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根枯枝在手中把玩,龙卓然涩然而笑。“接着说正题,你这两年一直赌气不肯见我在山上练武,所以并不知晓,你裳姐两年前跟我要了纸修书后,去清泽找莫斐岚。”
“那时清泽政局很乱,莫斐岚因支持宸帝,惹来不少是非,有人听闻他喜欢金闶一女子,就四处追查意图抓来威胁他。”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卿卿当日诈死,田裳也曾参与此事,之后,她跑到清泽对莫斐岚说愿意替卿卿引开风险,莫斐岚或是考虑到若那伙人穷追不舍查下去,卿卿未死的消息会流露出去,从而引来更多危险,所以同意,然后,俩人签了协议,事成之后,莫斐岚需保证田裳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并在不违反个人意愿的情况下答应她一个条件。”
“他这么做可能是想着银货两讫,不欠田裳人情,谁料两年中变故太多,田裳年初回来时,抱了个七八个月的婴孩,她没说孩子的爸是谁,但我看模样跟莫斐岚有两分相似。”
龙卓然面无表情的平平直叙,龙浅听得目瞪口呆。
“莫斐岚娶裳姐了吗?”龙浅忍不住问,声音急切而热烈。
“没有。”龙卓然摇摇头,“田裳跟我说……”他迟疑一下,似要组织语句。
“说什么?”龙浅匆忙问。
“莫斐岚告诉田裳,他这辈子只会对长笑、也就是卿卿一个人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娶她。”
“这男人真不负责任!”龙浅涨的满脸通红,“裳姐都有了他的孩子,怪不得……”
说到一半,龙浅恍然大悟,“怪不得裳姐一路对卿卿关怀备至,她是希望……希望卿卿能同意一起做姐妹,大哥,这是不是莫斐岚的意思?”
淡淡的心慌浮出眼底。
他错怪了她!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他错怪了她!
指甲狠狠掐在肉里,丝丝殷红顺着掌心往下滴。
“或许。”龙卓然微微一笑,并未把话说清楚。
“卿卿怎么会喜欢他?”龙浅将手负在身后,轻轻问,像是自言自语。
龙卓然将手中的枯枝一弹,射向草丛深处,转身淡淡道,“为何不?莫斐岚对卿卿也算用心了。”
“若用心,就该自己保护她,而不是让裳姐……弄到这种境地。”
呵呵……龙卓然轻笑一声,想说话,张张唇,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良久,才问,“若是浅会怎样?”
“一边为了哥哥抽不开身,一边喜欢的女子会有危险,若是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龙浅的脸色蓦然苍白,半晌,才生硬地说,“反正我不会牺牲别人!”
龙卓然沉默一会儿,仰起脸,看着升至树梢的太阳,看着淡金色的丝线从光秃秃的树干透射下来,才慢慢道,“赢然很善良,所以,你……会错失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
远处,三五成群的士兵闲来无事在林中打鸟,在嘈杂的脚步声和鸟雀的悲鸣中,最后几个字轻若飘絮,很快消失在凄冷的空气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早惊鸿一瞥,看了一场男主死掉的凄美画面,共赏之。
开始—— 女主正在解绳索,男主受伤躺在地上。
女主好不容易脱困,敌人发现,两人对战,对战中,一柄剑刺过来,女主往后退了一步躲避,刚好踩到地上男主的腿。
男主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坐起身,剑到,刚好杀死男主。
然后女主泪流满面,小宇宙爆发,干掉坏人,开始抱着奄奄一息的男主哭。
……真是太让人纠结的悲剧!
四八
这一歇便是两天。
龙卓然做出原地休息两日的决定后,辛禺霍地起身,直视龙卓然道,“这次行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风翌图谋不轨,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掀起战火,卓然你办完此事要赶紧返京,继续训练新军,不然……”
稍停,他又将脸转向长笑,“我相信,昌乐公主绝不是想因为区区小恙拖累整个大队行程。”
辛禺很少这么肃穆讲话,长笑觉得,他是真的……担心龙卓然大权旁落。
也不知道灵帝怎么考量,这节骨眼上让龙卓然陪她寻宝,弄得辛龙两府紧张兮兮。
“这样——”长笑出声,看俩人的目光都转向这里,才慢慢道,“兵分两路,一路先行,另一路陪我休息两天后,连夜赶路,如果能追上固然好,如果追不上,第一路就在目的地先做些准备。”
辛禺一愕,龙卓然沉默会儿,才说,“卿卿,我忘了告诉你,从沛林出发已分开,另一队约二十人,由韩统领带着昼夜赶路,先去木株岭探察。”
“我们的行程已经很慢。”辛禺意味深长地补充,“时间拖延的越长,变数就越大。”
长笑知道,辛禺话里的变数并不是指寻宝,而是朝里的政权动荡,她踌躇了下,决定不再说话,看龙卓然的意思。
参天的古木遮住了湛蓝的天空,一行鸟雀扑棱这翅膀从远处战战兢兢飞来,萧瑟的深秋,枯黄的落叶,或坐或立的三个人,静谧如画。
良久,龙卓然起身,拍拍黑袍上的碎草屑,突然道,“辛禺,我意已决,休息两天。”
说罢,转身离去。
辛禺望着那条黑色的身影怔半晌,斯斯文文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狠戾,他握紧拳头,再次面向长笑,已换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卿卿,卓然真偏心,对你比对我家辛酥好多了,回京后,可要记得如实在你父王前说说。”
“那是。”长笑一手撑在干草地上,一手横在腰间,微仰着头,笑笑,“多谢提醒,我替龙……夫君多谢您啦!”
“你……”辛禺悻悻然,“知道就好。”
窸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笑横在腰际的手用力按住小腹,她跪坐在枯黄的草叶上,咬着唇,消瘦的身影沐浴在稀薄的阳光中。
有点后悔!早知道疼成这样,她一定会喝了那碗姜汁红糖水,大不了以后田裳身体不舒服,她给熬两碗送过去。
长笑想,转念又摇头。
不行——这么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多像深闺庭院中妻妾和睦的景象。
她用力甩掉脑海中的画面,甩掉让人很不舒服的念头。
“长笑——”头顶蓦地响起熟稔的称呼,长笑蓦地仰头,却见龙浅蹲了下来,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碗。
杏眸里的欢喜的神色很快黯淡,“怎么想起换我这个名字?”害她以为是……
“我知道你喜欢听人喊你长笑,我以后都这么唤好不好?”龙浅反问,声音低不可闻。
“私下里怎么喊都好,不过我用长笑这个名字骗过辛禺,你别在他面前拆我台就行。”
秀雅的小脸上并无不悦,略微苍白的粉唇清晰地吐出让他心下大定的话。
——她不怪他!
龙浅微微笑,清冷的眉目间净是满足和歉疚。
“好的。”
“这鲜汤是林大哥做的,我给你盛了碗,你先喝点,那边正在烤地瓜和鸭雀,好了我再拿给你。”龙浅小心翼翼地将碗递过去。
长笑接过来捧住碗,手上的热气顿时传遍全身,抿一口,她好奇问,“林大哥是谁?”
“是大哥的车夫小三,他本名叫林小三。”龙浅笑呵呵地答。“他跟我们一起过来,不过换了件衣服,你便不认识了?”
长笑赧然。
小三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但是俩人交集并不多,她也没好好盯着看过,所以并不是换件衣服就不认识的问题,而是压根就不知道是哪个。
为了不再这个话题打转,她又抿口汤,赞美道,“挺好喝。”
鲜汤是由许多长笑不认识的菌菇野菜熬成,上面还飘着蛋花,看起来绿叶黄花,闻起来香浓馥郁,喝起来暖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