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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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夜捂紧了眼,脸上却满是泪水,声音里满是哽咽。桑迟抖着嗓子轻声安慰道:“不怪你啊,你看你都九个月没回家了,她一定是你不在的时候生病,你又不知道……”

“是啊,我不知道,我连她病了都不知道!我叫她一个人守过三个季节九个月,都不想想她一个弱女子等在家里,若是病了伤了怎么办?若是遇到强盗恶贼怎么办?若是被人欺负怎么办?我……她一定恨死我了,所以她不让我找到……我找了她一百三十二年,她都不肯见我……”

秋月夜嘶声暗哑道:“夜啼,夜啼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是不是伤心透了?夜啼你在哪里?我找了这么久,夜啼你到底在哪里?我好想对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好想说我真的很的很喜欢你了!夜啼,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你了?”

“喂……”桑迟还从未见过男子也能哭成这样子的,心中又是尴尬又是可怜,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不料秋月夜身上鬼气与真气缭绕激荡,一下子就讲坛弹开了去。

“哎呀……”

“小心!”沈北亭伸手将他揽住。“伤到没有?”

桑迟摇摇头,眼睛看向秋月夜。秋月夜的真气乱窜,衣衫头发皆无风自动,猎猎而飞。他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什么,神色渐渐疯狂。谢洛城觉得不对劲,正想用法术定住他,秋月夜却忽然大叫一声,一掌拍向石桌。他现下又急又愤又伤又痛又悔恨难当,这一掌几乎含着所有的功力,这小小的石桌如何受得起?登时就碎了。

“小心!”楼向寒与沈北亭同时低喝道,一手扣腰一手穿过腿弯,将谢洛城抱在怀里向屋檐处迅速退去。几乎就是楼向寒退开的同时,散碎的石屑向四周激射而出,近旁的几竿修竹“啪啪”应声而断。

谢洛城一颤………这样的力道,若是扎在身上恐怕要出一个血窟窿了。秋月夜心中,还不知要比戳出满身血窟窿痛多少才是!

楼向寒察觉他的颤抖,手上更紧了一分力道,低头问道。“怎么样?”

“没事。”谢洛城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摇摇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楼向寒会意,将他自怀中放下。两人一同转头,屋檐的那边,沈北亭怀里抱着的白猫正一个跃起跳上他的肩膀。

楼、谢二人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半空。秋月夜借着这一掌之力跃起,身法迅疾地在半空中来回穿梭,一掌一掌打在虚空里。

“他嘴里在念着什么?”二人正望着,沈北亭走了过来,桑迟跳到谢洛城的肩上,睁圆了眼睛问道。

他这么一说,谢洛城才察觉到,夹在在呼呼的掌风声里的,还有秋月夜的声音。凝神细听,却是这样一段话:

“……别来日久,君依旧安好否?”

“……庭中手植之梧桐,亦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虽是深秋,白日仍时鸣知了……”

“……有草木摇落为霜,侵妾旧袍。屋旁枫木红叶低窗,黄花之香深巷犹可嗅闻,真真秋色已深。念君于千山之外,风肃雨萧,需知添衣增食之事,莫要贪行路错过前头,又夜宿荒原,受那荒月冷饭之苦……”

“……待君归日……”

“应该是他妻子写给他的书信。”谢洛城说道,心中一叹,忆起旧事,不由自主就往楼向寒身边靠了靠。

桑迟看他与楼向寒肩挨着肩,心中一个寒战就跳回了沈北亭的肩上,歪了歪头,说道:“他不会自己把自己杀了吧?”

“不会的。”沈北亭拍拍桑迟的头,转头看楼向寒,问道:“向寒,要不要将他制住?”

楼向寒摇摇头,“随他吧,他既然还知道飞到空中,便不会伤人损物。”

“嗯,所以,现在酒也没有了,月亮也赏不成了,我们也各自去歇息吧。”谢洛城打了个呵欠,拉着楼向寒的袖子边走边道。“今晚我们住京兆尹府,桑迟你跟北亭一个屋子。”

“哎?为什么?”桑迟尾巴一竖就生气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一个房间要和木雕脸睡?你不怕他打你吗?”

“比起被他打,我更加担心你半夜磨牙流口水踢被子踢人。”谢洛城和楼向寒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一段隐隐约约的话。“当嬷嬷这种事,还是北亭比较擅长……”

“不讲义气!”桑迟咬牙,喉咙里呜呜地响,“嫌弃我!”

“好了好了……”沈北亭将他从肩上抱到怀里,伸手抚了抚他的毛,温和地安慰道。“洛城有话要对向寒说呢,你别去打扰。”

“哼!”桑迟再哼了一声,仰头望着沈北亭,眼里却有些犹豫。“我睡觉会磨牙会流口水会踢被子还会踢人,你不嫌弃我么?”

沈北亭边走边笑道:“不会,我不嫌弃你。”

“沈北亭你可比洛城好多啦。”桑陌看看天上发狂了的秋月夜,很认真地说,“你既然对我这么好,我也会对你好,不会等到你也像小鬼一样等人不见了才后悔发疯。嗯……”

猫妖低头沉思了一下,抬头看着沈北亭道:“那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保持原形吧。”

沈北亭笑了笑,点头道:“好啊。”

这便各自去睡了。

这便结束了。

这一场桃花般的设计便这么落下帷幕了。

一坛子酒换来一个故事,一段悲伤换来一份安心,到底值不值得呢?为了确认秋月夜目的的好坏,就生生地将人的伤口刨开。

这么做是不是有失道义呢?

子时将过的时候,谢洛城仰躺在床上,闭目冥想。

心中正微微的有些烦乱,窗外一声哀痛的长啸刺破沉沉的夜色,在京兆尹府的半空里响起。

是秋月夜。

秋月夜,秋夜月。秋月夜,词牌名,双调三十六字,前阕三平韵,后阕两仄韵、两平韵。

又名……乌夜啼。

谢洛城终于忍不住翻身靠向旁边的人,低声问道:“端己,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这么做,对秋月夜来说未免残忍。”

楼向寒将他抱住,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应道:“能寻觅百年而不放弃,秋月夜不会这么容易就崩溃的。何况,他恐怕也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将心中的悔恨伤痛宣泄出来。”

谢洛城默默然,往他怀里更深处挨了挨,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许久,才说道:“我想起从前了。端己,我一定要帮他,你明天上朝帮我问一下阴阳紫玦。”

“好。”楼向寒顺了顺他的长发,低声道:“夜深了,先睡吧。”

不要多想啊,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么?

喜…相见欢…07 【07】

这一日的朝堂上,皇上跟前的大内总管全宫羽尖声道:

“圣上龙体有违,今日罢朝。诸位大人,请回吧。”

此言一出,殿堂上的众臣议论纷纷。

“又罢朝?这是一个月里头的第几次了啊?”

“全公公,皇上到底如何了?宣太医了不曾?”

“唉……皇上这几年……这可如何是好!”

正说着,忽然有人一声清咳,只把百官吓得心中一颤。只见百官上头有个紫袍玉带的男子冷面沉喝道:“还不散去?”

此人面容棱角分明,眉目之间森冷如刀光。他声音低沉威严,只叫百官噤若寒蝉。

站在中间的楼向寒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一旁的官员忙拉住他,低声劝阻道:“楼大人,别多话!上次被罚闭门思过半月还不够教训么?您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吧,别再惹太尉大人了!老虎嘴里拔牙的事,也是能做的么!”

楼向寒顿了顿,点点头不再说话,随着百官就要走出金殿。正要跨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一声喝止,道:“京兆尹留步。”

经过身边的官员同情地望了一眼楼向寒,快步走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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