会碰到一些不顺心的事。
有人敲门,崔嘉若的眼睛亮了一下,看清来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去。
“是谁来了?”
他曾经贴身的长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诺诺答道:“是四少爷,柳明河。”
崔嘉若跌坐回去,捂着脸长叹一口气,整个腰背都垮了下来。他用力吸了口气,揉了揉脸,起身开始换衣服。
“你回去吧,过几日我想办法拿了你的籍契,这几年辛苦你了。”
“夫人指了小的去庄子当管事,少爷不用费心。”
崔嘉若愣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我这些年,没能为你做什么打算……如今连大门都不得而入,你肯替我奔波,我心中已是感激……”
他咬着嘴唇,心口疼得厉害,本能地弓起背,手指掐在椅背上几乎迸出青筋。
“少爷,您节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缓了口气,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只是觉得难过,还有几分说不出口的憋闷。母亲临终都不肯让自己知晓,还下了命令,不许他进崔家。连身边的小厮长随,都一一做了安排,偏偏对他这个儿子,这样狠心。
他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不能想,不敢想。
从长安到清河,一千八百里,他骑快马,昼夜兼程,在大雨里被甩落马背,满身泥泞地爬起来,像孤魂野鬼一样去敲驿馆的门。
人伤心的时候有一场雨是好的,能把眼泪都藏起来,崔嘉若已经被淋透了,但他哭不出来,眼睛干的要命。他在崔家大门外跪了一夜,雨也下了一夜,没有人开门,直到天亮才被人扶起来,是他曾经的贴身长随。
谁也不敢答应他的请求,哪怕他只想进去烧一炷香,过分吗,连素未谋面的客人都能做,只有他不行。
他唯一的希望就剩了柳明昭,嫁出来的女儿也是柳家的小姐,总要有人来奔丧,别人不敢帮他,柳明昭总是敢的。
但来得不是他。
崔嘉若原本还在想,只要柳明昭愿意带他进去,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不论是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是退回最初的位置做疏离的兄弟,只要柳明昭肯帮他,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后来他又想,是不是柳明昭生气了,故意躲着他。
他怎么能不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七不在河朔,应是还不知道。”连柳明河都觉得不忍心,崔嘉若双眼通红,身形摇摇欲坠,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却始终绷紧了脸没露一丝失态。
“节哀。”
崔嘉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道谢又离开的,他浑浑噩噩,大病一场,烧的迷迷糊糊时望向窗外,朱檐高阁,扭曲成一片漩涡,把他吞噬进去。
前半年他躲着柳明昭,不愿意见他,柳明昭夜里翻墙来找他,敲窗时崔嘉若就坐在床上。他锁了门窗,不给柳明昭一点机会,也不给自己一点心软的余地。
那一晚也是大雪,柳明昭靠在窗边,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进来,说雪很大,有一点冷。崔嘉若抱着枕头枯坐一整夜,他当然知道外面冷,但柳明昭总是可以离开的,而他被困在那场风雪里,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
大约是被他的态度伤了心,柳明昭没再来过。崔嘉若很长一段时间都抱着枕头在床上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夜,他睡不着,总觉得他会来。
可来了又如何,他是不会开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里面陪他等。但柳明昭确实没有来,崔嘉若慢慢睡着,窗外有一点动静,就又醒过来。
他想自己大约是在等一个没结果的答案。有时候他都要怨恨柳明昭了,给他那么多希望,爱欲,理不清的纠缠,又告诉他,都是假象。而他的感情终于从热烈的喜欢,慢慢消磨,成了那场风雪里困住他的一部分。
现在他终于走出来,却走到另一场大雨里。
连绵的飞檐上挂着青铜悬铃,他撑着伞从长街走到尽头,前方是白茫茫雨雾,白幡,漫天飞舞的雪花碎成纸钱,被卷到泥土里去。
醒来时他会想,这一生的遗憾太多,只好让剩下的日子再努力一点,去消弭其他人的遗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师兄,有人找!”
崔嘉若心里颤了一下,随后被自己压下去,除了病人,已经没人会来找他了,这么早,许是急事。他搁了笔出门,从院子里穿过去,几个师弟正在草药架子里坐着磨药,见他出来纷纷打招呼。
“七——七哥。”
他咬了一下舌尖,柳明昭靠在墙边,微微回身,他背着光,手里握着一卷书册,好像只是短暂地离开了几日,向他挥了挥手。
“九郎。”他从暗处走出来,走到崔嘉若面前,伸手晃了一晃,笑道:“怎么,认不出来了?”
崔嘉若向后退了一步,他以为自己忘了,放下了,但柳明昭一靠近,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就忍不住收紧。他绕过柳明昭,坐回桌案后,如同退回壁垒,让他能够心平气和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柳明昭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崔嘉若有一点恍惚,看向窗外的绵绵细雨,心想真是一句糟糕的开场。
每一次重逢,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难过,一半伴随着大雪,一半是晦涩的大雨。在潮湿和滞闷中发酵成腐败,鲜亮的锦缎下是发霉的污渍,整个床帐里都是汗水和精液的味道,就像他们见不得光的关系。
当他下定决心把一切都翻开揉碎,还未舍下就已经觉出疼,一次两次不敢触碰,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能够面不改色地对他说,到此为止。
可看到柳明昭的时候,他还是会生出怅惘的愁绪,这个人属于烈日和长风,属于刀光和江湖。
“九郎让我好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双眼微抬,回道:“些许小事,怎好打扰。”
他只字不提自己离开的原因,长安的风里有太缠绵的酒香,他向南而行,沿嘉陵过三峡,最后留在了杭州。
听柳明昭话里的意思,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崔嘉若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柳明昭惦记的。总不会是因为被拒绝了,要争回一个面子,那样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可柳明昭就像猜出他在想什么,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地告诉他,我是来找你的。
这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无奈地笑一笑,他这一笑,在柳明昭眼里,无疑是有怨的。
“无论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都太迟了,七哥,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我……”他拂开柳明昭的手,把剩下的话都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看到柳明昭露出来的领口,靠近左胸的地方,有露出来的疤痕,颜色已经很浅,四周有延伸出的细小脉络,盘踞在他的胸膛上。崔嘉若看着那道疤,手指抬了一半被他硬生生收回背后,整个人都向后靠,转开脸让自己不要去看,也不要去问。
既然选择了江湖,那刀光剑影就是无可避免的,江湖里的人不会老,只有他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辗转反侧。
在沉默中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柳明昭身上的疤,肩背上大大小小的零碎伤口,胸腹也有一些,最长的那道在腰侧,摸起来都是凹凸不平的。他从来没觉得那些疤丑陋,大约因为都不在要害,也没觉得害怕,有时候会吻他肩头的刀疤。
“很难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会故意这样问,崔嘉若被春水浸透的脑子跟不上反应,呆呆地摇头,用舌尖轻轻扫一下,问他疼不疼。
“疼。”他搂着崔嘉若,手掌在他背后缎子似的皮肤上摩挲,在他耳边低语,“若若亲亲它,就不疼了。”
崔嘉若便乖乖地抬头,他的嘴唇柔软湿润,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斑驳的痕迹上吻过去。撩拨人反让自己进退两难,柳明昭额头都绷出汗,崔嘉若跨坐在他身上,低着头认真地亲他的伤疤。
那时候崔嘉若的眼神,应当就是喜欢。
他又问,很难看吗,现在的崔嘉若眼神平静,摇头回他,不,英姿无损。
柳明昭好像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去握崔嘉若的手,在碰到之前就被躲开,崔嘉若的动作再看不到慌乱羞怯,只剩了微笑。
人人都能见到的那一种,平和,客气,疏离。
“疼,大夫帮我看看。”
于是他只好用最低级的伎俩去卖可怜,他在洛阳时这样做,能把崔嘉若逗的满脸通红,给他开一整张清火的方子,挤兑他吃饱了太闲。
他这样说,崔嘉若就没办法拒绝,把脉枕推过来,示意他伸手。他左右都把了片刻,脸色越来越沉,再抬头时看柳明昭的气色,果然透着惨淡的青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暗恨自己还是心神不宁,他这样明显的不对劲,竟然都没能看出来。他站起身,想抓着柳明昭的领子质问,自己的命都能拿来当筹码,就一定要逼他至此吗。
“大夫,我还有救吗?”柳明昭还能笑得出来,握着崔嘉若没收回去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
“你——”他把后面的话吞下去,用力咬了咬牙,训斥他不知爱惜,太亲密,轻易就能打碎他们之间的界限。他只好不说话,但还是生气,两颊都鼓起一团再慢慢放松,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死不了。”
他脸色极差,抽了张纸开方子,让柳明昭跟他进内间。帘子一放下来,柳明昭的眼神就更不加遮掩,缠绵火热,一寸一寸地从他身上巡视过去。
崔嘉若垂着眼睛,沉着脸,让他把衣服脱了,柳明昭毫不客气,脱的就剩条亵裤,躺在那,毫无一个病人的自觉。他应当是疼得,否则脸色不会那样差,但他就是要拖着内伤,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
是苦肉计吗,崔嘉若想不到,他不确定,柳明昭这个人,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么大的人了,还会在河边打水漂。
石子在水面上跳跃,然后沉到水底,在变成沙砾之前,它会记得自己短暂地飞过吗。
他这才看到柳明昭胸口新添的疤,忍不住用指尖碰了一下,几乎斜穿他半个胸膛,自锁骨一直延伸到肋骨下方,正中间最宽的部分就是他的心脏。
这么重的伤,好在他活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一阵后怕,他知道这个江湖如同浪潮一样卷去无数鲜活的生命,总有人前赴后继,于是这个江湖也不会老。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柳明昭也会变成浪潮的一部分,消失的悄无声息。
是不是要多年以后,才能偶然得知一二音讯,然后发觉再想不出他的模样?
“别哭……若若,若若,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吓你的,若若。”
崔嘉若用力挥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咽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老老实实躺回去。柳明昭不敢忤逆,直挺挺地躺着,他以前总喜欢用手把崔嘉若逗得受不住了,衣衫不整伏在床上喘息,才慢慢解自己的衣服,现下突然倒置,柳明昭觉得有点不习惯。
崔嘉若可不管他在想什么,一针下去他滞涩的经脉就开始酸胀疼痛,一口气把他扎成个刺猬。他想说话,嗓子却痒,只想咳,崔嘉若扶着他的颈子,半跪在床边,用手帕在他唇角轻轻压着。
柳明昭还想调笑两句,胸口就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一口血咳在崔嘉若手上,近乎乌紫的颜色,是阻塞的瘀血。
他时不时就咳出一口,崔嘉若一直替他擦,这个时候他的眼神温和专注,不带一点情绪,没有厌烦和嫌恶。虽然是第一次见他照顾人,但柳明昭觉得,无论换成谁,崔嘉若的态度大约都不会变。
若有疾厄来求者,皆如至亲之想。
以前他去医馆找崔嘉若,有时碰到他在忙,就在院子里逗他的师弟师妹们玩。学医的弟子课业重,一本本书都得背下来,柳明昭看着就头疼。他听着那些声音念,念大医精诚,发渡世大愿,想崔嘉若当年念着这些句子时的模样。
重逢的那场大雨里,崔嘉若说他别无所求,一心赴救,无避寒暑昼夜。他笑崔嘉若太痴,医者不是圣人,他救不了所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去握崔嘉若的手,但双臂麻软的抬不起来,只好贪婪地盯着崔嘉若的侧脸看。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崔嘉若实在难以忽视,瞪回去又被其中的热意逼退。
他擦掉柳明昭嘴角的血迹,温柔,耐心,唯独看不出爱意了。
不是崔嘉若掩饰的本事有了长进,就是他真的放弃了。柳明昭心里慌起来,他以前确实过分了些,但这么多年纠纠缠缠,他知道崔嘉若是个长情又心软的人,总会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而对他这样的想法,崔嘉若唯有回以苦笑,他端着药碗,纵容着柳明昭手上没有力气的借口,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他。
“好好养伤,过两日我不在,也得按时吃药。”
“你要走?”柳明昭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崔嘉若避之不及,先前只是不肯见他,怎么就到了退避三舍的地步?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不该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这话是柳明昭以前说过的,那时候崔嘉若还反驳他,没想到隔了几年,竟然又从崔嘉若口中说了出来。
“不是气话,从……清河回来,我就想过,长安的大夫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你想去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摇了摇头,回道:“不一定去哪,不是什么好地方,到没有大夫的地方去。”
柳明昭黯然叹道:“你以前最不爱出门的。”
“是我这一生遗憾太多。”他说出口意识到有些不对,苦笑了一下,“如果因为我,能挽回一点别人的遗憾,那我就不会后悔。”
柳明昭猜到他的心结,但这件事他无从辩解,只能干巴巴道:“六姑姑的事,我没及时赶到,对不住。”
崔嘉若仍是摇头,太迟了,柳明昭的出现和道歉,都太迟了,迟到足够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好,不去迁怒他一丝一毫。
“不是你的错,四哥哥也帮了我。”他绝口不提自己在崔家大门外被赶出来的屈辱,也不去想在大雨中跪了一整夜的无助,他那个时候像等着救命稻草一样等着柳明昭,却等来一个他去江南寻友的答案。
他怨过,哭过,等冷静下来,发现柳明昭似乎没有帮他的必要。抛去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谈,对于崔家而言,来得是谁都没有区别。
可他那个时候,最需要柳明昭的时候,没有等到他。最苦的日子他自己熬过去,在客栈里病重昏迷,他的思念和怨恨一并消融。后来被同门接回去休养,他知道自己彻底放下了。
没了期待就不会失望,早就明白的道理,怎么就是记不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崔嘉若说要走,就是转天的事情,柳明昭本觉得他是在躲自己,但从他几个同门但反应来看,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谁也不觉得突兀。他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在路上耽搁时间,拖着内伤不治也要赶过来,再迟两日,他又要不知道去哪寻人了。
他就这么孤身一人,柳明昭心里是放不下的,他来时也不单为了奔丧的事有愧。一见着人,崔嘉若又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不给他剖白的机会,再者他就是说了,崔嘉若也未必会信。
柳明昭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是自找的,前几年他总是好听话哄着,见了面总忍不住亲近,本就没想过能长久,现在他要挽回,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知道崔嘉若的性子,虽然心软,脾气也算温和,却是极倔强的。如果不是姑姑出了事,崔嘉若绝不可能回崔家一步,但就是这件事,他心里也有些不明白。
照理说,除了名的人,是没资格再回去的,崔家里斗得厉害,把他拦在外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从老四那打听,却说这是姑姑的意思。
他想不通,也不敢问崔嘉若,至于崔家其他人,和他隔了好几层,更不会说实话。他担心崔嘉若,想先来看一看,这一看更是舍不得走。
他是亲眼看着崔嘉若从少年成长起来的,早先还有点稚气,重逢时就褪的干净,但经得事少,一嗔一笑,还有几分天真。
再后来就只能算崔嘉若倒霉,自讨苦吃,偏要来喜欢他。柳明昭躺在那想崔嘉若梗着脖子色厉内荏说为什么我不行,脸上不由得带了笑,别人喝药都皱眉,他还笑得出来。
他也意识到古怪,把心思挪到别的地方去,再想就是自己这几年,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反过来想一想,觉得崔嘉若的脾气是真好,换了自己,早提刀砍上去。他倒是真希望崔嘉若来他面前,哭闹也好动手也行,他都受着,刀剑加身都不躲,只要崔嘉若肯同他生气,事情就还有转机。
他最怕的就是崔嘉若现在这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一个人什么都不求的时候,以前的情啊债啊,通通都不放在眼里了,怎么能让柳明昭不着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塞北的大雪那么冷,被刀锋斩落胸口的时候,他想到崔嘉若,心脏又热热地跳起来。
不能死,若若会难过。
现在他真要犯嘀咕了,若若还会不会为他难过。他想到昨日崔嘉若眼中泪光,勉强把心吞落一半,他一想到生死,就要想起崔嘉若的心结。
等抽出空当,他还是要查一查,霸刀山庄虽不全是忠义之辈,唯护短一点人人都有,怎么会做出不认亲子的事来。如果是崔家在背后捣鬼,他一定要去讨个公道,不能平白让姑姑和若若受委屈。
往常总是崔嘉若等着他,去猜他的想法,柳明昭才尝过一遭,心里又空又乱,烦闷不已,而这样的滋味,崔嘉若已经无声无息挨了好几年。
他本以为崔嘉若的心思好猜,他不藏事,也不扭捏,喜欢被人知道,就坦然说出口,被拒了也不找借口去圆,认准一条路走到黑。
但这样的人,会违背自己的心意,骗他说已经放下了吗?
柳明昭背后一凉,终于品出不对来,崔嘉若年前躲着自己,是被伤了心闹脾气。这回见面不躲了,他原想着崔嘉若心中有怨,只管冲着他发泄,却不想这就要走了。
那他说的放下,到底放下多少,还剩了几分?
给他扎针送药的换了人,看他一脸心神不属,没多话,取了碗退出去。柳明昭抓着几个小弟子套话,糖给出去一大把,一句有用的没换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说往北有说往南,实诚一点的干脆说不知道,小孩子秉性各异,竟还有吊着他说要仔细想想的。柳明昭哭笑不得,实在问不出什么了,只好问能当事的弟子,这些大人更是一问三不知,口风严的很。
柳明昭不死心,问他们难道万花谷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方法,若有急事求援可怎么办?那几个弟子不松口,回他,有是有,我们师门的事,和你什么关系?
“我——”柳明昭咬了咬牙,一句相好咽下去,他可不想让不好听的话私下里传到崔嘉若耳朵去。他垮着脸,不情不愿地回:“我是他哥哥,做不得假。”
他这话一出,崔嘉若的师兄脸色一沉,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崔嘉若的病人,立时都要赶出去。
“无可奉告。”
柳明昭被四个字堵回来,只得放弃。
若要他那些朋友们知晓,风流浪荡的柳七也有揣摩别人心思的一天,笑都被笑死了。这时候柳明昭不在乎了,只要崔嘉若肯理他,要他干什么都行。
但他只能强颜欢笑送行,他要跟,崔嘉若不许,态度不强硬,也不冷淡,就是太客气,反而让柳明昭心里七上八下。
“我不跟着,也不去烦你,你告诉我要去哪,我心里才安稳。”
崔嘉若叹了口气,反问他:“先前七哥去了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一怔,挑了几个能说出口的地方,一一答了,崔嘉若听着,不知道信了没有,等柳明昭落了声,才又冲他笑了一笑。
“你有你的去处,我也有我的,七哥哥,有缘再见。”
他不说江湖不见,也不说就此别过,但是有缘,要怎样才算有缘?既然要讲缘分,岂不是在劝他不可强求,既不能去留,也不能去找,全要等一个天意成全。
四个字让他品出千百滋味,他甚至猜不出崔嘉若是希望他们有缘还是无缘,他和人道别,从来都讲后会有期。他不爱读书,很不耐烦文人说话的弯弯绕绕,崔嘉若虽然风雅,在他面前总是坦诚的。现在他要一个字一个字去想,崔嘉若为什么这么说,敷衍还是真心,把自己想的头痛欲裂,最后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
自他习刀第一日,受得教导就是不可退避,畏惧,迟疑,刀是百兵之胆,哪怕前方没有路,也要用刀劈出一条。山若阻我便斩山,水若拦我便断水,不过一次拒绝,千山万水,总能走到他身边。
他朋友多,又大方,崔嘉若是真的不藏不瞒,出了城就沿着下面的镇子往乡里去,行踪不用特意去查,到附近村子里一打听就知道。
游医多是些不能坐堂的赤脚大夫,少有医术精的,更别说出身万花谷,只在话本里听说过的地方。崔嘉若年轻又漂亮,素衣薄衫也掩不住自幼养出来的从容气度,一传开去,什么神医云游驻颜有术,各个村落里都伸长脖子等着。
柳明昭把那些小道消息汇成的一纸书信翻了又翻,长吁口气盖到面上,鼓着脸去吹。崔嘉若是真心在做这件事,悬壶济世,普救含灵,他慈悲,见不得人受苦,怎么就不分他一点慈悲。
他到院子里练刀,散一散酒气,一动起来更是全身燥热,巴不得有场大雨,浇一浇他油煎火燎似的心。他脑子里全是崔嘉若,换作往常,已然动身去追,什么来日啊,都是不可捉摸的,只有手里抓住的,才是真的。但他现在有了顾忌,他怕把崔嘉若逼急了,说出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话,那可再没有余地了。
酒意没退净,他心口脑子里烧成一团,跑到书房把柜门一掀,里头哗啦啦滚出一堆卷轴,有散开在地上的,上头长身玉立的执花青年,正是崔嘉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明昭把画拾起来,展在面前看了又看,他不好风雅,这画自然不是出自他手,至于来历,也是他不想教崔嘉若知道的去处。
这样的美人图,他往常也传阅过,和他那群百无禁忌的朋友,煞有介事点评一番,口无遮拦,甚至还循着画像寻过几次真人。
他没想过会在上面看到崔嘉若,形貌是像极了的,眉眼鼻唇如出一辙,温和沉静,气质也像两分,垂眸执柳,乍一看如观音玉像。但再看又觉得不像了,崔嘉若待他从来不是这样,至少他的眼神从来坦荡。
这副画不该留的,但柳明昭舍不得毁。
他又看了两眼,愤愤地卷起来又塞回去,连同其他卷轴,岌岌可危地垒在柜子里,被一道门锁住。他听着咔哒一声锁扣的声响,发作出来的汗还是热的,抹了把脸又往院子里走,连浇两回井水才把水桶用力地丢开。
他摸着心口的刀疤,几个月过去了,他的肋骨还是会隐隐作痛。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死在雪地里,手脚都没了力气,刀也要滑脱手。他躺在那,许是伤到了肺,怎么吸气都没用,胸口像是被压住了。
怕是不怕的,他拿刀的第一天,祖父就教过他,生死不由天定,全凭手中刀,与人斗,与天争。
“争什么?”
“争一线生机。”
他混沌的脑子骤然醒过来,抓了把雪按在伤口上,硬是把皮肉和鲜血都冻在了冰上。他觉不出疼了,费力地喘着气,他还不能死,他还有想见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回确实捡了一条命,柳明昭肋骨断了三根,伤口下血肉模糊,几乎能看见那团跳动的血肉。肋下遭了个对穿,若不是压住及时,早就死在血溺里了。
都说生死关头最见本心,等柳明昭想明白了,再想自己这些年都是怎么欺负崔嘉若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崔嘉若没他这些心思,他做大夫的时候一向认真,天塌下来都不会抖一下手,这份定力少有,柳明昭是比不过的。做游医比闯荡江湖安稳一点,但更辛苦,走得都是穷乡僻壤,没有医馆的地方。所以他也很久没住过正经的客栈驿馆,在有空房的人家里将就一夜,他这么多年其实没吃过太多苦,就算随师门到前线,那里的人对大夫也是格外照顾,住的地方总是干净宽敞的。
最苦的那年就是去水灾善后,防瘟疫,六七月的天里,还要罩着面巾,出入要喷药水,一双手来来回回洗的脱皮,一出汗钻心的疼。住的地方潮热,蚊虫也多,熏药丸香炉都防不住,又起热疹,人人苦不堪言。饭是不够吃的,他们带的粮勉强够用,但又见不得小孩子挨饿,这个分一点那个分一点,到他们手上只能吃个半饱。
每个人的口粮都有定数,柳明昭来的突然,崔嘉若还分了他一半。
他啃着手里半张饼,粗硬,噎得他又喝两口水才咽下去,茶叶他还真带了一点,可惜这里水质太糙,糟蹋东西,就没有拿出来。他想柳明昭大约还是吃不下的,那天勉强吃了半个,说嗓子疼,崔嘉若吃他的剩饭,还心虚的不敢抬头。
他叹口气,都怪柳明昭,临走了还要出来扰乱他的心神,以至于这么多天,竟梦见了他好几回。莫名其妙的梦,不是被他拖着在大雪里跑,就是长安城没有尽头的街巷,一盏一盏的灯连绵不绝,再踏一步就是桥,回头那些灯火就落在水里,向上游逆流。
大约梦都是颠倒的,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柳明昭有时候站在他身后,双手环到前面来,令人舒适安心的气息裹着他,他舍不得醒。有时候他在岸边,捧着一盏灯向他走来,崔嘉若想靠近,桥却走不到头,柳明昭似乎没有发觉,还在一步一步地向他走。
他坐起来,窗外风声越紧,大约是要下雨,才让他胸口闷的这么厉害,呼吸里都是潮湿的水汽。
屋子有一点漏雨,好在没落在床上,他翻出来一个豁了口的瓦罐,放在桌上,听着水往下落,想到以前家里那只很大的冰鉴滴漏,声音也没差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万花谷里用不着这个,四季如春,少有风雨,草木繁茂的地方暑气不重,最热那两个月,也不过在晴昼海附近的水边吹一吹风。
他是喜欢在水里踩一踩的,养病的时候师父管得多,怕他凉怕他病,等养到寒暑不惧的时候,也过了戏水嬉闹的年龄了。所以他一直比同龄人老成,从小跟在大人身边,说话做事,沉稳的有些可怜。
至于长大后那些成年人的热闹,他不喜欢,太场面,劳民伤财,也没有几个人真心快活,实在是没有意思。他更喜欢做一点有意义的事,至少病人的感谢就让他满足。从前他把救人当赎罪,他选不了出身,占尽好处后再说厌烦,未免矫情,等全都舍了,压在他心头的山才搬去一角。
他能活下来,不止是万花谷的医术出众,没有崔家为他四处求医,这么多年流水一样的名贵药材,换做普通人家,连选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的日子他就很喜欢,苦一点他不在乎,多救一个人,世间就少一点缺憾。他不信神佛,不信轮回,却信因果,信报应,受了供养让他活下来,就是为了今日善果。
柳明昭顺着他的行迹寻过来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特意描述崔嘉若的形貌,就有人主动同他说起。他靠在茶馆里,听别人说崔嘉若的故事,好像他们突然颠倒了过来,他不知道崔嘉若有没有这样听过自己的传言,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崔嘉若,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心善,漂亮,医术高明,是他了,温和客气,也没有错,菩萨心肠,可惜不肯渡他,救人的时候从来不惜自身,等见了要好好说他。
他自己都没察觉笑意,捧着碗一饮而尽,劣茶,冷了比药还涩,他抹抹嘴,问清方向,又追着去了。
不知道崔嘉若变成了什么样,不过怎么变都是好看的,美玉就该雕琢,再多的磨难都只只会让他更剔透。
他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很久,瘦了,原本白玉似的皮肤,露出来的地方成了淡淡的蜜色,看起来倒是结实了一点。崔嘉若没发现他,他正被人围着,七嘴八舌,崔嘉若也耐得住听,一点眉都不皱,让他们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了病的人都觉得自己最急,吵吵嚷嚷,本就一张小桌,几乎给掀翻了去,柳明昭正打算去帮忙,崔嘉若已经站起身,往外头被人抬来的病患走去。
“这一位诊完,还围在一处,我就只能当你们都不急了。”
柳明昭低笑一声,话说的冷,也就哄一哄这些外人,他最是心软,不吃不喝,也要把病人看完才肯走的。
他仗着崔嘉若无心分神,不会察觉他,直接上了他身后屋檐,年久失修,这样的好轻功,都踩了一脚的灰。也就是下面太吵闹,才没人注意到他,柳明昭在屋顶坐下,盯着崔嘉若低头时的一截后颈,舍不得挪开眼。
每一次见他,都比上一次,更让他心动。
他万分后悔自己的轻狂,说什么有了感情就是牵绊,会拖慢他的刀,不过是逃避的借口,把一切心意都拒之门外,就能理所当然地不负责任。
不去承担这份感情里的痛苦和消磨,把它们都推到了崔嘉若一个人的身上。
他磨着酒囊,压着饮上一口的冲动,他不能再多一丝一毫的刺激,怕自己会忍不住,扰了崔嘉若的安宁。
他有话很多话想说,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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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嘉若没有立即应下来,柳明昭并不意外,他这段日子也没闲着,去了趟清河,心里有了把握才来找崔嘉若。他能想到崔嘉若对那边的抵触,只凭言语难以安抚他心中疮疤,便要他得了空,再和自己走一回。
他乱了心神,闷头跟在柳明昭身后,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一抬头四周都有点陌生,仔细看了看才回忆起白日的景色,又要折返回去。
“我送你。”
一共也没有几步路,这村子从南望到北,以前他还会悄然为这片刻亲近欢喜,如今只是摇了摇头,说一声留步。他以为柳明昭还要再劝,转身转的很快,走出一大截才回头。柳明昭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却没跟来,崔嘉若挥了挥手,再没停留。
他连柳明昭何处落脚都没问,实在是怕了他的示好,他若说一句要人收留,崔嘉若委实不知如何回绝。失礼就失礼吧,总归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礼数可言,全剩了荒唐。
本以为心绪激荡之下会难眠,但或许是白日劳累,他睡得很快,甚至没做什么梦。隐约记得在万花谷,大片的花海里,梦中也是在睡觉,迷迷糊糊睁眼,是古旧的屋梁。
井水冰凉,他习惯在夜里就打上来搁着,早上用起来不那么冻骨头。他的手不能伤损,还要留着去救人。
他端着水出来,活动了一下脖颈,一抬头就看到屋顶上坐了个人,他往后退了一步,看清了是柳明昭,未出口的呵斥吞咽回去,化成一个带着怀念意味的苦笑。
“别让人瞧见了。”
柳明昭坐起来,揉了揉脸,他本不想打扰崔嘉若,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在他屋顶坐了一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怕坏你名声?”柳明昭嬉笑着问,崔嘉若无奈摇头,村子里的人互相熟悉,多了个生面孔,还飞檐走壁,要被当歹人看的。
“我要出门了,七哥要是累了,就……在屋里歇一会。”
柳明昭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答应下来,他在外面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顺了他的意思。等躺到染了崔嘉若气息的床褥上,柳明昭心里已经飘飘忽忽上了云端,很淡的草木香,还多了一点微涩的药味。
他闭着眼睛,心里绮念情思无声疯长,让他恨不得立刻把崔嘉若抓过来。按在床上好好疼爱一通,什么别扭心思都没了,只会哭着喊哥哥。
想也只能想一瞬,他双手枕在脑后,只脱了外衣,原本觉得再脱下去不合适,又被新翻上来的念头推翻。崔嘉若今夜还要住这里,乡下没那么讲究,被褥是要连着睡好几日的。等他回来,必定要送客,夜深人静,他躺在这里,会想起曾经的缠绵吗。
他抓过自己的衣服嗅了嗅,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应当是皂角,还有一点淡淡的酒气。他顾不上崔嘉若会不会嫌弃,反正他睡都睡了,他就是想像野兽一样留下气味标记,他巴不得崔嘉若全身都是自己的味道。
崔嘉若的回绝也在他的意料之内,柳明昭想了想没再劝,他大致猜到崔嘉若的想法,崔家其他人的态度都是次要,他无法接受的是被母亲拒之门外。一提旧事他就难过,话也不同他说,柳明昭挨着他坐下来,递给他一个酒囊。
“真的不试试?”
崔嘉若揉了揉脸,反问道:“怎么,我看起来很需要借酒浇愁?”
柳明昭摇头,擦了擦边沿送到他唇边:“不,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这次他没拒绝,酒气已经飘到了鼻端,崔嘉若拧了下眉,接过来抿了一口进去。柳明昭看着他笑,崔嘉若喝酒像猫一样,要先用舌尖舔一点,才肯张嘴吞咽。至于他教的,大碗装酒大口咽,崔嘉若学不会,一口气喝下去,整个人就开始发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的酒量一直没有见涨,柳明昭的酒囊里都是烈酒,不算太辣,入口也没有灼烧感。酒意却顺着喉咙往上,在他脑子里凝成一片云,让他眼前雾蒙蒙的,有点抬不起头。
他推还回去,低声道:“七哥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