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怪他啊,是这人他真的惹不起啊。
这此人姓庾名维扬,是个看上去三十六七实则二十五六的年轻才俊。先皇驾崩之时,当今圣上才四岁,登基后的十几年里都是太后在把持朝政。五年前太后也山陵崩了,圣上才得以亲政。圣上亲政之后,为了打击外戚而重用新进官员,其中最重要的一招便是将瘐维扬提为太尉。结果便是外戚除掉了,朝政却又多由太尉把持。这太尉名义上说着是主管军务,却是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是司马昭之心也不为过。满朝文武,不去攀附已经算是清正了,谁敢得罪?
可惜这太尉找的却是个木雕的楼向寒,只见楼向寒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太尉何事?”
瘐维扬皱皱眉,道:“长安城中女子被掠一案如何了?为何久久不破?”
楼向寒道:“疑犯已抓住,不必担忧。”
瘐维扬又道:“既已抓住疑犯,为何还不结案?”
楼向寒道:“疑犯非人,其中另有隐情,不可草草结案。”
“你……”瘐维扬皱眉。
楼向寒拱了拱手,道:“府中有事,先行离去了。”说完也不理会太尉,径自出门去了。
出了金殿,正走到承天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楼大人留步!”
楼向寒停步转身,只见远远地跑来一个穿着赭色圆领袍的小内侍,边跑边叫边伸手扶着头上的纱帽,停在楼向寒前边气喘吁吁地说道:“楼大人……皇上……皇上召见。”
楼向寒点点头,停了一下等小内侍喘匀了气,才道:“引路吧。”
小内侍点点头,一路默不作声地将楼向寒引到太液池边。花木掩映的亭子里,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与太尉瘐维扬对坐着,边下棋边说着话。
那男子戴着高高的长冠,穿着黑色绣纹的袍服。面容俊美无双,若是女子,便是倾国倾城之名也能当了。只是下巴稍显尖锐,唇色淡红,一张脸也白得有些过分,看着便知是久病之人。察觉有人来,那男子微微抬眼瞥了一眼,又笑着对瘐维扬说了句什么。
那一双眼却如同含了天地之间珍宝物华的俊秀灵气一般,沈北亭第一眼看到便脱口而出道:“美人微笑转星眸。”
谢洛城却说:“什么‘美人微笑转星眸’,便是将诗词里头所有的句子都找出来,只怕也形容不了万一。”
还有一句,却是背着众人悄悄跟自己说的。
“男生女相,风华无双。手握至高无上之权,身受天下无二之孤。若亦是才华惊世、心有乾坤,必遭天妒。”
楼向寒心中一叹,上前行礼道:“见过吾皇,吾皇万岁。”
那病弱的男子微笑着抬了抬手,温和道:“向寒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这便是当今圣上。四岁登基,十八岁亲政,晏昭明今年,也不过将将要二十三岁。比起瘐维扬,还要小上三岁。
“叫你过来也不为别的,只想听听长安城中那件案子如何了。”晏昭明等楼向寒坐下,便笑道,“原本想叫维扬帮问问的,结果……”
晏昭明眼眸一转,满眼的笑意,抿抿嘴角道:“京兆尹大人不买太尉大人的帐呀。”
瘐维扬面色一僵,脸色更加冰冷,低头自顾自地下期去了,不再理会众人。
楼向寒脸上却没别的神色,依旧是无喜无悲面无表情,应道:“回皇上,案子的疑犯已抓住了。只是此案尚有隐情,还需过些时日方可结案。”
晏昭明点点头,又问道:“维扬道,你曾说疑犯非人,这却是怎么回事?”
楼向寒应道:“回皇上,疑犯确实非人,是府中的术士抓住的。”
晏昭明再点点头,不再多问,只道:“如此,还是尽早结案。近来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朝臣频频上书,将朕烦得……唉!”
“臣自有分寸,吾皇不必担忧。”楼向寒问道,“吾皇龙体……”
“不碍事。”晏昭明笑道,“不过是近来无事,不想去听那群老夫子念念叨叨而已。”
“无论如何,吾皇要以龙体为重。”楼向寒起身,躬身道,“臣受人所托,求吾皇一件东西。”
“受人所托?”晏昭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是洛城?说说,他又要什么?”
楼向寒脸上有一丝丝的不自然,拜道:“回吾皇,是阴阳紫玦。”
“原来是此物,难怪你说疑犯非人,另有隐情。”晏昭明点点头,唤道。“宫羽。”
一旁侍立的全宫羽躬身应道:“奴才在。”
“取了阴阳紫玦送到京兆尹府中去。”
“奴才遵命。”
“这下子没什么别的事了吧?”一直自己对弈的瘐维扬忽然冷冷地说道,“没事就走吧!”
晏昭明闻言对楼向寒笑了笑,温和而无奈地说道:“向寒,退了吧。”
楼向寒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瘐维扬,行了礼道:“臣告退。”
他也不过是太尉,居然敢在御前这么说话。换做别的皇帝,恐怕早就被斩下脑袋来了。楼向寒在心中想着那些纠纠葛葛,心中不禁一叹,回府去了。
京兆尹府中,谢洛城与桑迟正和秋月夜坐在屋顶上聊天呢,什么“为什么你是鬼却不惧阳光”之类的。谢洛城眼角一瞥看到楼向寒回来了,忙飞身跃下,问道:“如何?”
正说着,外头一声轻笑,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谢公子,您这又是在管哪家的闲事呢?”
谢洛城的视线越过楼向寒,看到来人那一身朱红色的圆领衫便笑了。“全公公执掌内廷事务还嫌不够么?连京兆尹府的事也要插手?”
全宫羽也是白面红唇的美人儿,那一张红唇也是嘴角微微上翘,却因为身为宦官而不同于谢洛城的清雅温煦,生生地带着三分雌雄莫辩的媚意。
“公子说哪里的话呢?咱家不过是帮吾皇问一问罢了。楼大人在御前,可是一个字都没多说呢。谢公子呀,您这家教实在是……”
“是如何?总归没有宫里那位厉害。”谢洛城挑挑眉,“东西呢?交出来快些回去吧,顺便把药给带走。”
全宫羽笑了笑,示意随侍将端着的盒子交给谢洛城。楼向寒手一伸接了过来,谢洛城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瓷瓶子抛给全宫羽,道:“东西拿走!”
说完再不看全宫羽一眼,足尖一点又飞到了屋顶上,继续与桑迟秋月夜说笑去了。
全宫羽也不以为意,躬躬身道:“楼大人,如此,咱家也告辞了。”
楼向寒点点头,道:“公公慢走。”
全宫羽看了一眼屋顶,再笑了一笑,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带着随侍走了。
喜…相见欢…08 【08】
四月初一,月晦,子夜,阴气大盛。
京兆尹府的后院中央摆着一张香案,案上香烛果品左右陈列,当中一块紫色的半圆形玉石。谢洛城白衣散发站在廊下,缓声道:“秋月夜,你且想想见着你妻子该说什么吧。”
秋月夜微微一愣,禁不住就紧张起来,只能不断地控制着让呼吸均匀一点。
“六界自有所在,轻易不可出入。通幽之术一旦施展,除我与秋月夜之外,其余之人不可出声。”谢洛城走到香案之前,沉声道:“此刻起,诸位噤声。”
楼向寒微微向前一步,站在了众人之前。手一挥,下人们便将所有的灯都熄灭掉。整个院子黑蒙蒙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谢洛城沉眉闭目,双手抬起拈了个诀,口中低低地诵起了咒语。伴着口中的咒语,有光渐渐在他的指尖萦绕开了。谢洛城口中的咒语越念越急,光芒便越来越盛。最后,那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院子。
秋月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惊讶。转头看去,桑迟也是一脸的惊讶好奇,甚至沈北亭也微微张大了嘴。只有楼向寒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