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气派,真个富丽堂皇,又金碧辉煌啊!哈哈哈!”朝旭潇洒的气度,优雅的谈吐,使得瘦骨嶙峋的代宇庭黯然失色。凤玲挨着丈夫,朝斌伴着母亲坐下。华宇工程部丁部长坐在代的左边。宾主坐定后,一桌丰盛的酒宴呈现眼前。凤玲和朝斌是很有素养的,上好的菜,她母子皆浅尝则止,更多的是听朝旭与代的谈话。
朝、代二人席间的谈话与江枫在紫英宾馆接待朝旭时的谈话,无论从气氛,内容、风格上都炯然不同。两人藏锋露翼,若暗若明。朝旭暗自佩服代宇庭这些年混迹官场,励炼得比先前更狡诈、圆滑,难怪他平步青云,坐上了财政这个要害部门的第一把交椅。然而,邪不压正,再狡猾的狐狸,他也会露出尾巴。朝旭以静制动,密切注意代的后面文章。
代宇庭确也表演得十二分的得体,尽管是装出来的笑,但很自然,笑到灿烂时,声情并茂,不晓内情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两人原来曾势同水火哩。……
“我们还是很有缘份,过去我们相处,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嘛!人各有志啊!你是凤凰占了高枝,看不起我们这些干部麻子罗!我们今天有幸又走到一起,缘份啦!以后,我相信我们会合作得更好。”代宇庭的话虽令朝旭作呕,可又无可挑剔。代不说自己无聊,把别人逼走,反说人家看不起他,真叫他想得出,讲得出。
朝旭与面带愠容的妻子对视一瞬,他没有象妻子一样怒形于色,而是笑了笑说:“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哪,两座山碰不到一起,两个人不可能不见面的,这世界本来就不大,是人的主观意识把距离拉大了。我记得中国近代才子杨度有这样两句诗:‘世上心机皆枉然,不如安分岂随缘。’我认为不论投缘与否,利益的驱使,也可以令素不相识的人走到一起,依我之见,杨度的诗也不尽其然,心机并非都枉然,得逞的也不在少数哇!尽管多数只得势于一时。我呢,既不安份却也随缘,因为缘份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而不安分又意味着对缘分的挑战,其实二者是对立的统一,我虽然不同意说‘宗教和战争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原动力。’但对于善良和正义的人们来说,无论他是信仰宗教,还是经历战争 ,其归宿总是好于他的对立面。您说是吗?代局长?”
代宇庭似懂非懂,好象被刺了下,但仍笑呵呵地说:“说得好,说得好!来,我们再干一杯!”他知道朝旭知识渊博,如果扯得太深自己会摸不到风,一杯酒,掩盖了他许多说不出的话。管他甚么动力对立,他现在感到满足就够了,毕竟你朝旭还是出席了我举行的宴会,还有甚么清高可言?尽管本人还没有得到什么,但至少你现在端起的是我的酒杯。末了,代宇庭貌似诚恳地说:“朝总,我们以后还望多联系,今天我们谈得很投机、很痛快,是谁说过,叫做甚么‘一笑泯千仇’哇!一切都了啦,一切都好啦!”代宇庭极力抬高今天会面的效果,特别对自己突发奇想的来了句“一笑泯千仇”,认为是好不得意的高论,借着酒兴,使劲把朝旭往身边拉。心情自始至终沉甸甸的朝旭对此极为反感。心中愤恨的想:“你这个政治流氓,我前几十年政治生涯已葬送你手,一笑泯千仇,哼!说得轻松。只不过我朝某懒得去和你计较罢了!”他镇定自若而又显得俏皮的笑道 :“局长大人多虑了,您的为人我知道,革命同志有什么仇哇?《红楼梦》中的王熙凤说‘不打不成聚’呢,我还后悔没有经历这一过程哪!以后是不是还要补上这一课呢?哈哈哈—;—;多关照,多关照 !”他端着酒杯主动和呆若木鸡的代宇庭碰了一下,自顾自地一饮而尽,显得如此的大度轻松。
临别,朝旭含着笑轻轻握了一下代的手说:“谢谢您的美意,到深圳欢迎去公司做客!”他也没听代宇庭说些什么,说完头也没回,便和妻子凤玲和孩子朝斌说笑着,进了代宇庭为他派的车,丁部长早已坐上了车。朝旭对车外还在相送的代宇庭及他的随行人员简单地挥了挥手,对司机说:“走吧!先去紫英宾馆。”
一路上,朝旭沉默无言,丁部长也不便多问,从今晚宴席上的言来语去中,丁也觉察一些端倪,至于朝总与代局长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丁不得而知。总觉得没有前天江枫请客时那么豪爽、痛快……。车到紫英,朝旭对司机说:“谢谢你,我们都下车,我家离这里近,散散步就到了。”司机客气的要送,朝旭谢绝了,顺手从手提包中拿出两包“三五”烟放在司机手中说“抽着玩。”司机说了声“谢了!”一踩油门,红色尾灯照着一溜白气,“吱”的一声走了。
朝旭站在宾馆大院门口,对丁部长说:“我们就不上去了,今天早点休息。记住,你明天主要是谈工程方面的问题,既要简明扼要,又要把问题说清楚。明晚有市政府、建委、交通局的领导参加,规格较高。我重点谈合作思路方面的问题,你重点考虑一下工程技术方面的事。据我多年在这里工作的体会,如果说楚云市在经济建设上是老牛拉破车,那么说,他们之中大多数干部的嘴皮功夫,称得上是炉火纯青。准备充分点,发言严谨些。”
“好的,我们搞工程技术的,只重程序、规章,谈判艺术有您,万无一失,跟朝总出来我从来就没有感到压力、痛快!”丁部长很自信地说。
朝旭叮嘱道:“话不能这么说,战术上一定要重视它。轻松是建立在对事情的充分估计与有把握的准备工作之上,紧张毫无意义,盲目也是危险的。要知道,我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的企业、公司,而是市一级的政府官员,绝不可出纰漏。”
丁部长点头道:“我记住了,一定不会给你出错,您也早点休息吧。”又对朝妻和朝斌:“嫂子再见,小朝再见!”
“丁叔叔早点休息。”朝斌给丁部长打招呼说。
夜幕下的楚云街道,路灯被枝繁叶茂的枫树遮档,人行道上显得有些阴暗。朝旭一家三口好几年没有这样散步了。
朝斌边走边对父亲说:“爸爸,我看你和代伯伯象是电影里对敌谈判一样,可有些东西我又听不懂。”
朝旭说:“你是不懂,除了我和你妈妈都懂外,连丁叔叔也听不懂。是啊!虽不能说是对敌谈判,明晚可是尖锐、激烈得很。啊!对了,你不是给我说过将来要写剧本吗?这些资料应该收集起来。艺术的真实来源于生活的真实,你得注意细节的真实性……”父子两无拘无束地说笑着。
“老丁很崇拜你。”妻子凤玲插话道。
“啊!这是因为我比他情况熟点,经历的事情多一些,处事中难堪少一些,如此而已。老丁的业务能力很强,人品也蛮好!最大的问题就是酒量差了点。嘿嘿、、、、、”朝旭笑着看看妻子,边脱口而出的。
“你以为别人都象你,动辄开怀畅饮,然后海阔天空。”凤玲不知是责怪还是赞赏丈夫的这种豪气,话说得很柔和。
“爸爸,讲话有吸引力,你看他一发言,全桌的人竖起耳朵听。”儿子朝斌自豪地说。
“儿子啊!这你就不懂啦!常言说人微言轻,那些有吸引力的话不是你爸爸说出来的。”
“谁的话才有吸引力?”
“大官、名人、有钱的老板!他们放个屁也是香的。”朝旭似真似假的逗着朝斌。朝斌停住脚问:“那您属哪种人呢?”
朝旭看着前方毫不在意地说:“一个普通人,一个说话没有吸引力的人。”
“不对吧?他为什么都对您很客气?”朝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